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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唯有我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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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唯有我刀
第一年。
归海一刀和其他人一起进了绝情山庄,十六岁的少年身姿笔挺,面庞坚毅冷峭,于众人之中初绽锋芒。
绝情山庄如其名,是一个没有感情、不尊重生命的地方。而庄主霸刀亦是极其冷血之人,一把玄色古刀从不离身,黑色之中隐隐泛出暗红光芒如饮人血。整个人煞气非常。
包括归海一刀在内的一百二十八名弟子,两人一组对练。当年冬天,霸刀要每一组的弟子把同一组的人杀了。
当相处一年的同伴在对自己露出恐惧哀求的神色,却又忽然面露狰狞从侧后方偷袭时,那人的表情让归海一刀觉得恶心。也许生命就像二中选一的搏击,为了不被淘汰,人的丑陋本性毕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二人皆是血迹斑斑,归海一刀身上数道刀痕都在淌血,浸湿了黑衣,对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最后,他略胜一筹,反手一刀解决了那人,一部分鲜红的血液噗嗤地溅到他的脸上身上。
夜晚,他靠坐在地上,对着手中的物件出神。受过重伤后的脸色苍白,可是他并不觉得多疼,伤痕累累早已麻木,他懂得在他不够强大之前,用更少的伤口换取自己更大机会的生存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因为是通铺,味道并不太好闻,大多数人都睡了,还有一两个喁喁私语,而归海一刀睡在最边上靠窗的角落,不会引人注意。
借着月光的清辉照见,那只是一把极其普通的梳子,甚至谈不上多精致,却被少年珍宝一样捧在手心。白日里冷峻的模样不见了,代之以一种极其柔和的神色。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少年觉得什么疲惫和茫然都不见了,好像自己又能去拼杀,战斗,自己是不认输也不会被打倒的归海一刀!
第二年,余下的六十四人依旧两人一组残杀留下半数之人,以后年年,如此反复。
到了第四年的晚上,杀了第四个同伴后,归海一刀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的汗血宝刀,刀身冰凉,寒光泠泠。这把刀是他父亲的,父亲是他儿时心目中最崇拜的人,他要像父亲那样成为天下第一刀,刀削斧劈的脸上现出势在必得的坚定。
“归海一刀,归海一刀,叫你呢!”男人踢踢他,“骰子玩吗,我们还差一个人。”
人一年比一年少,所以床铺很空,缺谁自然是一目了然。平时没事的时候,弟子们就讲讲荤话,赌赌钱,打打架。此刻,几个围坐在地,一人摇骰子,其余人下注。
归海一刀抬起头来,冷冷看他一眼,“不去。”
这人,他们讲荤段子的时候不来,赌钱斗殴也从不参与,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成天就抱着那把宝贝刀发呆。他就没听过他开口讲过十句话,这副高傲的样子给谁看?
他便撺掇道:“大伙儿相处一场就剩咱们几个,都是有今天无明日的,给个面子乐呵乐呵去。”男人和归海一刀拉扯之间,一把梳子掉了下来。
男人手快地捡起来,在手上扬了扬,嬉笑道:“这是什么?女人的东西,哈哈哈。”
这起人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不知谁想给谁一刀。但凡值点钱的东西,性子软一些的,他们就勒索强夺,甚至变本加厉,那些在对打死去的同伴的身家财物尽归他们所有。
男人自然对这一看就不值钱的破梳子看不上眼,他只是看好戏似的看这木头人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只是下一瞬,他就后悔了。
归海一刀迅速抢过梳子,仔细擦了擦,再看向他的眼神却像要吃人。寒光冷冽,如刀如剑,平时多么一声不吭的一个人,此刻强烈到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他倏地出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疯了一般地出拳猛捶男人的腹部。直到赌钱的人都听到这边的动静,强行拉开两人,那人已经口吐白沫,好似失去了生息。
除了每年的生死一战,门下弟子打架是不被允许的。归海一刀却将人打至半死,因此被关了禁闭。此后,那七个人每每都更加疏远他,再不敢碰他的东西。
这些他根本不在乎,归海一刀淡漠地垂下眼。至于那个男人,他迟早会光明正大地杀了他。
因为——最后剩下的,一定是他,只能是他!
直到第七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杀了那人,杀死之后又砍了七七四十九刀。
霸刀面上微露几分诧异,这个面目冰冷的青年,从不屑于做多余的事情,这件事与他当年打架那件事,同样让霸刀不解。
“归海一刀,身为亲传弟子,你可以学我的秘技绝情斩了。”霸刀负手对他冷冰冰道。
一贯凶神恶煞的脸上,如今已经布上了皱纹,鬓角也染了雪色,他忽然生出几分叹惋,仿佛是从这个青出于蓝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必了,我已经领悟到了。”归海一刀同样冷冰冰的,整个人如刚出鞘的宝剑一般锋芒凌厉,手抚上汗血宝刀缓缓道,“绝情绝义绝怜绝爱绝亲绝友之后,就是绝天绝地绝神绝魔。天地之间,唯有我刀!”
字字铿锵,刀刀见血。
见证了他这些年来走过的路,归海一刀是归海百炼的儿子,归海家的男儿绝不会输,因为他注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刀的,而今他做到了!父亲在天之灵,您看到孩儿了吗。
“心法有了,刀法不学吗?”霸刀对他的不以为然略略皱眉,这个人在他这儿七年,不就是为了学绝情斩吗?
归海一刀兀自道,似乎陷入了魔怔,似乎他变成了刀,或者刀就是他。“天地之间,唯有一刀,这一刀令鬼哭神嚎,任何刀法难以匹敌。”他眉目清冷,忽而侧首弯唇。
“师父,你要试试吗?”几分邪肆,几分狂妄,都归于眼底的漠然无物,仿佛任何生命都不在他冷然决然的眼中。
是时,罕见的冬日雷声响起,闪电划过,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半明半暗间,他的声音如鬼魅般幽幽,身形好似从修罗地狱中走出,浴血而来。
师徒二人各立一边,各自提刀,迎面对决。
几息之内,刀影重重,风起云动。
“师父,你输了。”归海一刀与霸刀背向而立,头也没回。
只听清脆的一声金属断裂声,霸刀已折,一道血迹从中年男子嘴角蜿蜒而下,他跪坐在地,瞬间沧桑了许多……
“绝情山庄”那块斗大的匾额,因一场高手间的刀法内力较量,被震落在地。前方是一个青年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