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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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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渊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饶是一向冷漠的她也顿时反应不过来。
姜黄色的纱帐在眼前晃荡。
若非被人背叛的痛楚还残留在心尖,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场噩梦了。
她扭过头,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味道,熟悉身体……都让她蓦地僵硬,心里除了痛楚,不可置信还有……厌恶。她想都没想直接挥手将还在熟睡中的人猛地推了出去,因为不自觉地用上内力,睡梦中的人没有防备,身子像是断线的风筝一下子飞了出去。
“……唔……咳咳咳……”素音在一阵剧痛中清醒过来,“你醒了,我……咳咳咳……”她话都没说完很快意识到不对,自己躺在地板上,身体传来剧痛,床上人目光冰冷。
“滚出去!”她说。
素音一僵,“阿渊,你……”
这熟悉的称呼令戚渊本能一颤,她掩饰般地直接一掌挥了出去。
可是下一刻她就发现不对了,以她当时在闲心洞中所受的伤,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是活着,她筋脉受损,根本不可能运功!下一刻,冲进来的人就让她再次呆住。
归依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尊主……夫人?”
戚渊瞳孔一缩,归依……她不是……死了吗?
素音捂着胸口站起来,擦掉吐出的血,虽然疑惑可更担心那人,艰难地移动脚步,想要上前看戚渊,“阿渊?”
之前的伤势本来就很重,再加上戚渊这一掌,根本难以支撑。
她倒下的瞬间还想着,幸好阿渊没有用全力,否则必定是没命了。也幸好有内力傍身,护着心脉。
“夫人……”归依还没问这是怎么了,就看见素音脸色惨白地昏倒在地,她赶紧跑过去将人扶起来。
戚渊眼眸一闪,那个人还穿着白色的亵衣,但是脸上有擦伤,手上腿上都沁出血。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还有血痕,而后腰,也传来痛楚。
“尊主,夫人的伤不太乐观,可要召罗严?”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将昏迷的人扶到床上。
夫人?是啊,素音……她宠她到极致,给她尊主夫人的地位,甚至后来,还给她一场婚礼……
事情还未弄清楚,她不能遵从内心的杀意将人解决,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人!
“送她回她的房间,本座有些累了。”
归依微愣,不明白尊主为什么突然对夫人这般冷漠,若是平常,她定会心急得不行,而且,这一次夫人受伤不是因为尊主吗?
戚渊在归依离开的时候问了今天是农历几何,归依虽然不解,还是乖乖地回答了。
圣元六年?
她自然知道这一年……
戚渊重新躺下来捂着眼,这一年六大门派联合攻打厉殷宫,厉殷宫总部位于丕息山顶,易守难攻,加上厉殷宫多年防卫牢不可破,然而宫中出现内鬼,害得她和素音被暗算,掉落悬崖。
素音本有机会逃离,但是她却跟着自己,甚至还为自己挡了一剑,差点没命,那个时候……
阿渊,不要哭,我听以前的妈妈说,人死了其实是有灵魂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渊,真幸运,这辈子遇到的,是你!
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要早点来接我……
时隔八年,戚渊发现,自己还将那个人的话记得特别清楚,清楚到那些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划得她血肉模糊。
还以为人死,不过黄泉路上,奈何桥旁,一碗孟婆汤喝下,前尘尽忘。可是为什么要重来呢?
她重生了,重生到八年前!
忽然,戚渊一下子坐起来,她还记得当她们得救后,素音是醒得比她早,但伤势反而比她要重,连罗严自诩为从阎王手中抢人命的,都叹气。
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将剑上淬毒,毒已入心脉。当时的自己几乎崩溃,甚至想着她死了,自己就陪她!
如今……这一次自己清醒得早,还给了那个人两掌……
戚渊手不停地颤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什么……希望她死,还是希望她活?
那个人现在死了,八年后的惨剧不会上演,没有背叛,归依不会死,自己会好好地活着……若是醒过来,那……
还记得素音的那个男人,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是幻冥阁的人,幻冥阁亦正亦邪,黑白两道都可以混,但是在厉殷宫眼里,那只是小喽啰不值一提。
素音会不会很早以前就和幻冥阁有了联系,若是如此,她死后,只怕厉殷宫也毁了!
