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10、莫若

　　将离语气竟有些悲伤、歉疚，她重复，意味不明眸色幽幽，“她死了。”

　　我不解，据我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将现实投射书中，将离亦或者说杜芷无疑是女主，而那个冒牌杜若就应该是传说中的白莲花女二。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杜芷此刻便该受不住打击郁郁而终，机缘巧合之下灵魂穿越杜若出现之前，浴血归来如有神助手起刀落，让宇文皓白莲花和人渣君御通通不得好死!

　　可是，显然如今这结局同预期出入大了些，白莲花死了女主却似极难过，莫非这出戏讲的其实是百合白莲花和女主方是官配，而君御宇文皓都是炮灰?

　　我正想着，却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都说在背后议论别人会遭天谴，如今看来话本诚不欺我也……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不解地看着将离，“那个假杜若死了，你似乎并不开心。”

　　“是我对不住她，对不住君御哥哥。”将离咬唇，却不再言语。

　　我纳罕，这是什么情况？这般吊人胃口，想必定有jian情。

　　“你是不是喜欢……”我决定自立更生，主动出击，自觉笑得不怀好意，却不料一语未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天而降，直直朝我扑来。我大骇，忙匆匆闪过，但见那白色的团团直直坠地，溅起了一阵扬尘……着实摔得不轻……待尘埃落定，心绪稍平，我定睛一看，哦！是只波斯猫，挺眼熟的，再看，咦！这不是静姝吗？

　　静姝似乎有些委屈，在地上滚了几滚，将一身白毛生生折腾成了浅灰。将离回过神，见状却不喝止，静静看着，不说话。

　　静姝似乎滚的无趣，慢悠悠爬了起来，朝我和将离的方向走来，然后……伸爪抓住了我的裙摆，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和那日涂山珏的眼神迷之同步。

　　我抬臂，努力闻了闻又闻了闻，没味道，然后将手横到将离面前，她一脸茫然地瞧我。

　　我解释，“阿离，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鱼腥味之类的?”

　　将离愈发茫然:“啊？”

　　我恨铁不成钢:“要不静姝为什么要拿看鱼的眼光看我？”

　　将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我忽然想起了刚刚被静姝打断的话题，再次微笑看她。

　　将离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诚恳道，“没有味道。”

　　我:“……” 我问的不是这个……-_-||

　　将离笑笑，抱起地上的白猫，也不嫌脏，有一搭没一搭捋着毛，突然道一句，“其实，静姝是她送给我的。”

　　“谁？”我战战兢兢的看着将离，有些怀疑自己的揣测，“那个冒牌杜若?”

　　将离点头，声音缥缈，“那时候我的女儿刚刚生下来便死了，她就送了只小白猫给我，我给它起名静姝，静女其姝。当年我想，倘若我生的是女儿，我一定要叫她静姝，可惜了，真的生了女儿，却用不上了。

　　“她当年是真的拿我当妹妹看待，待我千好万好，就像……就像我父母和……宇文皓一样，无条件的宠纵。其实，我们这些人中，最无辜的就是她了。甚至，她明明知道我害了她，还坚持是自己对不起我，死时还带着愧疚求我原谅。我对她，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嫉妒，她很幸运，爱的那个人刚好也爱她。可惜……可惜，彼时我并不明了。 ”

　　“还有君御哥哥”将离顿了顿，继续道，“宇文皓说，当年君御是真的想过娶我，只是……只是后来他遇到了……杜若。尽管如此，君御也没有刻意设计过我什么，当年我的……失贞，不过是一场不可预料的阴差阳错，是我和宇文皓互相会错了意，才……”

　　将离叹了口气，“只怪君御哥哥一直太完美了，就像神一样，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以至于我们都忘了……他也是个人，不是什么都能掌控的。何况，那一年，他才只有十七岁。”

　　我拍拍将离的肩膀，“没事的，君御不是把你扔到在水一方了吗？就算你对不起他也扯平了啊!”

　　“是啊，我向来自视甚高，君御把我放到在水一方，的确是对我最大的折辱，亦是给宇文皓最大的羞辱。然而，君御哥哥终究……他暗中花重金包下我，让我免于接客，至于杜芷，仍是将军夫人，对我们，他确实是仁至义尽了。”

　　我不解:“等一下……宇文皓又怎么了？这和他也有关联?故事里他明明没得罪君御啊!”

　　将离姑娘无奈:“她……杜若当年是皇后，又有君御护着，你以为让她死跟杀鸡似的那么容易啊！前朝后宫丝丝缕缕缠绕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没有宇文皓，杜若不会死的那么轻易。”

　　我:“所以，你想说……”

　　将离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现下，我已看开，只当面想同她说，其实，她没有做错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明白君御哥哥之所以那般轻易的放过我，大部分原因不过是她临终前的一句善待，勿怪。我伤害了她，承了她的意，受了她的恩，却独独欠了她一句抱歉。 ”

　　将离放下静姝，幽幽看着我，突然开口，语气真诚，“阿凝，对不起。”

　　我愕然。

　　将离笑，无辜的指指已然黑了的天空，“对不起，让你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听我胡言乱语。不过，如果你是她，你会原谅我吗？”

　　“谈不上原谅，因为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阿凝，谢谢。”将离格外认真的重复，“谢谢。”

　　将离走时，天色已然黑透，疏淡的星被云层遮掩，光芒不再璀璨。她款款而去，依旧优雅高贵的姿态，想必昔年第一美人的风姿仪态，大抵不过此般。

　　我有些替她和宇文皓可惜，其实，杜芷到底是在意他的，可惜了造化弄人……不过，仔细想想，塞翁失马，焉知不是福祉起码，经过岁月的洗淘，杜芷成熟不少，我想若是宇文皓仍旧有意，他们未必没有结果。

　　许多年后，当我再次来到洛都时，在水一方再无花魁将离，听说，她嫁了人。彼时，已经接手在水一方的青碧神秘兮兮地笑，问我，可想知道是何人

　　我想了想，约摸猜出几分，却不想再去细究，摇头，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