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满阶梧桐ff

3、三， 回忆

　　宋玉突然停下来，不刮了。她又抿了口咖啡， 香草味道果然让她舒畅。 接着，用她那白皙的手指捏起一根薯条， 这根薯条被她来回捏了几捏，看来她是没打算放进嘴里。有这么一小会儿，她有些出神，然后她抬眼看着陈曦，眼睛里闪动着亮光，是明媚的。宋玉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陈曦常说年轻的时候是被这双充满灵气，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吸引住了，并心甘情愿地折服在这目光下。这样的目光已经久违，清澈的眼神让陈曦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年轻的活泼的宋玉。“来多伦多前，我在家里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古都饭店过的，是烛光晚餐。” 宋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陈曦使劲点了下头：“那是个美丽的晚上。那也是我们俩第一次品尝日本料理。你一直说那个味噌汤是咸菜泡水，记得回家后你嚷嚷着说没吃饱，还要煮面呢。”

　　“那里很漂亮，有玫瑰的芬芳。”

　　陈曦回忆：“那家店不在闹市区，客人不多，所以很清静。是典型的日式情调，很雅致，氛围也好，播放着日本音乐，悠悠扬扬，桌子上的玫瑰像歌里唱得那样，羞答答的。那晚窗外灯火阑珊，夜色迷人。”

　　“也是我们俩，没有带女儿。”

　　陈曦微笑道：“我们就快离开中国了，我想给你一个难忘的生日，我自己也想重温恋爱时的感觉，就让女儿去外婆家了。因此就咱俩，浪漫一下，自私了一回。” 陈曦一边说一边握了握宋玉细小白皙的手，“ 第二天，看到女儿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有愧疚感呢。”

　　“你送了一条项链给我。”

　　陈曦扬了一下眉：“自打一认识你就知道你喜欢蓝色。那条蓝宝石项链很合适你。老婆，今天也是你的生日，等会儿回家后，把那条项链戴上，好不好！ 别老是藏着，你只有戴上它，它才是有用的。 何况，这么些年过去了，款式已经不时新了，再藏下去就成古董啦。”

　　“那时的日子多好啊。”

　　“现在也不错啊，你看，我们俩坐这里，喝着咖啡聊天，多悠闲。”

　　宋玉不再言语，垂下眼帘，婆娑着陈曦粗糙的手，这双曾经纤细柔软如女人一般的手。在汽车座椅厂上班全靠这双手，陈曦的手指已明显变形，关节处已微微突出，手掌也比从前宽大了不少。 “这才是男子汉的手。” 陈曦笑了笑，随意地看了一眼在抄写圣经的老太太，紧接着收回目光，“那时候，我在研究所上班，你是个爱唱爱跳的幼儿园老师。有一年六一节，你用彩色皱皱纸和胶水给小朋友做表演的裙子，真亏得你想得出来，后来从照片上看，还真漂亮呢。”

　　“你还记得这事！” 这时，宋玉的脸上露出好看的微笑，仿佛是六月里盛开的夹竹桃，粉得很灿烂，“那个节目可是在市里比赛时得过奖呢！” 很快，那被过去的好时光唤醒的笑容瞬间退去了，脸上又换成了日落后的惆怅，“唉，现在我已经没用了，也老了。”

　　“别这样说，小玉。人总是会老的，就像花儿会凋谢一样，是人人都知道的自然规律，不必过于伤怀。我们女儿都快大学毕业了。” 陈曦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向前稍倾，半是怜惜、半是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宋玉。他心里当然清楚宋玉如此消沉的原因，可那是他不愿触及的话题，是他连想都不愿想的梦魇。现在，没有哪一件事情会比让宋玉走出沼泽更重要，好让那一页彻底翻过去。 “小玉，你还记不记得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 让宋玉开心是陈曦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其实，这三年里，陈曦一直尝试用各种方法来改变宋玉。

　　“第一个生日？！” 宋玉明显有些恍惚。

　　“那时候，我们才刚认识不久。” 陈曦缓缓道： “你的生日到了，我想女孩子嘛，一定都是喜欢化妆品新裙子，或者逛逛公园什么的。 可你却一心只想去西点店买生日蛋糕。 到了西点店看到很多精致的点心，你竟弃了生日蛋糕，要了一堆什么蛋挞蛋黄酥柠檬方糕。原是打算吃了晚饭再去看电影的，可提着那么一盒点心，我们就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点心。 小玉，那时的你可真是个小吃货哦。”

　　宋玉听着便轻轻地笑了起来，就用手捂着嘴， “我想起来了。电影结束了，我们还有半盒点心呢。”

　　“那你可还记得那天你穿了条蓝花的裙子，很漂亮的。”

　　“蓝花裙子！”

　　“是的。那时候，你很美。现在你依然漂亮，别埋没了你的美丽，试着化化妆。” 陈曦的眼睛依旧看着宋玉，却朝着邻座的老太太努了努嘴。

　　宋玉的那双曾经透着灵气大眼睛一转，扫了一眼邻座，老太太还在专心致志地抄写圣经。宋玉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拿起那本几米漫画，随便地翻弄着，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心中有盼望，有信念就好啊。

　　趁着宋玉看漫画，陈曦快速地清理了桌子，拿着刮刮卡去了彩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