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吓破 ...
-
我的睡眠不深,一连做了好几个梦,全是野人追着我跑来跑去的场景,我的耳边也朦朦胧胧充满了野人的嘶吼声,那听起来真实又清晰,自己浑浑噩噩地睁眼,也分不清是处于梦境还是现实里。
我清醒了片刻,听见耳边真有躁狂的嘶吼声,还夹杂着男人痛苦的呻.吟,窄小的泥路里面隐约传来晋宇的求救,他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小,地上有血淋淋的大脚印,还有被拖行而走的两行平行血印。
刺目的红色提神醒脑,我从背包里抽出银色的扳手,着急地唤醒小苏后,就匆匆忙忙顺着血迹去找晋宇。
我们一边急走一边喊人,而黑黢黢的小路里空荡无声,只有我们的回音。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自我安慰说,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小苏的声音略带哭腔,她擦着眼角的眼泪说,倒真希望是在做梦。
地上的血迹断断续续没有了,我此刻一筹莫展,小路里不出意外地爬来许多埋葬虫,我俩暂时被逼退。等回到有光的地方,我学着卞先生的手法制作了一个火把,将绵薄的短袖裹在扳手上面,拿下墓穴里现成的油灯,淋油上去点燃火。
我为了找晋宇,甚至大喊大叫刻意引来野人,这会儿野人却不见踪影,我的眼皮子连跳了好几下,心想野人该不会藏起来吃食了吧?
我摇摇头,甩掉脑里的恐怖想法。
我们满头大汗地找人,小苏还哭喊着说,二师兄你别吓我们!
我们在这里与他们分开,真是要命的事。
我在缺氧的墓穴里忙碌了两天,昨夜只睡了几个小时,加上今夜的事,我的精神格外疲惫,眼前的画面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我的眼皮来回张合之间,视线慢慢清晰了,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我欣喜若狂地牵着小苏跑过去,晋宇迷茫地站在墙边,他莫名有点儿呆傻。
我喜悦地把手放在他面前挥,安慰说:“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你从野人手里逃脱了吗?太好了!”
小苏也高兴地跳起来,还念叨了一些关心话。
晋宇逐渐回神过来,他烦躁地搓着头发:“你他妈说啥呢?什么掳走,我就是过来抽根烟,顺便看看地理位置。”
我和小苏有点懵然,我们把晋宇带回去看地上的血印,他只迷茫地说不知道那是谁的。
难道我刚才听错了?惨叫的人不是晋宇?是卞先生?!可我当时听见的就是是晋宇的声音,既然晋宇在面前,那么被野人拖走的就是别人了!
卞先生在我眼里是一位神人,如果他都栽了,我们岂不是要玩完?!
还有阿素呢!我一想到阿素有危险,就心慌意乱,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去保护她。
我们马上启程找人,没头脑地瞎找,中途,我发现晋宇身上的尸斑居然好了!我立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尸斑,依旧存在。
我有点蛋疼,就问他,你的尸斑怎么治好的?是不是抽根烟就没了?
晋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回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不知道。
我掏出几支烟暴发户地抽上,嘴里塞了五六根香烟一起猛吸,抽完后再看,自己身上的尸斑丝毫不减。
我就纳闷儿了,难道这是体质的原因?
我烦闷之余,觉得先不管尸斑为好,目前来说找到阿素最要紧,我便在地道里大喊阿素的名字,小苏埋怨我发出的声音会引来野人,让我小声点喊。
我反驳说,小声点她能听见个毛,那不如不喊!
小苏吃醋道:“你把危险招过来,我们危险了怎么办?阿素要紧,我和二师兄就不要紧了吗?你别弄得我们全死在了这里面!”
“呸呸呸!”晋宇叫小苏不要说晦气话。
小苏确也把我说得讪讪,我即使不顾自己,也得顾他们呀。
我们穿梭在有灯的地道里时,小苏在后面扯住我的衣服,我回头刚想问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当即就捂住了我的嘴,然后眼神怯怯地指着墙壁,用嘴型说,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晋宇后面的墙上……没有影子……
我记得他原先路过墙壁是影子的,我再看向自己这边的墙上,我还是没有影子,不过我小声问了小苏一道:“你现在看得见我的影子吗?”
