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花欲燃》乔浅伊

43、因果循环

　　子服皇陵里之所以机关重重，守卫严密，除了有令人觊觎的金银珠宝，更重要的是，有子服家世代守护的圣物---灵犀珠。
　　乙贤年间，蓝国还只是边境的一块蛮荒之地，称为蓝族。因地势条件恶劣，蓝族人经常食不果腹，路有饿殍。
　　子服阑一统天下，用铁血手腕收服各方政权，并重新划土封王。为了能分得一方肥沃富饶的土地，蓝族族长达奚蓇葖，以蓝族护族圣物灵犀珠作为交换，为族人换来中原的封地，并自愿为藩王，臣服于子服皇帝。
　　相传，灵犀珠集万物之灵，长置于身边可延缓衰老，延年益寿，死后还可保尸身常年不腐。
　　根据子服阑的遗愿，也因为后代对他的敬仰，其逝去后，灵犀珠就随着他的遗体共同进了皇陵。
　　此珠不仅是圣物，更是子服家族的信仰与荣耀。
　　子服瀚瘫倒在地上，他怕死没错，可他如果将此珠交出，便是让子服家族的辉煌在他手里葬送。如此，他又有何颜面面对子服家族的列祖列宗？
　　“你杀了我吧~”子服瀚绝望的闭上眼。
　　古代的信仰教化真恐怖，总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连命都不要！玺郁虽然觉得这种行为愚蠢，但连子服瀚都能做到，还真让她有些许吃惊。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那灵犀珠得来有价值嘛，也不枉阿蓝为了它，饱受噬骨食心之痛。
　　“其实，就算你不给我，它早晚还是要到我手里，只是要稍微麻烦一点而已，”玺郁淡道：“大不了，就把那皇陵移成平地，一砖一瓦都不剩，然后将子服阑与你的尸身一起，抛至荒野喂狼，我还会告诉他，都是因为你舍不得一颗珠子，才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的，然后……”
　　“你不要再说了，够了，别说了……”子服瀚死死的抓着地，苦痛的咆哮着。
　　“嗞嗞，真是个可怜人啊，”玺郁讽刺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离开，你心里的那个人，我会让她来陪你！”
　　“不……”子服瀚突然燃起精神，一把抓住玺郁的腿，愤怒道：“她是你的嫂子，你敢动她，你哥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孟深弋不会原谅你~”
　　“玺郁江湖一闲人，孑然一身，哪来的哥哥嫂嫂？”玺郁大笑曰。
　　子服瀚无力的垂下手。
　　他终是妥协了！
　　按照玺郁的要求，子服瀚将皇陵的布局设计写下来，让南雀带人去取，与此同时，玺郁也答应，不会毁掉陵墓，从此让子服阑安息。
　　现在，唯一还让子服瀚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表妹。
　　“现在，你可以放了我跟德茵了吧？”
　　“别急啊，怎么也得让我确定了这个珠子是真是假再说不是？”
　　“灵犀珠乃是圣物，天下仅此一颗，真假还不一眼便知？难道你想违约吗？”
　　“就算如此，你又能奈我何啊？”
　　猫吃掉老鼠之前，总会一遍遍的给它希望，然后再给予更深的绝望，一次次的戏耍玩弄，直到老鼠万念俱灰。
　　子服瀚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玺郁也懒得跟他费唇舌，让他多活一天都是浪费。
　　刘家十几口人命，还有如幻，终将得到交代！

　　玺郁看着眼前万念俱灰的‘老鼠’，慢慢拾起地上的匕首：“你，已经没有资本跟我谈交易了。”

　　“那我有没有这个资本呢？”

　　珞德茵穿着庄重的华服，口如含朱丹，一步步端庄的走进勤政殿。比起身后瑟瑟发抖的子衿，她似乎只是来参加一场宴会，永远的高贵优雅。

　　呵，玺郁冷笑，来得还真是时候！

　　“不知我手中的筹码，够资本跟玺先生谈交易了么？”
　　珞德茵并没有打算跟玺郁饶弯子，直接切入正题。她拿出一卷书画，芊芊玉手一抬，做出递送给玺郁的动作。

　　从她从容不迫的眼眸里，玺郁看到了胸有成竹。
　　这个女人，给她带来了危险感。
　　片刻的迟疑后，玺郁准备伸手去接卷筒，却被南雀抢手一步，替她接了过去。
　　“我为先生打开。”
　　这是怀疑卷筒被做了手脚。
　　珞德茵眼里闪过一抹不屑，这种打蛇打不到七寸的无用手段，她才懒得做。
　　而事实也证明，南雀接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将卷面呈现在玺郁面前。

　　“筱惯！”玺郁的心一紧，一时慌乱的脱口而出。
　　这是筱惯的画，落款处还有玉贯坊的印章。
　　珞德茵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玺郁对她的防范，也只在北宫中，她曾以为，就算她使用什么招数，也只会是针对自己，不想，她竟然从局外的筱惯入手。
　　是她大意了！

