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对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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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人跪在前门，冰冷的地板抵不过主子身上的漠然气息，仿若将阳光都席卷而去，化作阴暗的寒风呼呼作响。不辨容颜的脸，只有一双眼与冰冷的嗓音暴露在空气里，从衣袖间露出的一抹纯白指尖，都像是冰雪熔铸，森凉冰寒。
自戚渊进入分舵舵主的书房，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来，这让伺候的人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归依夺过陆问手中的托盘，“让我去。”
陆问一瞪，“这是我亲自给尊主泡的茶。”
归依冷笑，当着她的面端起茶杯扔在了地上，茶水四溢，陆问后退一步，但茶渍还是溅在了衣服上，她愤怒地抬起头：“你疯了……”
“又如何？”归依问。
陆问一哽。
“行了，下去吧。”温谷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中，他警告陆问在关键时刻不要乱来，只是冲归依微笑，然后示意她别忘了他们的行动。
归依瞧了一眼不再多说话，懒得看陆问那张令人心烦的脸。
温谷刚一把陆问带走，陆问就不乐意了，“你怕她作甚？她还不是一个叛主的。”
温谷恨不得将她的嘴巴缝起来，“你可闭嘴！你给我好好呆着，不准乱跑，听到动静不准出来，会有人保护你的！”
“我要亲自……”
“闭嘴！”
归依到厨房要了几样点心往书房走去。
戚渊亲自来开门，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微微勾唇，“说起来，倒真是饿了。”
归依一喜，声音轻快了不少：“那我吩咐厨房做饭，尊主想吃什么？”
“不用了。”戚渊转身回到位置上，颇为疲倦地揉了揉鼻梁，她连着两夜没睡，情绪大起大落，以至于眼里充血，嘴唇发白，气色真不好。
归依心疼，突然出声：“尊主，值得吗？”
戚渊淡淡抬眼。
“属下的意思是，昨夜陆问，没有照顾好尊主？”
戚渊消弭掉心头涌起的杀意，眼睑垂下掩饰其中的厌恶，没有作答。
或许是她难得地露出脆弱的样子，又或者是她觉得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又或者她自信满满，总之归依异常放肆，问：“尊主，您为什么……会喜欢素音和陆问？”
若是在昨日之前，归依会被戚渊直接一掌打出去。
然而昨夜之事历历在目，她也问自己，明明那个人都要杀自己了，为什么自己却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保全她，却无法下手置她的罪。
约莫是，上上辈子，她欠了素音良多，以至于前世和今世，她都得还债了。
戚渊靠在椅背上，示意归依坐下，她想起来，自己似乎很少和归依认真谈话过，她们之间除了公事，再也没有任何的其他话，可是这个人，却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
归依莫名地惶恐。
戚渊难得主动开口回答：“没有理由。”
归依苦笑，她在心里说，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明明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更长。可面上她却道：“可是，我很羡慕她们？您喜欢一个人，真温柔。”
戚渊打开书，视线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卷。
温柔？
她眼里的温柔，在另一个人看来，是不是避之不及？
“尊主，属下爱一个人的时候，既想把全世界都给她，可是，又想她的全世界里只有我！”归依专注地瞧着她的侧颜，目光近乎贪婪。
所以她只想将她世界里的所有都摧毁，只留下一个自己，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那些贱人，不应该存在的！那些卑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和她抢夺面前的人。
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她了！
她永远会是属于自己的！
戚渊眸光一闪，思绪刹那跑远。如果……素音也如此呢？如果把素音当做禁脔……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高傲的自尊，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余生里，都被心爱的人恨着……不过如今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她也做不到强取豪夺，让那个人世界中只看得到自己，那不是爱！只是强占！是索取！
