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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壮士饶命!”

      未待他们有何动静,那眉清目秀的少年竟是主动放下肩头的小娃娃,匍匐在地。甚至不予他们开口之机,便自行承认受人唆使,从乌思藏一路追踪喇嘛师徒至岱风山:“原本无从下手……”

      无懈可击,正要铩羽而归。却不成想那凶巴巴的赤瞳青年,以及不知从哪儿出现,如从天降的银发美男子将娃娃留在那户人家,终是有机可趁。

      “打不过壮士您,好歹带个人回去交差呗。”

      虽不知那边哭鼻子,边迈动小短腿,拼命追赶二人的娃娃同这两位壮士是何干系,但其中一位瞠着红眼睛,愈发骇人。另一位清冷依旧,但不疾不徐,摘下颈间佛珠后,双耳化尖,一双幽邃墨瞳亦如那隐蕴怒火,渐渐化作荧煌粲焕的金色。终令少年恍悟,自个儿踢了铁板,还是一踢踢俩。

      欧卡桑!

      少年抱头,腹诽自己终究在劫难逃,今儿个估摸要被俩妖怪生吞活剥,分了吃。但转念一想,远在扶桑的老娘一早归西,唤她亦是无济于事。不禁抱着脑袋,欲哭无泪。暗叹自己命苦,真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那位银发金瞳的妖大王淡淡开口:“你主子是谁?”

      尾随老僧一行,多半是元朔帝麾下。亦如所料,那清秀少年惮于威势,直言不讳自己是受北镇抚司指挥使及那贺道长之命,打探虚实。

      “我本是扶桑的志能便。”

      用他们汉话来说,就是斥候。专为主君秘策,暗杀敌将。刺探敌情,亦或是扰乱后方:“总之,不干人事儿。”

      汉话尚不顺溜,常不知自己所言实有歧义的少年于俩男子意味深长的瞩目之下,老老实实,道自己出身斥候世家,好似隐在暗处的影子,专做主君亦或大将们不愿干的破事儿。故而众头目聚在一处时,常是自嘲。且于这些年,多了个花名:“忍者。”

      百忍成金,是他们这些志能便的宿命。至于缘何会流落中原,少年扯一扯嘴,自嘲:“倭寇。”

      在泱泱天朝,他们这些扶桑人还有这么一个恶名儿,但也怪不得那些沿海百姓对他们深恶痛绝。毕竟受大名之命,渡海劫掠,以供主君争天下,确有其事。

      “只是我运气不好。”

      初来乍到,尚未大展拳脚,便在刺探军情时,被一高手所俘。拘在一处暗牢数月,直至那位贺道长听闻他通晓秘术,且有一门克制妖异的本事,便将他放出来,为己所用。

      “来中原一路,大王您都没发现我跟在你们背后吧?”

      言及自个儿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少年颇是自得。借丹羽流秘术,压制自身军荼利,也就是他们汉人所说的真元,遁迹匿影,方才在这数月间,有惊无险,一路追至此地。

      “现下落你们手上……”

      愿赌服输这魄力,他丹羽秀一还是有的。但是……

      扁嘴缩脑袋,偷偷打量那位余怒未消的赤瞳青年。就算解恨,将他炖了吃,也好歹给个痛快,成不?

      “谁说我要吃你了。”

      真当他是魑魅魍魉,为祸人间的妖孽?

      渊摩蹙眉渐深,冷月心反是一笑:“志能便……”

      尚为东厂鹰犬时,确曾听闻犯边倭寇中有名为“志能便”亦或“乱波”的斥候。多是祖出同缘,且有诸多戒律:“诸如不得滥用秘术。”

      必须守口如瓶,万不能泄露身份。

      “亦或必要时,舍弃一切自尊。”

      换而言之,见势不对,逃。

      少年笑嘻嘻,坦然接过话头。听那银发美男子讥诮,除了舍弃自尊这点儿,做得很是地道,其他戒律,好似皆未恪守。眨了眨眼:“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朽木不可雕嘛。”

      他就是那不成材的朽木。当年戳他脑门,恨他不成器的父亲,亦曾借天朝先哲所言,如是道。

      “反正有一门本事,了若指掌就成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望着那嬉皮笑脸的少年,冷月心语塞,同渊摩面面相觑,半晌无言,直至那少年终是察觉自己得意忘形,敛容,忐忑相问:“两位大王要怎么处置小人呢?”