“当然看得见啊……”小苏的说话声压得极低。
那我为何老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呢?
我暂时不纠结自己,我和她注视着前面的晋宇,一致觉得哪里有古怪,他走路的样子没精没神,仿佛失魂落魄,还频繁地用手抓头发,像是在疑惑什么。
我喊住晋宇问,喂,你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他总是露出迷茫的神情,回答个话都要想半天。他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身边的小苏忽然抬头,眼里浮现伤心与痛苦,她缓缓启口说:“二师兄,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死了?”
霎时,晋宇浑身抖得如筛糠,他紧张地来回看了看我二人,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急速地转动,转得略恐怖,他想过来拍我的肩膀,却径直穿过了我的身体。
这一幕,使得我惊恐到了极点,难过随之充斥我的心绪。
晋宇的长脸慢慢扭曲,这一刻却不那么恐怖,他仿佛是个心酸的小孩,哭得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他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散成了一缕一缕的风沙碎片,但他扭曲的哭脸在无限放大。
我大喊小苏赶紧帮他收魂,她掉着眼泪,分外的惶恐和难受,说话声也有点打颤:“哥,来不及了……是我不好……他知道自己死了……已经吓破了魂……没了……”
“怎么会呢?!魂魄怎么会被自己的死吓散?你……”
她打断我的话:“每个人不一样!二师兄骨子里本来就胆小!我……即使我刚刚不说,他以后知道了,也一样会吓破魂!”
我徒劳地抓着前面的碎影,每次都径直穿透对方的身魂,我失望无力地瘫坐在地,眼泪夺眶而出,我拍着脸告诉自己这是我做的梦!
可面前,我的好兄弟真的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了!
我转头狠狠地责怪小苏说,如果她不把晋宇死的事随便说出来,晋宇就不会吓破魂,等到卞先生来的时候,一定有办法!
小苏低着头不反驳,她除了吸鼻子就是哭。
等我们垂头丧气地乱走时,又发现了断断续续的血迹,我们沿着血印找到了铁牢外面,门里安静无声。我小心翼翼地撑头去看牢内,里面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大部分的血肉都被撕咬掉了,已不见头颅,而那身灰色的棒球服外套让我整个人冰冷到了极点。
晋宇的确是死了……死得这样不安生……
见到此情此景,小苏捂嘴啜泣,我搜出匕首气势冲冲地闯了进去,野人不在,现在我倒希望他在!
当我看到晋宇的尸体,忍不住跪地捂脸痛哭,深深的罪恶感如海啸般包围了我,仿佛要将我的身魂一并淹没,要不是我……晋宇就不会跟来,他不跟来,也就不会踩进墓穴里,没有我,他一定不会早死!
我怎么跟师父交代呢?!
我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费力地将晋宇的尸体拖去了外头,便找了一块松软的土地开始挖坑。我的补给里没有多余的铁楸了,其余的工具都在阿素那边儿,我只好把铁楸让给小苏用,自己则徒手挖坑。
两人终于安葬了晋宇之后,我搜出三根烟插在坟头,颓然悲恸地就地瘫坐了大半天。我的手机没电已关机,所以也不知现在是几时。
具体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和卞先生他们会合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转弯角,彼此迎面恰好碰上了。这似乎是我们分散后的第三天,在这之前我曾和野人厮打过,也用纸片写字和阿素联系过,因为地道里相差无几的结构,双方即使消息互通,也难以找到对方的位置。
我跟野人的那场格斗,不,是我被野人单方面地殴打撕咬时险些丧命,后来我带着小苏和满身的伤逃跑了。
我身上的咬痕很深,能见红白的伤,红的是血,白的是肉,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已被活生生地咬扯了下来。小苏用仅剩的药物给我消炎祛毒,再撕裂衬衫替我包裹伤口。
我身上的尸斑在不知不觉中扩散,渐渐有点发烧,加上墓穴里氧气不足,我头晕脑胀且胸闷气短,这几日都是小苏架着我费力地走路。
我以为逃生无望时,就与他们重逢了。
二人见到我后顿时如释重负,他们神情喜逐颜开,待看清我惨白的面色和伤口,卞先生蹙紧了眉头,阿素则惊慌失措。
每个人都是一副破破烂烂的脏臭模样,心酸笼罩着我们。
更有一种愤怒强烈地袭来我心间,我虽无力,也冲上去猛揍起卞先生,我出拳的劲儿是猛,打下去却有些软绵,除了第一拳砸中了他的脸,其余几拳都落在了空气上。
卞先生的身手本就灵活,我这病秧子打得到他,都叫狗屎运。
小苏和阿素纷纷来拦我,她们都用劲抱住了我的手臂,劝我有话好好说。阿素以为我在无理取闹,还对我说:这不是找到了大家吗?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知道你受苦了。
卞先生淡然擦着嘴角边的血迹,眼神冷淡地问,你发什么疯?
