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浅灯深》语盈

9、何如

　　“阿芷总是这般冰雪聪明，你都猜到了，不是吗？”宇文皓声音溢了一丝的愧然，“我和阿御，是挚友，是……兄弟。更确切的说，我是阿御的一步棋，一步或许终生都不会动用的暗棋。”

　　“果然如此”杜芷冷笑，“所以，那年君御遇刺的真相你早知道，也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傻，居然妄想……这是你和君御的安排吧！君御不想娶我，所以，他才做了顺水人情，你们各取所需，是吧？”

　　“阿芷”宇文皓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件事，是我做的卑鄙了，是我对你不起。但是，我从不后悔那天逼迫了你，一切也并非你想的那般龌龊。其实，阿御他……”

　　“我要见君御。”杜芷突然开口，一字一顿。

　　宇文皓有些迟疑，“阿芷，阿御他……你伤了……她，阿御不会想要见你的……”

　　“我要见君御。”杜芷重复，目光格外坚定，“宇文皓，你有办法的。”

　　“阿芷，我真的无能为力。”

　　“是么?”杜芷冷冷道，“一日见不到君御我便一日不进食，宇文公子自个斟酌吧！”

　　宇文皓闻言亦冷淡了眉目，微微有些怒意，“杜芷，你这是在威胁谁?”

　　杜芷不语，轻轻合了目，养神。

　　杜芷是向来说一不二的，产后身子本就虚弱，兼之心情郁郁，又不进饮食，必然会出现大毛病。思及此，宇文皓便是一顿焦躁，叹了口气却又不得不妥协。

　　他说，狠狠地咬牙切齿，杜芷，你不过仗着我爱你。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祁，皇宫，木樨园。

　　丹桂怒放，浅金的花朵铺天盖地，冷白月光映衬下，美得有些不真实。风过处，花相随，零落若雪，浓香馥郁。

　　木樨园最深处的桂树下，早立了一人。

　　精致的眉眼，疏淡的表情，发由玉冠束就，衣由蜀锦织成。清冷俊逸，尔雅蕴藉，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落花人独立”，杜芷想，诗中所云大抵如此吧。她怔忡了半晌，眼眶微酸。她想，这就是她执着了那么多年的男子。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默念，心下怆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苦涩的味道，她说，“表哥，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君御闻言，嗓音淡淡，“你有没有听说过‘风过’?”

　　“风过?”杜芷吃惊，她以为这两个字只有在戏折子、话本子、史书或者传奇小说上才会出现。

　　风过，君氏一族最神秘的所在，君氏的历任暗卫死士皆出于此。

　　江湖有言——风过无痕。故而，风过中的人无论武功、轻功亦或是智计谋略都是一等一的。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 ,武能上马定乾坤”也丝毫不为过。大祁异姓诸侯王并不多，除却郑、楚，大抵都败落了个七七八八。据说，第一任楚王顾清辉曾经便是风过中人。

　　“风过莫非不是……传说吗？它不是早就消失了吗？”杜芷诧异。

　　“风过从未消失过，只不过如今实力大大不若昔时了而已。”君御道。

　　他顿了顿，复又继续言语，“风过中人身份都极是隐秘，甚至连宇文老将军都不知道皓的身份，风过中人都身不由己，所能做的，唯有服从。便如当年的顾清辉无奈与心上人刀剑相向，皓也是如此。”

　　杜芷拼命压抑着内心翻涌不休的情绪，她不知道君御怎么可以这么淡然的说着那么残忍的话。不，其实他一直都是如此的，看似有情有义，实则无心狠厉，除了……对着那个女人的时候。

　　他说，宇文皓身不由己，一切都是他早早就安排好的，她的婚约，她那些天真的想法念头，她所谓的牺牲付出……

　　他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她那么蠢那么蠢的一步步照着他的计划做了那些事，大约觉得是在看一场荒谬可笑的傀儡戏吧。她原是想着要放下的，她原是想……然而……原来她的人生不过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可惜，杜芷当年不明白，其实她并不曾真正放下过。也因为正是她的放不下，她的执念，才把她自己弄得如此凄惨。

　　她颤抖着声音，“为……什么？”

　　君御默然，须臾缓声道，“皓欢喜你，自幼便是。”

　　杜芷胸臆间满是绝望，她嘶声的质问:“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娶我?”

　　“是。”依旧毫无波澜的语调。

　　“因为……她？”杜芷揣测，心如刀绞。

　　君御目光划过一丝阴鸷，他冷冷的目光比任何刑罚都残忍，他说，“杜芷，你不配提她。若非因着她，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那你干脆杀了我好了！索性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杜芷再控制不住，大声吼道。

　　君御淡淡看着她，透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你以为朕不想么?如此不过是顾及着皓和她，你以为朕会让伤了她的人活着?她说，她该护着你，她对不住你，她是你姐姐。”

　　“姐姐?姐姐!”杜芷咂摸着这个字眼，突然低低笑了出来，“我还真要好好谢谢她呢！我的好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抢了我心上人的所谓姐姐，害死我女儿的姐姐……”

　　君御蹙眉，言语间隐约是些不耐，“杜芷，你扪心自问，这些事同她又有什么瓜葛?朕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亦从未要求过你什么，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如今有怎么有颜面去怪怨她?”

　　杜芷闻言，突然笑了，笑得妖冶，笑得癫狂，她说，“是啊，陛下您从未爱过杜芷，是杜芷自己下贱!……我真是傻，为了你口中一个语焉不详的杜家小姐，欣喜若狂；为了你的一个所谓的诱敌之计，不顾廉耻的爬上了别人的床，丢了清白，还自惭形秽地觉得自己再配不上你；却原来……却原来一切不过都是……我这一生，原来这般可笑。”

　　将离眸中闪了泪光，却忽然住了口。

　　“后来呢？”我好奇，“你到在水一方是不是为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哪一天君御逛妓院时刺杀于他来着?”

　　将离愣了，“阿凝你想象力真……”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君御应该不逛妓院。”我歉然，“那你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容貌引的君御和宇文皓争风吃醋、互相残杀?”

　　将离:“……”

　　“那是为什么啊？”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君御把你弄到这儿的吧?”

　　将离点点头，有些沧桑，“这是我咎由自取的。”

　　“君御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不过，为什么呀？”

　　“不怪他的，因为我害了他最爱的那个女子。”

　　“那个假杜若，她最后怎么样了？你怎么害得她?”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