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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戏中之戏 ...

  •   孙哑叔一瘸一拐地被带进了书房,本来惶恐不安的神色,看到花卿的瞬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这是李靖梣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在她看来一个四十多岁,瘦长脸,三角眼,发髻稀薄,喉结尖突,相貌上没有任何惊人之处的人,竟是江南第一大粮商手下最信任的大管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呢?
      他全程都佝偻着背,一直不敢正眼瞧人,只是偶尔会张皇地看一眼花卿,似乎任何危险经她的眼神过滤就会变安全。
      在花卿的默许下,孙哑叔便将这些年收集来的萧王府罪证写在了纸上,虽不至于将那老匹夫连根拔起,但能让皇太女敲山震虎出出气也好。

      花卿看见皇太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不过她到底做了一夜的翻译,实在困得不行,不知不觉,就伏在案上睡着了。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戳她,花卿疲惫地睁开眼睛。
      皇太女好心提醒:“里间有卧榻。”
      花卿顿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哦”了声,倒也不客气,可能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迷迷糊糊爬上榻,蹬掉鞋子拉上被子蒙头就睡。李靖梣瞥见那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留在外的雪白玉脚,愣怔了片刻,欲言又止。瞧她不可能起来塞进去了,内心扎挣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去,悄悄把被子给她盖到脚趾,而后匆匆地离开。
      为了不打搅到她休息,特意把议事什么的都挪到前厅。可当月色上来,她回到书房,听说花卿还在屋里沉睡,皇太女不可思议地放下手头公务,去到内室。果然,这厮裹得像个蚕蛹似的睡得正香。
      这还得了,对于终日勤勉,不敢有一日懈怠的皇太女来说,把一整天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但眼前这根朽木显然想打破她的认知。
      试着去抽她的枕头,竟然无法抽动,匪夷所思。
      “喂,你睡够了没有?这都几个时辰了?”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明天早上叫我。”可气的是,她明明醒了,还能回声,说明还是能起来的,偏要赖在榻上,一动不动。只用鼻子哼哼。
      “明天早上就是明天了,你今天一天从早到晚什么都没干!”
      “没干就没干么,天又不会塌下来。”
      她翻了个身,像一株恃美逞娇的醉芙蓉,将自己的柔软身段尽情地投向床褥,懒理外头的风吹雨打。
      “……”皇太女无言以对,久久憋出来一句似乎是谴责她的话,还要折腾她。花卿没有听清,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摸到了皇太女的裙边,皇太女腾得脸红了,下意识地弹开。
      “你想干什么?”
      花卿一脸的生无可恋,“殿下,你老实说,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小时候被那些太子太傅拿戒尺逼的?!他们都恐吓你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嗜睡还有理了?”

      次日一早,花卿神采奕奕地来给李靖梣请安。
      “殿下起得好早,您连着一天一夜没休息,真的不累么?”
      “哼,谁像你似的,嗜睡成性,浪费光阴,还毫无悔疚之意。”
      自从昨晚把人提起来后,她又回到自己屋子里呼呼大睡,皇太女便给此人下了个“无可救药”的定义。懒得理会。
      花卿忍着笑,故作委屈道:“殿下是栋梁,自然没法理解我们朽木的苦了。我们要及时止损的。花一日睡个饱觉,第二天正常早起,才能不耽误事儿。不然日推一日,得搭上很多日为这一宿作赔。如果你是朽木,你怎么选?”
      “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花卿听着她的批判,两眼笑眯眯的,已经完全没了初时的畏惧。她知道,眼前这位皇太女虽然面上凶巴巴的,不苟言笑,实际上是个温吞如水的人,只是,爱憎分明,吃软不吃硬。
      “包掌柜昨日来行宫跟孤递了辞呈。”李靖梣正翻着书呢,忽然道。
      花卿一愣,“什么辞呈?”
      “她不愿再做粮商大会的主持。秦大官人的一番好意怕是要落空了。”
      花卿有点意外,“那殿下答应她了?”
