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遗事》李庸和

46、抓盗

　　热闹繁荣的沙漠古城内，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西域人和身穿汉服的商人擦肩而过，街景的绚烂带给我一种视觉冲击，人们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热情，旋律轻快和情调奔放的乐曲仿佛响彻古城。
　　一座座金黄的沙土房充满了异域风情，不，不只是房子有着异域风情，他们的衣裳、卖的玩意儿、咀嚼稻草的骆驼……全充满了浪漫的西域风。
　　我和阿素蹲在街边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白裙子下面有一条松垮的裤子，没错，那就是我的裤子，今天进城之前，阿素硬要我把裤子脱给她穿。
　　因为我的裤子里面穿了秋裤，不会走光。我们既然来到了古代，她想着就不能把大腿过多地露出来，谁晓得这古城里有没有什么封建的规矩，如果抓到他们眼中的“暴露狂”，我想阿素不会有好果子吃啦。
　　于是，阿素就苦了本帅哥，让我穿了一条颜色花哨的秋裤，蹲在西域古城里没脸见人。
　　我和阿素的穿着在人群中很是醒目，不少人会侧头注意我们。
　　我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了那么多次，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见了影子，这里的人们和物体全部都有自然的影子，包括我！但是我的影子很淡，淡得不像样。
　　阿素又在出神，她的眼睛有点红润，我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擦眼睛，顺便问:“你怎么了？害怕吗？别哭呀，不是有我吗？”
　　她捂了一会儿眼睛，笑着说:“谁哭了，谁害怕了，这里风沙大，我的肉身不习惯，眼睛涩，干干的。”
　　听她这么说，我也觉得眼睛既干又涩，我吐了点口水沫在指尖上，然后抹到眼眶周围润了润皮肤。
　　阿素嫌弃地骂我恶心，肢体上却对我很亲昵。
　　我叹息道:“我们现在怎么找？马印子到这城里就断了，找不到斧头，咱俩就在这儿做个古代西域人得了。”
　　“我能怎么找？挨家挨户偷偷找呗，看那小子的穿着，像西域城里的人，说话倒像是汉人，很可能是来这做生意的汉商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阿素的语气胸有成竹。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挨家挨户地找吧。”我撑着膝盖站起来，脑部晕晕乎乎的，大概是有些贫血了，加上一冷一热，身子不大受得了。
　　阿素扯住了我的衣服，她看着我的羽绒服和花秋裤，忍俊不禁地说:“你还真想穿着他们眼中的奇装异服招摇过市呢？当心被抓，我去搞两件衣服来，你站在原地别乱动。”
　　我笑了：“啥？你能搞两件衣服来？你古代货币吗？”
　　阿素回答得很快：“没有啊。”
　　“那你搞个屁。”
　　阿素揪起我饱满的耳垂拧了了一下，她洋洋得意地凑过来说:“傻啊你，没有钱难道就不搞了吗？我去打听打听城内哪个坏蛋有钱，专偷坏蛋的金子。”
　　我上下打量着阿素，啧啧几声：“哟，你前世该不会还做过神偷吧。”
　　“你又知道了。”阿素促狭地挤眉弄眼，潇洒地转身要走。
　　我拦住她，想一起去偷坏蛋的金子来着。
　　阿素嫌我笨手笨脚，怕我会拖后腿死活不肯带我一起去。她一个人来去自如，偷了金子马上就跑，带上我就是个累赘，她伶牙利嘴说了我一通，将我说得羞愤交加。
　　她说得没错，我的身手是不如她，而且我的确可能会拖后腿，不如躲在街角里静静等她。
　　阿素走后，我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算命的白鬓老头，他一身白袍道骨仙风，因那件儿白衣裳，他在西域人群中格外突兀。我瞥见那老头儿