　　“多亏了夫君，不然，我都不知道筱惯一直住在城东。”珞德茵端雅的说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比不得玺先生有着篡改朝纲的能力，也只能使些拿不出台面的伎俩，不过……”
　　啪~
　　还不等珞德茵说完，玺郁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去，“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珞德茵稳住身子，理了理姿容，玺郁这一耳光下手不轻 ，不过，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关心则乱，她慌了！
　　“筱惯还是和当年一样，美丽善良，如果不是被迫无奈，我还真舍不得让她身处脏乱又不见天日的地方…….”
　　啪~
　　又是一记耳光落在珞德茵另一边脸上。
　　玺郁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保持着最后的冷静，问：“你到底想怎样？”
　　两边脸都火辣辣的疼，这是珞德茵从未受过的屈辱，但是无所谓，不过是些皮肤之痛，她还受得了，反而是玺郁，果然筱惯就是她的软肋，抓住了，估摸着她也再翻不出什么波浪。
　　她端正了身子，仰起脸，眼里是无边的得意与嘲讽…….

　　…….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从勤政殿回来，玺郁已在苑中静站了一个多时辰，不吃不喝不语，南雀知道先生的性格，也拿她没办法，只能默默为她披上锦裘，然后退下。

　　黎阳刚回到恁浮苑，还没来得及换去一身血衣，就遇南雀，听说了玺郁的情况，接着便直接赶过来了。
　　他走了过去，直立在她跟前，替她挡去迎面的寒风，就陪她这样站着，什么也没说。
　　玺郁的眼皮动了动，见黎阳一袭玄衣破了好几道口子，终是开了口：“你受伤了？”
　　“没事！”简洁干脆的回答。
　　玺郁勉强挤出一丝笑，她心里明白，一个人对抗十几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怎么会没事？
　　“你认识筱惯吧？”玺郁抬起他的手，为他把脉。
　　“认识。”黎阳回答道：“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画得一手好画。”
　　玺郁静静听着脉，没有回答。
　　黎阳又补充道：“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让她帮我画像，随着家书一起寄回给家母。”
　　玺郁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起你的事。”
　　黎阳愣了愣，不知作何回答，刚好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南雀搬的‘救兵’过来了。

　　“小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在前殿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倒好，悠闲的在这儿赏起雪来了！”陈木泽大刀阔斧的冲到玺郁的面洽来。
　　玺郁放开黎阳的手，白眼道：“老爷子不是派了人来帮你吗？”
　　“那都是些小喽啰，大事情面前做不了主，你留下那些难题，可都不好解决，”陈木泽开始撒娇抱怨，“今晚我就留在你房里了，有好多事要跟你商量呢！”
　　“不可！”黎阳正色道。
　　“管你什么事？你一个侍卫还真是爱……”多管闲事还未出口，一阵风吹过，眼前已空无一人，只留陈木泽在原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呆滞…….

　　黎阳将玺郁小心的放置在炉火旁，又取掉炉盖，让她烤火取暖。
　　玺郁无奈的笑笑，说道：“你是霸道总裁吗？还公主抱呢！”
　　“那是什么？”黎阳一本正经的问道。
　　“额……”
　　这个代沟有点大，不太好解释！

　　一只炉，三人打团而坐。黎阳光裸着上半身，玺郁正在替他搽药！
　　陈木泽愤愤的瞟着黎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就是胸肌比他大了点，腹肌比他多了几块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小郁还要为他亲自上药啊！？想到玺郁还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替自己擦过药，陈木泽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很不平衡！
　　“我说小郁，”陈木泽试图将玺郁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来，找点存在感，“筱惯姑娘的事你准备怎么办？真要按照珞德茵的要求去做？”
　　玺郁的手顿了顿，眨了眨眼，继续涂药。
　　陈木泽脸色一沉，一把夺过她手中调制好的药，不满道：“我来！”
　　玺郁凝望着炉中烧得火红的碳火，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知道敲诈勒索吗？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一个把柄，永无休止的适用。”
　　陈木泽与黎阳蹙眉，不懂她到底什么意思。
　　“她自以为踩住了我的死穴，就可以让我按照她的意思来，呵，我就偏不让她如愿！”
　　这样的话，很玺郁。
　　不过陈木泽还是不得不泼她冷水：“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查到筱惯姑娘的线索呢！”
　　“那就继续查，再加派些人手！”玺郁眯了眯眼，“不过，我们真正的底牌，是孟深弋！”
　　“什么？”陈木泽将药碗一丢，随便乱刨了两三下，将黎阳的衣服扯了上来，继续道：“你不是不让他参与这件事，才故意把他支出宫去的嘛？”
　　玺郁长吁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
　　是她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好的结果，现在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她不是神，也不是万能的！
　　他们之间的纠缠千丝万缕，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既然今日的果，是他种下的因，那就让他来了结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