戚渊蹙眉迎上归依的视线，警告道：“归依。”
归依立刻侧过头，请罪道：“是属下逾矩了，尊主今日对属下……过于温柔了些，一时忘形，尊主恕罪。”
落日从一个红彤彤的球渐渐变成了半圆，最后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下。
戚渊站起来，“本座只是在想，这些年做错了什么。”
归依不明所以。
很快，外边传来脚步声，分舵舵主左岩擦着汗前来禀告，分舵的叛徒已经处理完了。
归依陡然起身，失态地往外走。
“归依。”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后响起。
归依扭过头，神色扭曲，语气透着几分不可置信：“尊主……”
“不过是处理了几个叛徒而已，你如此激动作甚？”戚渊若无其事地问。
归依后背被冷汗打湿，她收回视线，死死盯着左岩。
左岩神情镇定。
戚渊上前两步，对左岩道：“下去吧。”随后微微偏头，凝视着外边灰蓝的天空，还没有来得及消失的彩霞残留着天壁，鲜艳的色彩像是刀光剑影中留下的打斗罪证。
“尊主，属下还有急事……”
“要走了？”戚渊含笑温和地问，随即道，“还想同你说些话。”
归依蓦地恍惚，她只觉得尊主的嗓音温柔得令她不知所措，若是余生里这个人也能这般……她迟疑了一刻，立刻跪下，“启禀尊主，属下去去就回？”
戚渊盯着她半晌，直到归依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给看穿了，才听得那个人道：“下去吧。”
待人离开后，戚渊才露出丝丝的疲倦和几分厌恶。
外边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戚渊忽然明白了，余舫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渴望逃离厉殷宫，因为在那里，只有背叛，杀戮，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而她这辈子，都属于那，属于丕息山顶上华丽森凉的宫殿内，高高在上却又随时有可能被人从高处拽下不得好死，没有温暖，没有爱……
她抬眼往窗外望去，天空里飞鸟迅速划过，一抹银白像极了素音手中的刀光。
只有一刹那，真的只有一刹那，她忽然什么也不想抵抗，若是顺势结束了生命，何尝不是解脱……
她这一辈子究竟都在干什么呢？为了守住厉殷宫在江湖的地位，她不断杀人，为了稳固自己在宫内的地位，依旧不断杀人。约莫是人杀得太多了，报应也就来了。她最信赖的属下背叛她，最爱的人想要杀她！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而已！她登上厉殷宫的高位，也没有想过要杀人的。那些人打着为江湖除害的旗号而来，她能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属下死在自己面前？不能，那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她救过的人，也反过来插她一刀，难道她就要好心到把自己的喉咙口送到别人刀尖下吗？不能，那就杀了对她图谋不轨的人！
是呀，没错，都没有错！
戚渊颓然地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自己没错，那是谁错了？六大门派错了？名门正派错了？归依错了？都没有错。
那素音呢？那个被自己好好捧在手心的人，错了吗？她想要杀自己，错了吗？
也许，也没有错。
他们，都没有错！
精致的匕首仿佛在心脏里漠然搅动，心口痉挛般地疼痛起来，她缓慢地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摁住胸口，期冀能够减少没有尽头的折磨。
素音……素音……
你真可怜？
我明明想要你死的。
她现在对我死心塌地时，我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余舫，你喜欢她？我不要她了，趁她伤心时，你倒可以趁虚而入。
冰凉苍白的手指忽的攀上椅子扶手，死死地抠住漆红了的木头，尖锐的指甲划过表面，留下一道一道的划痕。透明的冷汗从额头滑下，那张冷漠的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分明是痛不欲生……
椅子下的地毯，染上一团猩红的颜色。
指甲断裂，血在指尖上蜿蜒。
门被猝然推开，再被粗暴合上。
戚渊视线里一片模糊，只影影绰绰地看到一双黑色的鞋子在晃动，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手臂上好像搭了一双雪白的手，修长，秀丽。
她伸手想要看看那双漂亮的手，摸起来是不是跟那个人笑起来时一样柔软，但很快血就染红了眼帘，所到之处，全是鲜血……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对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