　　摊上的旗子上有免费二字，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踱步过去坐在老头面前问:“你算命真是免费的？”
　　老头微微摇头，我立马起身就走，他忙招呼住了我，一捋白花花的长胡子，神秘兮兮地指着旗子说:“本仙翁是免费征人，地府有一个空缺之位，需来人管理。”
　　我仔细去看旗子上的字，不禁捧腹大笑，难怪没人来老头摊位上算命，应该都当他是神经病避之不及，古人思想封建，见了老家伙这茬疯疯癫癫的人，谁敢来？
　　老头眼神清明，微微一笑：“公子莫笑，你是征还是不征？在下诚心诚意收人，不搬弄是非，不造虚作假。”
　　我原先还觉得等阿素等得无聊，如今出现了这么一个疯癫的老头，真是解了我的闷，他也好顽呢！我正正经经地逗他：“哦？不知你地府缺谁？”
　　疯老头长叹一声，目露惋惜，声音沉重：“地府近来和鬼族一战，转轮王王薛不幸牺牲，缺人的正是转轮王之位，司掌人道，若应聘其位，需得潜心修行千年，方可上任。”
　　我继续陪这孤独老头闲聊：“那你怎么不从地府里选有能力的人上任？”
　　疯老头啧了一下嘴，讲道:“因其司掌人道，是以从人间选人，再者我等要选纯净的人魂，地府暂时没有纯净灵魂……魂魄都几经转世，有了污浊，我见你的魂儿很是干净，像是未曾转过世之人，待我仔细看看。”
　　我由着疯老头过家家，他在我身上左看右看，把我整个人翻过来、转过去地瞧，他眼中划过一丝讶然，惊叹又激动道:“你……就是你了！有缘之人！你的魂魄竟然是新生的！”
　　我和疯老头的糙手相握了握，忍笑道:“有缘有缘，千里时空一线牵。”
　　疯老头的神情忽然凝重，他的手指头快速地捏来捏去，嘴里咪咪哄哄地念着我听不清的咒语，然后，他的眼睛猛然瞪得极大，他严肃地问道:“敢问先生，你从何而来？”
　　这问题可真问住了我，面具男的出现，让我明白我似乎不是第十世界的人，至于我是不是第一世界的人，还有待考证。我回想着过去，迷茫地脱口而出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话从西方传来，此刻的确是我的写照。
　　疯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精致的小薄子，傻嘿嘿地笑道:“我今日来此，也是掐指一算，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管你是谁，是从哪里来，要从哪里去，先生且签了地下的应聘册，一切便顺其自然。”
　　我陷入了思考中，不想再陪疯老头玩过家家，我站起来想走，他百般地拦着，非要我在簿子上签个名。好不容易有人陪老疯子玩，他自然不肯让我走，我接过毛笔蘸了蘸墨水，准备随便写个名字哄他。
　　我提笔前问了一句话：“老头，地府的工资是多少啊？”
　　“工资？……噢……你是说俸禄吧，俸禄可多了，比你做人舒服，总之你位列转轮王之后，就可知晓。”
　　“噗嗤……”我收住了笑意，咳嗽一声道，“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呢？”
　　“您要等上许久，最多个把月，我的簿子要先拿去给地府的几位大人物过目，你在西域别走远了，我月后来寻你。”老头摸着胡子，说得一本正经。
　　我敷衍地点着头：“我签了名字你就别来烦我了，你先答应我，别缠着我一直要玩……呃……要谈什么地府仙班，我就签……”
　　疯老头的眼神微微闪烁着，他叹气道:“是呢，我来西域多日，家中之子辛苦做商，我独自摆摊闲玩，没个人理我，你真是个好人，肯陪我这糟老头子瞎玩。”
　　我见疯老头孤独又可怜，便在簿子上唰唰大方签满了字，我不会使毛笔，簿子上的字体惨不忍睹，勉勉强强能看出林臻二字。
　　疯老头要我写上生辰八字，我摸着头实在记不起来，他便作罢，他睁着老眼认真看了看我的脸和灵魂后，笑得像个老顽童，然后极宝贝地收好了那本小簿子。
