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个长长久久》司书小隶

2、轮回

　　二人正说间却都忽见木乙洞上暮霭黑云层层压制而下，久久不肯散去。
　　正惊诧时，又见九道惊雷骤然按下云头，斜斜劈下，正中曲术灵体之上的莲台花葶。
　　曲术尚还来不及躲闪，便被两个黑白鬼吏前来锁魂。
　　但见那黄泉轮回路上，虚空莽莽黑雾腾，白骨戚戚律律行，铁锁童童锁魂命，浮生堂堂入轮回。
　　耳边冥曲阵阵零咚，曲术却见黑白二鬼吏牵引白牛手执白幡在前方引路。
　　曲术骑着白牛又惊又喜，暗道：“如今我可得偿所愿了！”说完双手合十，仰头向天拜了三拜以心问心口中自念诵心经。默默祝祷自己须臾之间能脱生个好胎！
　　大概行至半个时辰抬眼再看去，却见黑云散尽。
　　前方独自立着一人，那人束发白玉冠，眉间一朵仰莲鎏金印纹金光晃曜。穿着红色缎绣钩莲云纹织锦袍，系着云妆花缎带。
　　此人风姿俊逸凡尘不染，面若减淡花颜色，目似春霭濛濛，唇如出水芙蓉。
　　“烛阴，你阻我轮回？”曲术淡淡问道。
　　“阻你，我怎敢？我不过是想带回我孩儿，免得他刚刚入胎便要经历生死，入不得轮回。”
　　曲术怔然，却听烛阴又道：“将我儿生魂还来，否则谁都走不得，”
　　话音未落，又见烛阴抖袖掷出法器，‘开斧贺旗’。
　　旗面猩红上拓莲台祥云碧海波涛，经地狱血河染就七七四十九日。
　　开斧贺旗迎风见长，旗幅瞬间长到九尺八寸长，乃红莲业火淬炼九九八十一日而成。
　　区区不过百余日的光景如何成就了拓天蔽日的法器，然地狱一日人间千年。无尽狱所所言非虚也！
　　顷刻间幽幽冥府明光奕奕，正如永昼。无常小鬼恶业极重避之不及者化成了飞灰融入了虚空之中。
　　眨眼间，明光之中便有沧浪涌现一朵金莲飞出。
　　曲术被困于沧海波涛之中，云白长衫之上未沾染半寸水气，目色淡然望向烛阴。
　　烛阴足踏金莲立于风涛之上，衣阙翻飞，织锦上的金莲似已飞出绣面一般褶褶生光。犹如神祇！

　　“曲术，你若将孕育我儿的莲台花葶伤了半分，休想再入轮回。”烛阴说道。
　　“莲台花葶是我元神，怎会伤到？倒是要审一审你，何时暗暗种下孽胎阻我轮回。”曲术问道。
　　“你倒是想逃到哪里去？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尚未偿还得干净，你这一去，我又要去何处寻你来，三界六道，我也只主这钟山一方寸土。”烛阴争论道。
　　曲术双眸氤氲，“一千五百年前钟山之主现五衰之相，下生三界六道。是我多管闲事阻了你轮回到畜生道最终得生人身。招来天谴却成就了仙主，不过是我看在你我做了几千年近邻的情分上而为之。我的一厢情愿何时要你还了。”
　　烛阴小声喃喃，“就是，就是想还啊！”
　　曲术道，“不要你还。我要离开那木乙洞，离开钟山，我不想再做那无心草木。不知情爱为何物！不解六欲七情！不晓喜怒哀乐！”
　　烛阴难过道，“好好孕育咱们的孩儿，就，就都晓得了！”
　　曲术也簌簌落下泪来，垂眉含羞道，“何时何时，种下了的。我……我竟然不知。如今入不得轮回，你，你可害惨了我了。”
　　烛阴说道，“原本奇怪我当初与你结下血契，便是盼着我得道飞升那日，你能与我一起。谁料道你竟迟迟不得明智开悟，如何也唤不醒。
　　近日多番计较，又有梦兆。想来是你在孕育仙胎，原本孕育仙胎十分凶险。依着梦兆为你卜了一卦，知道你今日有一劫，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曲术道，“我本草木之躯，是不计较六道之中哪一道更为合适的，不过因果业缘罢了，万万不敢强求，免得生出诸多祸端来。只是自己也不知怎会孕育出莲台花葶，便暗自以为是吉兆，见有鬼吏引魂索命也就跟着走了，心道不能与你好生告别有些许遗憾，奈何事急从权，想来你是会体谅我的。”

　　烛阴说道，“我倒是为着你多思多谋，正如你当初待我那般仔细。奈何你蒙顿之时不晓人言兽语，今日竟飘飘然便跟随鬼吏走了，堪堪叫人急死！”

　　烛阴见曲术有妥协之意，便使了一个术法回道木乙洞中道，“你我二人如今已明白彼此心意，况且为着我们的孩儿也该长长久久的守护彼此，万不可有离别之意。”

　　曲术原是草木之躯将将化成人形，现如今手软脚轻，行不得三步路便要趴在地上，烛阴为此着实苦恼了一番。
　　又因幻化之躯并未如那时的戏言‘得生女体’，而是正正经经的七尺男儿，肤白隽秀，细腰拂柳之姿。只是腹部微微隆起如怀胎三月。

　　烛阴却为此高兴不已，原是因为上古妖草千续断的莲台花葶，‘上古妖草千续断，花开魂归。’俨然是个夺命杀器。但凡是有生命的众生碰到点花粉闻到点花香，那命是归了地府的。

　　一时间冥界地府是不得闲了，定会扰了三界轮回的秩序，所以鬼吏早早地见势不妙，前来锁魂了。正巧被烛阴识破将曲术从冥界待回钟山。

　　再一想，曲术能在此时得化为人，也是上天感应为救众生，而让曲术孕育仙胎而不是酝酿花粉翅果为祸苍生，“感念上苍垂怜你我二人。”

　　曲术早就对烛阴有情，不然也不会耗尽修为为烛阴逆天改命，如今孕育二人孩儿，心中只是欢喜不知其他，单单也是想着多多走动为着腹中孩儿健康长大。
　　烛阴便常常在破晓之后抱着曲术登钟山之巅二人一道看山间日出。
　　这日天将破晓，烛阴为曲术换上红衣，抱着曲术出了木乙洞，

　　烛阴笑道，“这日秋分是个好日子，‘芊芊草木，秋收百子’。你我夫夫二人就到钟山之巅拜天地，便可名正言顺喜结连理。以天地为誓言定会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曲术笑笑道声好，双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欢欢喜喜地老实窝在烛阴怀中。
　　烛阴抱着两个宝贝一步一步地走上钟山之巅也不肖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