      “孤从不强人所难。”
      花卿沉默,她了解包四娘的为人,定是不愿给李靖梣造成困扰,才来主动请辞。
      “可是这样的话,谁来帮殿下筹粮呢?那个杜老三是个典型的骑墙派,一向是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跑,现阶段,殿下要想收服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已经晚了,孤刚得到消息,他已经投奔萧王府了。”
      花卿一愣,“那岂不是很糟糕?”
      李靖梣抬头瞟了她一眼,“用不着你再强调一遍。”
      花卿却是认真的:“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杜老三投奔萧王,肯定是奔着阻碍殿下筹粮去的。这江南粮商界怕是没人能压得住他。”
      李靖梣平静道:“没什么打算,正在想办法。”
      “诶,殿下,我倒有个主意。”

      “花卿姑娘,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穿男装和那秦大官人真有三分神似,这一招棋险是险了些,但说不定能够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暮将军,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当花卿和云种一起跨进门时,李靖梣出人意料地眼前一亮。
      眼前人高戴幞头,缓系襕袍,五官没什么大的变化,只因换了身男装,气质上就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人。
      身上毫无拖泥带水的胭脂气,也无过分矫饰的须眉装。好像只是把脸洗了洗,青丝往上一扎,便风流俊俏,爽朗飘逸。
      李靖梣瞧着她那身行头,都是云种照着那天在秦宅门口看到的秦大官人装束到街上新买来的,这通身打扮下来,不仅是三分神似,仿佛能以假乱真!
      “殿下,草民这厢有礼了!”花卿像模像样地在她身前作了个揖。之后笑嘻嘻直起身来,转了一周,端的是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得意道:“殿下觉得如何,我这个主意可行得通?”
      李靖梣掩住心中那丝惊艳,道:“你怎么保证会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认得出你?”
      “有这个啊!”花卿忽然举起一张银色铁皮面具,套在了头上,遮了上半边脸。唇角衔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原本小巧玲珑的鼻子,也因为周围五官神貌上的变化,突出了笔挺高拔的气势,变得和往日不同。
      李靖梣皱眉:“脸是挡住了,可是声音呢?”
      花卿笑了笑,忽然换成了秦浊的声音,比她平时的音调低沉了很多,如果不细听,真以为是个男儿发出来的。
      云种抱着剑道:“花卿姑娘,你真的可以去戏台上演戏了,别说是旁人,就连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
      花卿又把面具掀起来,固在额头上方,俏皮的眨眨眼,“那现在呢?”
      云种显然很入戏,“现在又是花卿姑娘了!不过,也不完全是,有点……”
      他在琢磨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这种毫厘间的差异。
      花卿突然捧着腮颊笑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女儿家的娇嗔,“有点什么?暮将军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云种一拍掌,马上接道:“是了,这才是花卿姑娘,刚才那个不是,呃,也不是不是,就是……”他实在难以描述出那种微妙感觉。
      花卿不再逗他了,“只是声音变了而已,你自己换换声音,也是这个感觉。”
      云种有点怀疑:“是吗?”
      “是啊,不信你捏着嗓子扮作女声试试,像这样咿~咿~呀~呀~!”
      云种面露惊恐,本能拒绝,甘拜下风道:“这我可做不来,你饶了我罢。”
      花卿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秦浊手上还有一块莲花刺身,这可不大好办。”
      说完看了看李靖梣,后者似乎不以为然,“这点难度,肯定难不倒花卿姑娘,是不是?”
      花卿道:“的确不难,画一个就可以。”
      “画一个?怎么画?”
      “当然是用笔画啊,他的刺身我已看了千百遍了,画一幅一模一样的出来,有什么难的。”
      云种忽然反应过来,笑道:“这我倒给忘了。”
      “事已至此,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李靖梣无意再听下去,停在花卿面前,似是不经意地问:“孤一直有个疑问,秦浊身边最紧要的几个人,都露面了,为何他本人迟迟不现身呢?”
      “呃……”花卿挠挠脸,原本想再编个理由,熟料对方瞬间没了兴致,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在通往粮商大会的马背上,秦浊还在琢磨皇太女那个神鬼莫测的笑,心中忐忑不安。
      云种和她并骑行了一会儿,瞧她心不在焉的,就隔着马背重重拍了她肩膀一下,“花卿姑娘,放心,有我们罩着你,你就尽情演吧。”
      他这一拍,秦浊压力更大了。这次演戏不同于以往,比任何一次都要考验演技。首先她要把自己演的像自己,以糊弄住那些打过交道的粮商。还要把自己演的不像自己,以糊弄住精明的皇太女。偏两边都是不好糊弄的。绞尽脑汁都无法理解,怎么给自己招了这么个大|麻烦,何苦来哉?