　　我安抚好了疯老头，便转身离去，恰好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上瞥见了阿素的身影，她的动作麻利得让我五体投地！才这么一小会儿，她就改头换面了，一袭朴素多情的喇叭长裙，头戴鲜艳的尖帽子，要不是微风吹起了她的纱巾，我一定认不出她来。
　　她愤愤地追撵着一个本土男人，嘴里叫喊着强盗别跑！
　　前面有一个瘦男人抱着沉甸甸的包袱跑得贼快。
　　我一看这情况就有点奓毛，咱俩到手的金子被人截胡啦？！
　　我的飞毛腿此时派上了用场，我虽然跑不过雪崩，跑不过烈马，但及时追上前面的瘦男不在话下，我上去拍了一下阿素的肩膀，男友力十足道:“别怕，老子给你抢回来！”
　　阿素的双腿没有放慢过速度，她焦急万分道:“你若是帮本……帮我抓住那个强盗，我重金酬谢你！”
　　我一时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挑眉一笑，配合着她说:“姑娘不如以身相许。”
　　阿素的耳根子竟然红了，我来不及欣赏她女儿家的害羞样，便火速加快步伐追得前面的瘦男心慌意乱，他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钱币扔到卖剑的地摊上，然后捡起一柄剑继续跑。
　　抢劫的瘦男脑子还行，还不忘付钱，要是惹上一位老板，又多了一些人追他就不划算了。
　　阿素这次跑步落后了许多，她原本跑步的速度与我差不多，大抵是雪崩的时候受了元气伤，所以现在跑得没那么快。
　　我肩上的伤口剧烈泛疼，为了在阿素面前好好表现一次，我忍痛追贼。
　　瘦男擦着汗珠，一边朝前大跑，一边回头讨好地笑说：“大哥，英雄救美可什么都得不到，不如我分你一点珠宝，你别再追我了，可好？”
　　“草泥马！我婆娘的珠宝也就是我的珠宝，你够嚣张啊！”我恨恨地骂道。
　　瘦男颤抖地回了一下头，他已跑得满脸潮红，气喘吁吁道:“恳请英雄放过在下，要美人不如要钱财，我最多分一半珠宝给你！”
　　“你爹的！我都说了她是我婆娘！她的钱也就是我家的钱，还需要你来分给我？死贼!全部给我还回来!”
　　瘦男有些恼怒，他留了一句，在下听不懂英雄的草泥马!便与我别过……
　　然后他在沙漠中跑得跟永动机马达一样，耐力持久。
　　我们出了城门以后，我在一座小黄山附近终于捉住了瘦男，他拔剑摆出极具气势的招数刺向我，我夺剑后轻松地把他撂倒，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
　　不是我变得厉害，而是这瘦子面黄肌瘦，力气不足。
　　“……胡不胡？！”风沙太大，吹得我大舌头，我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沙子。
　　“嗯？英雄……在下不知啊！”瘦男的手臂被我折得变形，他虽没听懂胡不胡的意思，还是立马应声道，“胡！胡！英雄，我胡！”
　　我满意道：“很好。”
　　“好什么？！敢抢本……本侠女的珠宝！你活腻了！杀无赦！”追上来的阿素抢过我手中的地摊剑，竟然动真格想杀瘦男。
　　她杀人真是杀惯了，她除了动要和我互相残杀的平行臻，我没法看见她在我面前活生生杀别人。
　　我眼疾手快地夺剑，劝阻道:“这弱鸡一样的强盗罪不至死，打一顿就行了。”
　　瘦男被吓得双腿打抖，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哭诉自己猪油蒙心，发誓再不为盗!还说他有个弟弟快病死了，才想钱想了许久，今日一念之差，蠢蠢欲动就抢了姑娘的包袱，一见包袱里财宝诸多，他怕被打死，所以更不敢归还……
　　我知阿素心肠不硬，但她有点奇怪，毫不质疑地信了瘦男的话，完全不像她平时冷漠和警惕的作风，这个女人甚至泪眼朦胧地分了些珠宝给瘦男，叫瘦男一定要请个大夫治好他弟弟的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