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35、薄凉

　　“我叫洛……君御!祁宣帝君御!”我愕然，怔怔的看着他。

　　他颔首，带了三分笑意，十分愉悦的样子，“未料在下竟这般出名……”一语未了，君御忽而上前掩住我的唇，声音里带了丝幸灾乐祸，低低道，“有人来了。”

　　我挺无奈的翻个白眼，心道这人定是疯了——一国之君只身夜探敌军大营也便罢了，偏生他大费周折来此，一不为刺杀将领，二不为刺探军情，就这样莫名奇妙同我聊了半天，如今面临着被发现的危险，也不慌不忙不想对策，这般托大，他真当自己是神啊！

　　“＃％＊，＃＄￡￥＃＆％……”我冲君御眨眨眼。

　　“什么？姑娘担心在下？”君御含笑，眉眼微弯，“无碍的，姑娘无需太过忧心。”

　　我愣一愣，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为何会被这般曲解，明明我说得是，“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我拼命摇头，十分之心累。

　　“别动”君御俯身贴在我耳畔，目光流转，似乎极是开怀，“好戏要开场了。”

　　忽然的寂静，营帐外脚步声清晰可闻，似乎正有许多人将这方小小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一瞬间，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我没来由开始有些紧张，心跳杂乱无章却可以听得清楚明了。

　　君御微勾唇角，放了手，起身看向某个方向，意味深长，“戏，开场了。”

　　话音未落，营外便嘈杂起来，我依稀听到有人大声呼喝“走水了，粮仓走水了!”而后，我竟听到了谢端的声音!

　　君御稍稍打起门帘，透过缝隙，我看到了无数齐整列队的士兵，不仅谢端在，谢翊苏承通通都在!

　　那一刻，我的心急剧下沉，风拂过，冰凉彻骨。

　　却原来，在苏承的戏里，我，不过是个——诱饵!

　　君御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我的身边，“看来，姑娘是明白了。”

　　我抬头，对上他的桃花眸，“我不懂，为什么？”

　　君御终是不笑了，这一次，他用了很正经的语气，说得简明扼要，“利益。异类。”

　　“什么？”

　　“没什么。”君御挥挥衣袖，很是潇洒风流，他将右手搭在我肩上，目光幽幽，“本就是一场戏，又何必作真不过，话说，虽然姑娘非为天女，但若姑娘愿意，大祁倒是很欢迎。”

　　他说，“朕素来坦荡真诚胸无城府，可不似苏承日日算计人心。”那语气，像极了青楼鸨母在哄骗无知少女。

　　我心情略好了些，冲他笑笑，“不管怎么说，宣帝陛下，谢谢你的安慰。”

　　君御蹙眉道，“什么安慰？朕一言九鼎，诚心相邀。”

　　看君御挺认真的样子，我忽而有些犯迷糊了，忍不住掐了掐自己。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真的很意外。你想啊，一个一国之君跟一个刚认识的外来物种说，以后跟我混吧，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出奇必妖。

　　不过，他图什么啊？

　　一时没忍住，脱口问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我几乎不敢抬头正视君御的表情了。

　　君御顿了须臾，而后一字一顿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君御的意思，换算成通俗易懂的语言，比如用成瑾的话来说，就是——老子看上你了!

　　我虽不通世事，但还没有傻白甜到会轻易相信这种一听就格外玄幻的话的程度。

　　陛下，您刚刚还把剑比在我脖子上呢!现在就突然看上我了？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个见法，您当变心是变脸啊！说变就变。

　　思及此，我稍稍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的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下默默翻着白眼。

　　转念间，突然想起了冰涵常念叨的那首诗，一时心血来潮，因而亦作了深情款款状，“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君御闻言执了我的手，温柔地瘆人，“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觉得自己寒毛都立起来了，哆嗦了下，挣开他的手，“我们还是有话直说，正常交谈吧……”

　　君御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语气幽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够了，我们现在就是初见……故人什么的实在是……太扯了……陛下您到底想干啥直说好了……您有命令世人的权利，同样我也有拒绝您命令权利。”

　　君御忽然凑近我，蹙眉问道，“ 姑娘欢喜苏承?”

　　这猝不及防的，我愣住， “应该……”不喜欢……

　　“姑娘不良于行?”君御突然又换了话题，这冷不防的，思路跳脱太快，我一时竟有些反应不及，愣了愣，“啊。”

　　“其实今日之事姑娘也不必太过介怀，苏承对你倒也不算是彻底的利用，他倒是挺大的手笔，连万年雪灵芝这样稀罕的药都给你用上了。”

　　“所以……”

　　“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虽然苏承已经有心上人了……并且那人约摸近日应该就要到了……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过……”

　　我:“……”发自内心地不明白苏承心上人如何同我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我心上人!

　　“是才朕说的话，永远有效。若哪一日……朕随时恭候。”君御突然淡淡的来了一句。

　　我突然发现宣帝陛下的思维太过跳脱了，以至于我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路。是才，哪句?心上人?我大惊，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苏承的……心上人不会就是……你吧?”

　　君御面色未变，却是径自一巴掌拍在我头上，意味深长，“我喜欢女人。”

　　“其实……你想说……”我征求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赞许的点点头，我方才大了胆子，“苏承他是女扮男装怪不得他……”

　　君御:“……怪不得什么？”

　　我:“怪不得日前连如厕他都要陪我去，还特别的天经地义……啊！”

　　君御闻言又是一巴掌，我有些委屈的捂头偷偷看他，但见那向来清风霁月旳面色隐约浮了层阴霭，他开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说你是不是傻……便宜都给人占光了……”

　　我略略委屈，“都是女的……”

　　又是一巴掌，宣帝陛下似是强忍怒意，“我什么时候说苏承是女的了……”

　　你虽然没说，但字里行间不都是那个意思么?眼见君御面色沉沉，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忍了忍，终究没敢说出口。

　　原也是性子使然玩笑两句罢了，其实，我都明白的，君御他……是想要安慰我。

　　“天快亮了，我该走了”君御转身带上面具，敛了衣襟，回首，唇畔一抹笑影，“差点忘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洛凝，我叫洛凝。”

　　“洛凝，很好听的一个名字，但愿后会有期。”

　　“应该不会了，宣帝陛下，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