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豁然

2、第 2 章

　　凌玥扶着有些失魂的林漪去食堂吃饭，已经耳闻她和纪源清有猫腻的传闻，旁敲侧击地问她怎么认识的纪源清，林漪用筷子拌着汤碗里的拉面，食欲不振。
　　“没有啊，我不认识他，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
　　林漪大致给她讲了自己借伞给纪源清的事，凌玥知道她以前是对很多人事都不上心的，大多都是听过就忘，偶然对不相关的人产生兴趣，耐心地给她科普。
　　“纪源清啊，一班男神，成绩是没你好啦，但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十一名，稳定到奇怪，但是长得好看嘛，很招女生喜欢的，但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女生走的很近。”
　　说完将林漪碗里的牛肉挑拣到自己碗里，林漪不甚在意，托着下巴。
　　“长得是挺好看的。”尾音上翘，仿佛下了句总结陈词。
　　“大哥你看上人家啦？”凌玥有些好奇，“好看的皮囊还是有趣的灵魂”
　　林漪不语，展露了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凌玥觉得有些瘆人。
　　晚自习的课间，凌玥突然把伞放在林漪桌上，林漪看着桌上的伞，一把普通的黑色折叠伞，但撑开以后内衬是很好看的嫩黄色，每次撑开就会扫去雨天的烦闷。林漪有些不解地看着凌玥，等着她给自己进一步的解释。
　　“方以柔刚刚想叫你出去，我说你腿不方便就给你直接拿进来了，怎么是一班方以柔来还的伞？漂亮是真漂亮，但是刚刚想叫你出去的时候一脸凶相，谁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你惹她了？可你不认识她啊。”凌玥坐在林漪右后方，懒散地趴着，后半句话就像是自言自语，无聊地用食指卷着林漪的长发把玩，林漪盯着伞不说话。
　　“纪源清为什么不自己来还伞？”林漪问的很淡然，语气里没有其他意味，只是让人觉得她是真心觉得疑惑。
　　“怕不方便？不过我听说方以柔很喜欢他来着，他让方以柔来还伞是几个意思？”凌玥细长的睫毛微微遮住了清亮的眼睛，漫不经意地说。
　　林漪察觉自己对纪源清似乎有些过于上心，好像变得浮躁起来，身心听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去探求追问。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漪都对身边的人或事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害怕自己对周遭的一切都丧失了探求的欲望。林漪开始寻求新的事物倾注热情，有一次去上海看展，意外为一幅瘦金体字帖所着迷，恰巧是本市的一位老书法艺术家的作品，林漪借着开画廊的叔叔的关系，找那位老书法家秦老师学书法，秦老师年事已高，收的学生也少，看林漪有些写隶书的底子才给收了，林漪本来每周都去上一次课，到高三便改为每个月去一次，一有退步，老先生便会拿着毛笔杆子敲她的头，骂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回忆到这里，林漪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好在凌玥也没在意，自顾自做卷子去了。
　　前天的月考成绩出来了，林漪大致看了一下排名，被某种力量驱使目光下移，正好在第十一名的位置看到纪源清这个名字，还真的是稳定，每次月考的年级前十都会被年级主任叫去谈话，大致是稳定军心鼓劲加油的意思，第十一名其实与第十名也就一两分之差，但省去了被谈话这一无聊项目，倒是乐得清闲。林漪一般在年级前三名里徘徊，这回第二，想到隔壁班那个很刻苦的女孩子这次又在她后面，肯定又要哭了，林漪不由得想笑，拄着单拐转身离开，在楼梯口看到纪源清高瘦的背影，似乎对自己这边人群拥挤的成绩排名毫不在意。林漪觉得自己有病，好端端的去揣测他做什么，刷题比较重要。
　　在林漪有意无意地忽视下，纪源清很快在她的脑海里淡化。高考近在眼前，林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专心想想怎么能在周末交书法作品的时候不被老先生骂的狗血淋头比较实在。
　　周末放学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就进书房练字，写了十多张还是没挑出满意的，到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在客厅叫她都没听见，随意地吃了几口饭，又钻回书房洗毛笔裁宣纸，爸爸进来催她睡觉时匆匆忙忙让爸爸参考，勉强挑出一张能看的才肯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爸爸将林漪送到秦老先生的小区门口，怀着忐忑按下六楼，抱着细心卷起的作品，想着今天肯定要被老先生白眼对待了，表情不觉间更凝重了几分。