      正愁眉不展,前头会馆到了。
      只见一群乌压压的人影,都站在乘风楼的门口,翘首盼着准备接驾。那杜老三赫然和马县令一道站在最前列。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的老男人站在一块,让秦浊只想到狼狈为奸这个词。光看他们那笑里藏刀的眼神,秦浊就觉得此番来是对的。也顾不得暴露什么身份了,一心想着要帮皇太女稳住这盘,压一压他们嚣张的气焰。
      李靖梣只带了二十骑随行,会馆门口下车来,众人就在门外行了大礼,便紧随仪驾入了内厅,依序入座。
      马县令居东首,西首的位置空着,原本是留给包四娘的,因为人所共知的原因,她没有来。秦浊和杜老三一个坐在西二位一个坐在东二位,一老一少隔着过道脸对了脸。当然是互相看不顺眼。其余粮商或前或后分坐两侧,打眼望去人脸十分密集,几乎分不出来谁是谁。
      皇太女头戴乌纱翼善冠,穿红色四团龙盘领窄袖袍,居正北御座。就像一只单纯无害的小绵羊披着华丽的衣裳,坐在了虎视眈眈的狼群的对面。一开口就是“尊重大会、观习为主”的谦逊之词,很容易被那唯利是图的老匹夫们蹬鼻子上脸。
      果然,没两句话,马、杜二人就开始明里暗里地操纵舆论了。
      说起这个粮商大会,本是世祖年间兴起的民间组织,主要是同行业者牵头确立行规,商定粮价,确立度量衡,维护公平竞争的结构。有时也用来调解纠纷,救助同行。三百年来名目形式虽屡有变更,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中宗末年会内一些有识之士因资助二皇子,即后来的清宗皇帝平叛,得以将商会发扬光大。不过自秦浊入会以来,看到的多半是官商勾结,同行压榨,逐渐沦为有权势的商人为了攫取个人利益,巧设名目大鱼吃小鱼的工具。
      皇太女之前筹不上来粮,关键还是粮食定价的问题。
      如今北方灾荒,各地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江南的许多粮商乘机囤积了大批粮食,抬高粮价,准备大捞一笔。而这时候朝廷来收粮,给出的价格还是二月份的,远远低于现在的市价。粮商们当然不愿意把粮食贱卖给官方。但如果朝廷按照市价收买的话,就要比平常多花两三倍的银子。
      朝廷想要低价收购,粮商想要高价出售,当地官府与粮商勾结,中间想赚取最大差价。而很多粮商其实就是当地勋贵不方便抛头露面而推出来的代理人。这一下子就拧上了。
      路柴生之前为了讨好皇太女,故意把粮价压得极低,这就相当于拿所有粮商的利益给他一个人上位铺路,所以他倒台是必然。还真不一定是杜老三一人背后使坏,应该是所有粮商共同助推的结果。不然杜老三也没本事一夜之间搞掉他,否则他早就是杜老二了。
      所以,如何给粮食定价,是此次筹粮的关键。
      那马县令口若悬河地讲了很多,什么田亩数,屯粮数,无非就是帮粮商们抬价,赚更多朝廷银子,他自己从中捞好处。至于乌纱帽,他如今有萧王和太后给撑着,背后又有无数利益集团,自然不惧怕一个在康阳尚无根基的皇太女。
      不过,秦浊也不是吃素的,定价么,无非就是利益。她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让利,随便用个手段把那些小户的粮食高价买进,低价抛出,以她秦浊的财力和号召力,让这市价持续走低不是难事。甚至让市价走到比朝廷的给价还低,也不是问题,到时大家一起吃瘪,造福千万百姓。即便倾家荡产她这波也是不亏的,因为她投资的是皇太女,未来的皇帝,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凭她怎么霍霍,只要东宫不倒,再挣回两个秦浊的身家也不是问题。但是那些不肯跟她共进退的粮商就惨了,非但会赔钱,还一点好处捞不着。
      这也是之前路柴生的思路,不过,他实在太抠,一点利不想出,底盘又太低,杀人也干,抢劫也干。全指望东宫给他兜底。李靖梣要是能给他兜那才怪了。

      大会才开始没多久,意外就发生了,一个婢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盏,那水不偏不倚刚好就泼在了秦浊的脸上。满座除了那位杜三爷外,神色都为之一惊。
      秦浊连忙离座,用袖子擦脸,幸好这茶是温的,不然就毁容了。
      “对不起秦大官人,奴婢给您擦擦!”那婢女慌乱道。