我嘲讽地癫笑几声,把手放到衣兜里去摸了片刻,然后将那一根极细的铁丝砸到了他脸上去。
我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义愤填膺地喘着气指证他。
“老子发疯?老子是要疯了!那天晚上趁我们大家睡着,一定就是你把野人放出来的!我自己在铁门外面发现了这个铁丝,别以为我想不起来……当初在牢房里你放我出去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铁丝!你他爷爷的安的是什么心思?我的好兄弟没了!他被野人吃得死无全尸!你就是想干掉保护我的人,你们他妈的都在骗老子对不对?!”
我炮语连珠地说完,更喘不过气了,地道里全是我嘶吼过后的粗粗的呼吸声,我头部沉重往后倒的时候,是阿素及时接住了我,我反而粗暴地将她推开,正在气头上的我,用的劲道很大。
阿素狼狈地撞在了硬墙上,她脸色憔悴地抚向后背的疼痛之处,这女人眼里虽含着泪花,就是没让眼泪流下来。她哽咽道:“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害你的人,更多的是在防备别人害我们!”
小苏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肩膀,她有些胆怯地看着我发脾气的样子,我顺势安心地靠在小苏身上后,冲阿素冷笑?“你闭嘴!害人鬼从不说自己害人!”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在阿素的泪水流下的前一刻,她提前别过头擦泪,她没再说话,静静地坐在地上。
卞先生沉静地走到阿素面前去,他伸出手想拉她起来,僵了有一会儿,阿素还是没有理会卞先生。
我诈他们:“怎么?你们无话可说了?证据确凿,还想怎么哄我、骗我?”
卞先生缓缓转身,他摊开掌心里的铁丝,平静淡然地保证:“这个……确实是我的东西,无法否认,但是,我绝没有去开过铁门放野人出来咬人。”
他沉思着,又意有所指:“那晚埋葬虫突然聚集,可不是我带来的,谁的身上味儿重,它自然就跟着谁。”
我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这狗东西别跟我扯七扯八!埋葬虫来了关开门屁事!你不就是想说,是晋宇开的门吗?他脑子被门挤了,放野人来咬死自己?再说,他可不会用什么破铁丝!就他的三脚猫道行,能从你身上偷走铁丝?那还真是神了!”
卞先生无奈地看着我,他耸耸肩膀:“你的情绪太激动了,我觉得你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好好交谈,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出去为好。对了,你的尸斑……再不治……可就严重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拉着小苏扭头就走,我现在不想再和他们为伍,晋宇的死带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大。
后面的两个厚脸皮始终跟在我们身后,我驱赶了对方无数次,他们还是安静地跟着我和小苏。
我刚才打卞先生的那几拳使我的伤口裂开,手臂上的血液不断涌出,原本包着伤口的衬衫布料已经红透了。
小苏要帮我重新包扎伤口,被我拒绝了,我携着她走得很快,因为我只想甩掉他们。我还勾搭着小苏的肩膀,整个人靠得她很近,甚至刻意地吻她,刻意地和她亲昵,以此来气那个来路不明却把我勾引得鬼迷心窍的女人。
阿素在后面喊过一声我的名字,我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林臻!你一定要这样吗?”阿素气急败坏地问这话时,我越来越头重脚轻,眼皮也很沉重,片刻后,我身子趔趄一栽,人倒在地上呛了一鼻子灰,来不及咳嗽,便陷入黑暗的昏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