      识时务为俊杰这点儿,他也学得不错。冷月心无奈摇首。既是无谓自尊,亦非中原人。那便无须对那守界者出身的贺道长尽忠。又缘何听命于他,乃至助纣为虐?少年叹气:“若非他在我身上种蛊。”

      须得定时折返京城,问那贺道长要解药。他早便遁回扶桑。有生之年,再不会踏足中原半步。冷月心了然:“伸手。”

      把脉,确是有异。不过数年前,机缘巧合,偶然知晓青丘九尾狐觉醒后,其血可解百蛊。望一眼畏首畏尾,无甚担当,临阵脱逃不在话下的少年,又转首看了看遭其暗算,至今仍未醒转的儿子,浅笑,目光寒漠:“待我哪天兴致高了,再给你解蛊。”

      未待少年回过神来,迅雷不及掩耳,蓦至近前,攥住他下颌,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味苦药:“双管齐下。”

      毒上加毒?!

      少年惊震,心中风萧萧兮……啥水寒来着?汉话没学好,连腹诽都要怔上一怔,可太欺负外来岛民。然则祸不单行,雪上加霜,那位银发妖大王好似可以看透人心。端详他半晌,笑若春风。却不知缘何,叫他寒意更深。

      “适才你掳走的,不巧正是犬子。”

      虽说相认不久,但嫡亲骨肉遭此罪过,他这做父亲的,委实心疼。让少年倒抽一口冷气:“您想怎样?”

      是男人,就一次将话说明白。莫要欲说还休,瘆得慌。不过那位妖大王慢慢悠悠,将儿子揽入怀里。似是渡真气,为儿调息。直待半晌,娃娃悠悠醒转,方才淡淡转向忐忑不已,就差深伏在地,磕头谢罪的自己。

      “你那匿迹本事,于我们还有用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届时用来对付元朔帝及那贺道长,恰如其分。兼之浮元子遭此变故,心觉儿子还是搁在眼前,时时看着为好。故淡睇少年:“往后他的衣食起居,便由你来照料。”

      人尽其用,算盘打得叮当响呐。

      然而,敢怒不敢言。当那妖大王又道:“青丘冷月心。”

      听似自报家门,却因青丘九尾狐之名,如雷贯耳。志怪异闻亦随数百年前、遣唐使带回扶桑的古籍流传于各地,为少年所熟知。因而打量那洞幽烛微,好似洞彻一切的讳深笑意,琢磨片刻,终是顿悟其言外之意,他冷月心是狐狸,与生俱来狡黠,拿他咋地?!

      先前同一北地糙汉关在一处数月,耳濡目染,土话倒是突飞猛进的少年摇首啧啧。阴险,忒阴险。但自个儿不过一介人族,技不如妖,奈之无何。亦只得深深叹一口气,从善如流,直起身来,跪坐俯首:“承知しました。”

      明白,了解,伺候好他家小爷。你好,他好,大家好。亦因着内心深处那丝牵连无辜,对稚儿下手的愧意,之后同行,倒是尽心尽力,照料阴险狐狸家的娃娃。浮元子亦如其名,憨态可掬,像极了汤圆儿。连性子都软糯可亲,烂漫天真。令少年困惑,这娃娃分明是老喇嘛及那动辄冷眼相待的猿魔养大,生父又是一只阴险狐狸,怎就生出那么一个大度,不计前嫌,同他相处融洽,乃至一块儿上树下河,到处撒野的好娃娃?

      “像我娘亲?”

      虽不满秀秀道他爹爹阴险,但浮元子还是同他交头接耳,告之养大自己的祖父曾对他言及生下自己没多久,便去中原救夫,至此未归的娘亲,是个豁达爽朗的好女子。

      “你就不能不叫我秀秀?”

      分明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就给他拟了一个如此女气的称谓。少年叹气,娃娃歪头:“丹丹?”

      羽羽?一 一?接二连三的叠名,宛若一拳打在他心口,闷气憋屈。但当少年挺起胸膛,有意抬高声音,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却因着余光瞥见不远处倚坐于树下,阖眸小憩的青年漠然睁开那双摄人心魄的赤瞳。兼之遥坐于高地,守夜之余,澹然抚琴的男子似笑非笑,望着他,意味深长。终是豪气尽泄,垂首抱拳,冲娃娃拱了拱:“小爷你说啥,都是对的。”

      面子算什么,小命要紧。正如那日行至昆仑,猿魔大爷开道,狐狸大爷殿后,他和浮元子优哉游哉,上了山。半道疲乏歇脚,瞅见几丈外的石缝内,有朵雪莲花儿开得极好。禁不住孩子气,半推半就,领着娃娃过去看新鲜。却不想石缝中嗡嗡异响。未几,山石剧震,急坠而下,险些砸到他俩,惊魂未定之际,又见形似马蜂,却大如鸳鸯的异兽,成群结队自那骤现的石洞出现,俯冲而来。不由苦脸。

      “咋办?”

      娃娃瞅他,他望天:“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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