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21、夕雾

　　夕雾是个美人。

　　媚而不妖，丽色无双，眉如远山面若芙蓉，总是一袭紫衣，是一个如同夕雾花般动人的女子。

　　“可否具体一些?”我看着对面一脸迷醉的少年，清了清嗓子。

　　少年偏头想了想，说，“她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

　　我被气笑了，呵呵……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好不好，大哥?

　　“可否再具体?”我磨牙。

　　少年认真思索了会儿，格外真诚道，“夕雾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人长得也很好看。”

　　你妹！我怒了，一遍遍告诫自己面前紫檀木案的价格，方才堪堪忍下一把掀了它的冲动，冲他吼，“你还敢再具体点吗?”

　　少年似乎被吓到了，眨巴着雾澄澄的大眼睛看我，嗫嚅，“洛凝姐姐你先不要生气啊……我……我……我给你绘幅她的画像好了!”

　　“不早说”我寻了纸笔拍在他面前，“快画!”

　　少年委屈巴巴的看我，“洛凝姐姐你也没问啊！”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我忍不住敲敲少年的额头，手感不错，于是又忍不住敲了敲。

　　少年哭了，抗议，“洛凝姐姐我不是木鱼。”

　　少年画的很慢，绘成时我已然睡了有一会儿了，他将画给我时，有些腼腆的红了脸，“我画的不是很好……”

　　“无碍。”我随口安慰他一句，展开画卷忍不住抽了唇角，心想您太谦虚了，您这哪是画的不好啊……

　　彼时涂山珏正埋头啃着只烤鸡，路过看了眼，随口赞道，“阿凝你画的啊！这只茄子画的真传神!”

　　少年脸绿了。

　　我踹了涂山珏一脚，“你再仔细看看……真的像茄子……吗？”

　　“像啊。”涂山珏坦荡荡答道，与此同时，少年脸黑了。

　　“咳……那啥……”我见势不妙，试图转移话题，“你的鸡从哪儿弄的？”。

　　涂山珏扔了鸡骨头，格外轻佻地舔舔手指，“我自己烤的，阿凝你想吃啊厨房还有一只，我烤给你啊！”

　　“厨房?!”我想哭了，“那是我准备给夙未炖汤喝的……”

　　“夙未是肾虚又不是怀孕，鸡汤对他没啥用”涂山珏细细审视脸色稍霁的少年，挑眉，“这谁呀?”

　　提及少年，我不由一阵心塞，少年名叫成璋，是成瑾的徒弟，而成瑾……是夙未的朋友。

　　成璋此番是替成瑾给夙未送药来了，千瓣莲，极稀罕的物件，续命的良药。

　　夙未许了成璋一个愿望，少年似是早有预料，倒也不曾客气，说，想要找一个人，夕雾。

　　原是到人间耍玩来了，这不成想的，竟莫名做起了寻人的生意，卿若谢翊倒也罢了，成璋可是成瑾的徒弟啊！成瑾的修为不比夙未差上多少，找个人不是信手拈来，真不知道成璋是怎么想的。

　　我郁闷地删繁就简将事情交代了下，涂山珏摸摸下巴，恍然，拍了拍成璋的脑袋，“是你啊，小王八。”

　　成璋怒，翻白眼，“你才小王八!你们全家都王八!”

　　我眼见成璋好容易白过来的脸再次黑了，扯了扯涂山珏示意差不多得了。

　　涂山珏挺迷惑，“我不说他就不是王八了？”

　　成璋忍无可忍，悲愤，撸起袖子，冲涂山珏吼，“我和你拼了!”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见状不由急了，赶快拉住少年成璋，成璋挣扎，“洛凝姐姐你不要管，今天我跟这只死狐狸没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冲成璋笑笑，心想他定是误会了，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出去打，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挺贵的，打坏了你赔不起……”

　　成璋不开心了，那一双大眼睛狠狠瞪我，“我告诉你洛凝姐姐，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焉知我无发达的一日。”

　　我赞许，“挺有志气啊，少年!可是就如今来看，涂山珏还能扒了自己的一身皮卖些银子，你就算把自己整个炖了汤，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不过……话说乌龟汤挺补的吧？”

　　成璋一脸委屈，却是彻底不说话了。

　　“哎！小家伙，成瑾那老王八最近怎么样了?”这厢成璋刚消停了，涂山珏个没眼色的便好死不死来了句，翩翩少年再次炸毛，“你才老王八!你们全家都王八!”

　　成璋吼完，恭谨地作揖，“家师一切安好，只是命中有一劫，此时正应，若过了便可飞升，但是此劫却不怎么好过。师父他说，大凡精怪修炼至一定程度，都会应此劫，夙未前辈和死狐狸都经历了，可是都历劫失败了。”

　　“是么连夙未都失败了么?”我好奇，“是什么劫数？”

　　成璋道，“情劫。夕雾便是师父的情劫。”

　　我恍然，“原来夕雾不是你心上人啊！”

　　“洛凝姐姐你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心上人了!”成璋一脸不满，急急反驳。

　　我内心暗暗鄙视之，呵呵，不是你心上人你谈论人家时那么陶醉做什么!

　　得了，现在清楚了。情劫，在各类仙侠传奇正史野史里总是要露个脸的，挺糟心的设定，因为十个有九个过不了。我想我已经预见了未来，拍拍少年的肩膀，“你是不是要去杀了夕雾?放弃吧，少年!因为基本上不可能会成功的，即使侥幸成功了，成瑾也必然会发现你做了什么，然后渡劫失败坠入魔道，搞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最终把自个儿给折腾个够呛，得不偿失。”

　　“洛凝姐姐，你怎么知道?”成璋看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蹙眉，恨铁不成钢，“一看你就是没读过几本书，那些仙侠话本上可不都是这样演的么?而且，成瑾这人设一看就不是男主!”

　　“为……为什么……师父不是男主?”成璋不解。

　　“仙侠话本里的男主一般情况下都是搞师徒恋的，成瑾是吗？”

　　“唔……我师父好像就我一个徒弟来着……”成璋摸摸脑袋，羞涩的笑笑，而后肃然了神色，“仙侠话本怎可当真?不试试如何知晓不行?若是……洛凝姐姐，若是当年夙未前辈渡劫时你知道，而且有机会帮他，你可会袖手旁观，为了一些毫无根据的东西放任自流?”

　　我沉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我不曾知道夙未也曾历过情劫，想来应是我喝醉那七年里的事了，夙未是个淡漠的人，对于飞升之事从来不怎么热衷，其实，他对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不怎么热衷来着。纵然相识百多年，我却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夙未，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告诉成璋，说，“我不知道。”

　　“可是，我却想试试看，或许会失败，但若然不去尝试，就定然不会有成功的可能。飞升是师父多年的夙愿，而我此时也恰恰有能力帮他一帮，如果不尽心一试，我觉得我以后定然会后悔。”成璋无比认真的说。

　　话到此处，我已不想再说些什么。幽幽叹出口气，却也只能眼睁睁做个好的旁观者，尽人事听天命吧！

　　只是，“小成璋啊！我修为不精，你描述又颇为笼统，一时半会儿怕是寻不到夕雾姑娘。既如此，你倒不妨同我说几个成瑾的故事，一来，我同他多年未见，二来，打发打发时间。”

　　成璋想了想，点头应承，道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