“尊主……尊主……不好了,夫人一直高烧不退!”一个小侍女闯进来,急得快哭了。罗严都说麻烦,双双吓得没了主意,赶紧跑来找戚渊,她知道尊主一定有办法救夫人的。
闻言戚渊脸色微白,却意外地沉默。
“尊主,罗大夫说夫人毒入肺脏,而且筋脉受损,夫人危在旦夕,尊主,您去看看吧。”双双跪在地毯上不停磕头。
当年盛宠素音,对她身边的侍女都格外的温和。
戚渊掀开被子走下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双双,“擅闯寝殿,按照规矩该处死!”双双被她身上的杀气吓得哆嗦,又听到尊主特有的冰冷嗓音,“念你救主心切,下去令二十鞭。”
“奴婢遵命,奴婢可以明天领吗?夫人她……”
“现在!”她甩下两个字离开。
素音住的地方,同自己的居住的地方很近,走出房间拐个角就到了。
一切都没变,抄手回廊精致的纹路,庭中幽雅布局,和多年后的样子,没有多大改变!
戚渊推门走进素音的房间,不同于以往的了无人气,如今里面站了四五个人,归依罗严他们守在床前,紧锁着眉头。
“真的……没办法吗?夫人她……尊主?”归依正低声问罗严,心有所感地扭头,就看到主子面色奇怪地站在紫色珠帘处。
戚渊走进来,罗严想说什么被她制止,只单单瞧着躺在床上脸颊潮红的人。
她高烧不止,只是其中一个症状,不到一个时辰,她必定会寒气入体,脸色发青,接着唇色乌黑,十指钻心疼痛,再然后,五脏移位,真气四窜,今晚一过,必定化作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她中的什么毒,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出去!”苍白的唇吐出两个字。
伺候的侍女和归依罗严他们微愣,可是主子从来说一不二,不敢多耽搁,立刻出去带上门。霎时,房间内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戚渊上前两步坐到床边,如今的她没有八年后的成熟妩媚,可那张脸,确实漂亮得无与伦比,不愧是曾经作为花魁的存在。
指尖拂过她眉心,或许是指尖的冰冷让高烧不止的人舒爽许多,昏迷的人无意识地往她手边靠了靠,像是某种动物撒娇的模样。
戚渊收回手,临死前匕首刺进心脏的痛仿佛还残留着。
素音那双紧闭的眼,睁开时,光华流转,青竹披霜摇曳,漫天雪色红梅起舞,真真将红尘美景尽数纳入其中,可惜带着恨意的时候,也如锐利寒剑逼人,令人惶恐。
当然是恨不得你死啊!
恨你不得好死啊!
尖厉的诅咒直直穿透耳膜刺入脑海,戚渊神情愈发冰冷,心脏传来熟悉的抽痛。她垂眸,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作为厉殷宫的主子,有多少人想要杀她,她身上自然也随身携带利器。
剑上寒光烁烁,剑尖慢慢抵上素音的心脏,握着剑柄的手苍白如雪,稳如山。
素音,就让你也尝一尝……尝一尝这滋味罢!
青眉凌厉,薄唇紧抿。只要用一点点力气,这个人就会消失!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可以……
素手微颤,寒气划破昏迷之人的亵衣,露出大片春光。白皙莹润的肩膀被人用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剑尖划破她胸前的肌肤,血珠瞬间冒出来。
“阿渊……”
戚渊瞳孔一缩。又听得昏迷的人呢喃,“阿渊……不要哭……阿渊……”
阿渊?
这厉殷宫上上下下,谁不是尊称她一句尊主,谁不是卑躬屈膝,谁不是战战兢兢,谁不是讨好求巧,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人头不保。
戚渊这个名字,都很少有人叫,武林正道叫她魔头,属下称为主子,只有她,只有她唤自己阿渊!
百转千回,柔肠百结,爱意宠溺皆含在这二字中。在昏迷中,没有任何掩饰,不知是不是错觉,戚渊仍旧觉得这二字除了爱,还有绝望痛苦。
别哭?她何曾哭过?何曾……
是哭过,为了这个人!
素音仿佛觉察到什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见到守在床前的人一喜,神识清醒不少,“阿渊……”她撑起身子起来,胸口霎时一痛。
戚渊眉眼一闪。
素音目光怔怔往下,随即落到自己的胸口,再移到执剑人手中。
若非她全身无力,起身的动作幅度不大,恐怕就不是皮肉之伤了。素音不可思议地看着戚渊,秀眉微蹙,不解地嘶哑开口:“阿渊?”
戚渊死死地压下心中的气血翻腾,目光冰冷地回视她,“你中毒活不了了,不如死在我手里!”活落,手用力,却没有用内力。
素音一颤,一下子瘫软在床,血断线似的滴在床铺上。她不明白为什么阿渊会用这般冷漠的语气同自己说话,然而那句活不了的话让她一抖。
不能再陪着她了!
她绣的衣服,都还没有做好!
心口的剑再次往下,素音猛地伸手抓住剑刃,顿时血流如注,可清澈的目光坚定,“死在你的手里……你会痛的。”
亲手杀死心爱的人,痛楚非常人所能承受,“我……不想看你痛苦!”
戚渊睫毛不停的颤动,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