　　到的时候昊昊和扬扬已经在了，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是她的同学，昊昊和扬扬其实学书法很多年了，写得甚至比林漪要好，林漪觉得如果被凌玥知道一定会笑她不如小学生。老先生在阳台照料那几株宝贝的兰花，熊猫趴在一旁晒太阳，熊猫是老先生养了很多年地一只白猫，浑身洁白并没有黑色，叫熊猫着实奇怪，林漪曾好奇问过，老先生嘿嘿地笑，只说是个顽皮学生给起地名儿，觉得顺耳就一直叫着了。
　　见林漪到了，老先生用手向上推了推老花镜，“小漪啊，坐着等会儿，可乐到了咱就上课。”张可乐是另一个大她两岁的同学，在本市读大学，人很和善好相处，林漪很喜欢她。林漪乖巧地答好，碰上师母拿着刚洗好的水果招呼他们，林漪坐在沙发上跟昊昊玩了会儿二十四点，就有人按门铃，林漪主动站起身去开门，以为是可乐，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一开门是个穿着黑色线衫的男生，视线再往上，是纪源清啊，林漪心想着有些呆住了
　　纪源清见她也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问她“你在这儿学书法？”
　　林漪下意识点点头，然后侧身让他进门换鞋，昊昊和扬扬都迎上来叫纪哥哥好，师母见到他很是热情，“清清呀，今天有空下来看看我们啦？”纪源清温顺地将手上提着的一盒草莓递给师母，“师母，昨天爸爸的朋友给送来的，自家大棚里没打药的，刚上市，拿来给你们尝尝。”师母兴致盎然地洗草莓去了，林漪终于消化过来，纪源清和老先生一家是老相识，现在连熊猫都伏在他的拖鞋边撒娇，看纪源清俯身将熊猫抱起逗弄，林漪看着觉得熊猫倒像是他的猫。听见老先生在阳台叫纪源清，抱着熊猫走过去，林漪仍是坐在沙发上和昊昊玩二十四点，明知道听墙角不好，却分了心去听阳台上的对话，也没怎么听清，大致是说什么字帖临摹得不好，有没有荒废什么的，间或穿来老先生几声笑骂，纪源清说些什么答些什么都模糊的很听不清楚。
　　“你就知道逗我开心，中午在这吃饭吧，一会儿几个学生让你带。”老先生说着走进客厅，“来，今天让师兄带你们一堂课，从小跟着我学，看看最近有长进没，别给我丢人啊！”后半句是对纪源清说的，装着严肃实则宠溺的语气。纪源清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的走进那间单独辟出来做教室的房间，自然到让人觉得他就是从那间房里出来的。
　　林漪忍不住问昊昊和扬扬，“那个哥哥和你们很熟吗？”
　　昊昊飞快地转着手上的魔方，将一面白色的拼好，“纪哥哥？我们的师兄啊，书法写的可好了，瘦金体和隶书写得最好，秦老师可喜欢他了，纪哥哥会的东西可多了呢！”小孩子带着炫耀的口吻，扬扬也帮腔“是啊是啊，我们刚来的时候哥哥就学了好几年了，后来又跟我们一起学，还帮我们洗毛笔洗碟子，可是后来他功课忙就不怎么来了，哎呀你会不会拼呀！”扬扬抢过昊昊手里的魔方，跑进教室让纪源清帮忙拼，这时可乐也到了，匆忙地打招呼，连连说不好意思来晚了，老先生摆摆手让大家都进教室。
　　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个魔方在纪源清手里，已经拼好了，他见老先生也进来便起身，顺手将魔方递还给昊昊，又自然地抚拍了两下昊昊的头，林漪看到他嘴角零星的笑意。
　　教室不大，摆了两张宽大的紫檀木制的书桌，墙上琳琅地挂着各种字体的作品，林漪偏好瘦金体极具风骨，所以对窗边那幅《秾芳诗》临帖情有独钟。交上昨晚仓促写就的作品，老先生叫了纪源清在身旁一起品判。
　　可乐探过头来小声问她，“这小帅哥谁啊，怎么从来见过，长得挺好看的呀。”
　　林漪笑她“老先生的大弟子，宝贝着呢，姐姐你想老牛吃嫩草啊？”
　　张可乐瞥她一眼，“我们家老李好着呢，我吃什么嫩草。”
　　张可乐管男朋友叫老李，让林漪觉得很有意思，可乐和男朋友感情很好，可乐偶尔提起时都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这时在方桌前一坐一站的两人已将作品分出个高下，昊昊的作品下端老先生用红墨写了一个优字，林漪和扬扬的是中，可乐是良，可乐见了也不在意，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老先生有些不悦“林漪跟可乐，你们俩下次再拿临时写得东西糊弄我就别来了，连基本的匀称都做不好。林漪是快高考了，可乐你怎么回事儿…”老先生训斥人从来不留情面，等张可乐被骂得差不多了，老先生一下子又甩给林漪一句话，“你这两个字，纪源清用脚趾头写得都比你好，高考完再好好整整你。”
　　林漪顿时想一头撞死，纪源清就立在一旁不说话，可林漪余光分明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深色的瞳仁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