      “不用!”秦浊往边上挪开两步,不提防有人从后面揪住了她头上的银线,就在电光火石间她察觉到是一双女人的手,还未作出反应,头上的面具就被人摘了下来。
      由于对方的动作太快,秦浊当时又紧顾着前边,没顾着后边。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听满座一阵唏嘘声。
      后边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想一睹秦大官人的真面目。
      偏这秦浊也是精明得很,事先早有准备,给自己化了个拳头大小的熊猫眼,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样。还是没有露出全脸。
      云种本来已经迈出一小步了,见此情形又退了回来。
      秦浊慢慢地回过头来,一个二十五六岁,色如秋华,眸如水星的女子,正捏着她那面具,假意擦拭。然而看到她的脸,微微楞了下,忽然疑惑地顾向杜老三。秦浊也跟着瞟过去,后者表情怪怪的,心中顿时有了数。
      “秦大官人莫怪,楼里的丫头不懂事,我给您擦干!”
      “不劳烦!”秦浊一把扯回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冷笑地看着她。
      那女子是乘风楼的老板娘,暗里和杜老三有一腿,曾在某个场合见过秦浊。这杜老三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让她当众拆穿“假”秦浊的真面目,结果,哪有什么假秦浊,分明就是他本人!
      “姜老板,你们乘风楼办了这么多次粮商大会了,啥时候这么不走心了,挑的丫头毛毛躁躁的,没个眼力见儿,瞧把秦老弟都给吓着了!”那杜老三面上指责,实则是给他那老相好打圆场。
      “三爷教训得极是,小女子管教不严,代婢子给秦大官人陪个不是,我送秦大官人到楼上更衣。”
      那老板娘本就生得绰约风流,妩媚动人,加上年纪尚轻,这一示弱,立时便招来无数同情怜悯。偏秦浊不吃她这一套,甩开袖子讽刺道:“别了,免得我再出什么意外,从楼上摔下来!”
      “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自去更衣,
      众人一阵惊愕后,颇有些酸溜溜。这秦大官人果然是被花魁娘子养叼了的。这老板娘好歹是康阳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竟然看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秦浊更完衣,暗地里寻思,这伙人是趁自己没开口,先动起手来了,想把她早早踢出局,门都没有。
      在过道里碰见了也来更衣的杜老三。
      “秦老弟,许久未见,果然是攀了高枝儿了。鄙人着实是羡慕啊!”那杜老三顶着一张形同槁木的皱皮脸,皮笑肉不笑道。
      秦浊同样假笑:“呵,杜三爷不也下墙了么。听说连乘风楼都搭进去了,您就不怕这王府的梨花压坏了海棠啊?”
      “秦老弟这嘴儿真是越来越刁毒了。就是不知这风流的本事见没见长?”
      秦浊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欸,这您老可说对了,我秦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这女人啊,要多少个有多少个,还个个都对我死心塌地的。您知道是何缘故吗?”
      她故意凑近那老匹夫,满脸鄙视:“因为我不会上赶着将她们送人哪。人家抢了我的,我还能再给她抢回来,哪像您啊,严于绿己,宽以绿人,千树万树梨花开啊。哈哈哈哈~”
      那杜老三半百的人了,自诩不屑跟她个后生计较,“哼,死心塌地?秦老弟可不要乐观过头了。当心跌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
      “承您吉言,在下还有事要忙,少陪!”秦浊懒得多看他一眼,嘻嘻哈哈到了拐角处,又碰上了那阴魂不散的老板娘。上前拦住去路,挑衅道:“杜某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害我?”
