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11、惊梦

　　寒光微闪，剑芒幽蓝，那是一把绝世的神兵。玄铁乌金，却是玉般质感；沁凉温润，偏生剑意凛然，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是夜，月朗星疏，风送清香，花落无声。我想，若不是那把剑现在正比在我的颈畔，一切都该是多么的令人愉快。

　　清浅的月色下，我细细打量着执剑之人——那是一个颇为欣长的男子，黑衣皂靴，乌金面具，仅余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精致的下颌，以及淡薄而又略带素色的唇。此刻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目光中带了丝不动声色的讶然，唇角要弯不弯，似赞似谑，“姑娘好胆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窘然，“那个……你能把剑先拿开一下吗？我这样躺着有点累，有什么事等我起来说。”

　　男子的眸中突然染上了一抹兴味，他缓缓在床畔坐下，右手依旧保持执剑的姿势，他俯身贴近我的耳畔，左手状似不经意的扣住我的双手，微微叹息，“姑娘这般，在下倒是不舍得了……”

　　我默默翻了翻白眼，不舍得你还不放开本姑娘！

　　双手略略有些僵硬，我挣扎着动了动，袖口滑开，男子左手便自然而然有些许罩在了我裸露的皮肤上，干燥温暖。我不免有些尴尬，“那个……你……”

　　“什么？”男子唇角挂了抹若无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想话本子里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大抵如此，有些窘迫，“你……你衣服料子真好……”

　　“是呢。”他煞有其事的说，“云锦呢。姑娘好见识。”

　　我:“……”

　　他眼眸微眨，却是谪仙般的气质，有种矛盾且致命的吸引力。他语气中漾出一丝笑意，“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呢！”

　　我干干笑笑，心想这人好没道理，半夜三更的把剑比在人家脖子上，感情是聊天来了。

　　可是，就算是要聊天，你能不能让我起来或者放开我让我动一下。

　　他似乎读出了我的不满，“不舒服”

　　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右手还剑入鞘，左手松开对我的桎梏，翩然起身，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我努力起身，半跪半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摘掉他的面具 。他微愕，却没有阻止，任我作为。我的手触到了面具，微凉。

　　突然，眼前一暗，光影幻灭。

　　突如其来的清醒，我睁开眼。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那样真实而又意味深长的样子，倒像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夜未央，凉风习习，我竟开始有些难过。

　　许是遗憾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容貌吧，我试图说服自己，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却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分外牵强。

　　虽然梦中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可我偏知道那是个绝美的男子，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五官的轮廓。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影像。

　　清雅若仙，狡诈如狐，矛盾却又和谐，这是我对他的印象。我想，那个人看似光风霁月，只怕他的心大抵和他衣服的颜色一样黑吧？

　　或许，这个狡诈如狐并不十分贴切。因为以狡猾著称的狐狸也不一定有他那么狡黠，当然，这里说的狐狸都是智商正常的。因为，涂山珏那只蠢萌蠢萌的绝对是个异数，我想，他大概已经把九尾狐一族的脸丢到蛮荒去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便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是破晓。

　　不觉已是初夏，日头渐渐热了起来，白天也开始越来越长了。

　　到在水一方后，我的生活格外平静。将离自那日后就再不曾来找过我，她的故事其实并未说完，我倒是很好奇杜若是如何死的，可是，将离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显然并不想我知道。夙未安慰我，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机缘，他说，我该知道时自然会明白。

　　涂山珏是个风流人物，整日万花丛中流连，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叫着。偏生那家伙生了副顶好的皮囊，一下俘获了大批芳心，甚至于有几个挺清丽的姑娘为了他竟生了从良的念头。我曾提及此事，也颇为认真严肃的同涂山珏谈过，孰料那货闻言一脸无奈，“都怪我长得太好看了。”我无语凝噎，心下默默翻翻白眼，自恋，夙未长得可不比你差，你看看人家多低调。不过不得不承认，涂山珏若为女子，指定又是一个妲己，祸水啊祸水。

　　不过夙未近来倒有些奇怪，虽说在碧幽海时也不大外出走动，但也不像如今一般整日足不出户。不知是生病了还是什么，夙未的面色也不大好，我不禁有些担忧。奈何我对察色按脉什么的一窍不通，涂山珏又是个不靠谱的，于是只得寻了由头假装不经意的问夙未是不是生病了。夙未闻言神色莫名，他似乎想了想，认真道，“大约，是水土不服。”

　　我:“很严重吗？”

　　夙未:“无碍，阿凝无需担忧。”

　　不知为何，听完夙未的话，我不仅没有松口气，心下反而愈发沉重了。后来，我常常想，到底是我太傻，其实夙未不擅说谎，那些谎话都是细思之下漏洞百出的，可是，我居然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