      “我不明白秦大官人在说什么。”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秦浊凑近她,忽然扫到了她发上的流云木钗,顺手就摘了下来。那一头惹眼的云鬓顷刻间滑落,散在腰际,冰冰凉地带起一阵风。老板娘忽然反应过来,激烈地过来抢夺。秦浊一手高举着木钗,不让她拿到,一手将她远远推开,端着木钗细细赏玩,“这只钗做工这么糙,难为老板娘还一直戴在头上。”
      那老板娘似乎很紧张那钗子,特意咬紧了牙关强调:“那是先夫所留唯一信物,请秦大官人赐还。”
      但是她说晚了,只听“啪嚓”一声脆响,那细长的木钗已从中间断了开来。秦浊满意地看到美人当场泪如泉涌,“这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惩罚了。”说完便丢了木钗,扬长而去。
      这就是秦浊,一个从来不肯吃半点亏的商人,从来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断然没有被人家欺负上门还不反击的道理。

      回到座位,云种特地过来慰问了一下她,“秦兄,你没什么事吧?殿下说了,你戏演的好,回去定要重重赏你。”秦浊听着这话有点不大对味儿,朝御座上看了一眼,没看出皇太女有什么喜气劲儿,反倒是冷面森森,寒气逼人。当场就感觉脖子有点被冻上了。想喝口茶暖一下,结果喉咙竟然也罢工,那口茶就呷在嘴里,不上不下的。
      这时,突然有个疯妇在楼外大声叫骂,声音又尖又长,穿透力十足,秦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呛着了!
      原因无他,她竟然高喊秦浊逼|奸她女儿,致使她女儿身怀六甲!这简直就是胡扯啊这简直!
      “怎么回事?是谁在外喧哗惊扰凤驾?”那马县令即刻派人去喝止,但是须臾,却把人带回了会场中心。那疯妇俨然把这会场当做了公堂,扑在县老爷面前告起状来。
      而那马县令也一反常态地为民做主,叫她如实上诉,不可随意攀咬。
      只见那疯妇声泪俱下,将一出逼良为娼的戏码编排得有鼻子有眼,演技连秦浊都自叹不如。
      “这位大婶,你先别激动好吗?你说我逼迫你家女儿,请你拿出凭证来。我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怎样逼迫的你女儿,可有人证和物证吗?你确定是我不是别人吗?可别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另外,你女儿是谁啊?”
      “你倒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你个撒千刀的,你想逼我女儿做娼,我女儿不从你就使出卑劣手段,逼她就范,我今天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我要把你的恶行告诉天下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豺狼。”
      说着就要上来撕扯,一副要找秦浊拼命的架势,还好被几个侍卫拉住了。众人都被那疯妇的气势震到了,一时没人敢出声。
      只皇太女稍稍歪过身来,问了云种一句,“何为撒千刀的?”
      “呃,”云种不知该怎么说,“臣猜她说得应该不是撒千刀的,而是杀千刀的,就是说这个人的所犯的罪行得受一千刀才能抵偿。大概就是说这人很坏的意思。”
      皇太女对于民间的俗语俚语从来都是不耻下问的态度,点点头表示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
      满座众人看见那疯妇追着秦浊撒泼,纷纷看好戏似的,交头接耳起来。
      秦浊不知这妇人是真疯还是装傻,明明漏洞百出,还演得跟真的是的,随便说一个事实都能把她堵死,乃至不屑与她争辩。
      之后,所谓的人证上场。那人证秦浊连面儿都没见过,但据介绍她就是孙哑叔在外给她安排的那位秦浊新欢,某某楼的花魁娘子,秦浊的表情顿时跟吃了狗屎似的。
      “秦浊,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浊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是故意给自己下套呢!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清者自清。这疯妇和这花魁联手合谋害我,是想让我参不成这粮商大会。县太爷如果执意相信这疯妇诬告,那草民也没有办法。草民愿意接受调查,但绝不会承认这欲加之罪。”
      被带走前,她狠狠地瞪了杜老三一眼,后者槁木般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秦老弟,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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