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山庄之如意篇》苏雪舞

3、第二章 受迫屈身

　　昨夜的一场雨，下到半夜时分止住了，可天气并没有就此好转，早上太阳刚露出一丝微光，就迅速隐没在云层后，天空中又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如意皱起了眉头，最讨厌这样的梅雨季节，下起来没完没了，无论是泥道还是石子路，都像抹了一层青苔，走路打滑。她停下脚步，捡起一片落叶，擦了擦鞋边的碎泥。
　　那个男人应该已经走了吧？昨天再回到房间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其实他的伤势那么严重，起床都很困难，为何要逞强离开呢？难道是自己的话刺激了他？想到这里，如意隐隐有些歉疚，但很快，这点歉疚就被愤怒所取代。
　　“我耗了那么多功夫和药材，救了他的性命，他非但不感谢，还为了一块破玉和我计较，简直不知好歹！”说到这里，如意还不解气，她将已经破烂的树叶甩到地上，又恨恨地加上了一句，“走了算他聪明，不走的话我可要连本带利把这笔帐收回来！”
　　“啾！”是只雀儿正艰难地穿过雨林，那声叫唤仿佛是在附和如意的话。
　　“可是……万一他真的又回来了怎么办呢？”如意仍在喃喃自语，那个男人坚定中透着愠怒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似乎真的对这块玉佩很在意呢。她略略思索，又道：“是那家伙赖帐在前，不能怪我。”
　　雨越下越密，如意从包裹中取出一把油布伞，撑开来，继续前行。
　　那个受伤的男人真的已经走了吗？
　　异人山庄背靠着一片竹林，每逢雨季，竹枝竹叶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新绿，满目葱茏，若是闲来无事，在这林中走走，定会一扫胸中闷气，心旷神怡。可若是……
　　“嗒——”
　　好凉，又是一滴水珠落在背上！沈墨风感觉到刚刚被风吹干了些的后背再次湿濡，而且，这片湿濡迅速扩大，混杂着汗水，闷闷地将衣衫粘在身上，好热。沈墨风手中的棋子悬在了半空，我可是个刚刚受过重伤的人啊！这样忽冷忽热伤势怎么可能痊愈？
　　“快点啊，该你了。”坐在对面的李老爷催促着，“年轻人磨磨蹭蹭的。”
　　磨磨蹭蹭？沈墨风真是叫苦不迭，在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好好下棋？不错，这片竹林很美，自己也还比较喜欢下棋。可是，怎么会有人愿意在刚刚下过雨的天气里，坐在竹林中的木墩上下棋呢？屁股底下的木墩吃透了雨水，浸湿了裤子和衣服，整个人就像坐在一洼水塘之中，而且，头顶上的竹枝每过一会，就“嗒”地滑落一滴残留的雨水，时而落在头顶，时而溅在背上。这叫人怎么可能安心下棋！
　　“我赢啦！”李老爷用力摁下最后一枚棋子，欢呼雀跃。沈墨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输了，但至少棋局总算是结束了。
　　“再来一盘！”李老爷意犹未尽。
　　天啊，还要来，沈墨风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是“嗒——”地一声，这次落在了脖颈里，似乎不是特别凉？他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黏乎乎的？摊到眼前一看，乳白色的？难道……？
　　“到底还来不来？年轻人优柔寡断的！”李老爷不耐烦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次击中自己的竟然是一摊鸟屎！沈墨风郁闷到了极点，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年轻人虎头蛇尾的！”李老爷有些不高兴。
　　“鸟屎落到我脖子里啊。”沈墨风挺委屈。
　　“一点点鸟屎而已，擦一下就好了嘛，跟下棋有什么关系？”李老爷更不高兴了，“年轻人娇生惯养的！”
　　我哪里有娇生惯养？！算了，忍耐！忍耐！沈墨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来了，今天一共下了七局，赢两局，每局十两，输五局，每局六两，一共五十两！”
　　“哦，不来是怕我不给钱啊？”李老爷站起身，丢了五十两银子在桌上，“年轻人斤斤计较的！扫兴！等光宗和耀祖回来，我才不找你下棋！”说罢，拂袖而去。
　　沈墨风几乎要抓狂了，我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厄运从十几日前开始缠身，先是因受伤进入异人山庄，刚清醒过来就被二小姐如意强打恶要夺去了玉佩，害得自己只好听一个小毛孩子的话，先寄住山庄，再想办法挣钱赎玉。
　　可是……，异人山庄的银子也太难赚了！
　　大小姐玲珑出手最为阔绰，每帮她试验一个新发明，就可以挣得五十两，刚开始还觉得这活儿不错，干了才知道，玲珑的发明几乎都是要命的，上次帮她试验爬树机，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还好自己眼疾手快，抱住了树干，可是这一发力，撕开了刚刚长拢的伤口，疼了整整一夜，忍无可忍之下，第二天只好花了六十两到如意的丫头小娇那里抓药，根本得不偿失！
　　二小姐如意在自己醒来的次日就外出了，现在还没回庄，可小娇也不好对付，目前自己的伤口还要每天换药，那药钱简直是天天看涨，漫天要价。本来想买了方子到外面药铺去抓点便宜药，小娇居然说方子一口价五百两！要是自己有五百两，早就找如意赎玉去了，何必还赖在这里！
　　三小姐琉璃看起来是这三姐妹里最乖巧的了，这几天自己刻了些木雕，每个她都欢天喜地的买去，不管开价多少，琉璃都照单全付。她这个样子，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一般十几二十两也就卖了。但袁宝却特意嘱咐，最好和琉璃保持距离，否则后果自负，这么乖巧的女孩子，会有什么后果呢？还有，琉璃在庄子里养了二十多只猫，分别取名大毛、二毛，一直到二十六毛。她这么爱猫，平常也没见她怎么跟猫玩耍呀？
　　先不管三小姐了，刚才这个李老爷，也是一堆怪癖，修这么大的屋子不晓得在屋里下棋，非到竹林里。就权当他想看风景吧，但旁边十步路远就有个亭子，里面石凳石桌一应俱全，就到里面边下棋边看风景好了呀，干嘛一定要坐在湿透了的木墩上，还要忍耐雨水和……鸟屎呢？
　　总之这里简直就是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整个家里，就是小孩袁宝似乎还算正常。偏偏袁宝又说，我这个外人挣够银子赎回玉就可以离开了，不要管他们家的闲事。一个八岁的小孩这样老神在在的讲话，根本也不正常嘛！
　　“嗒——”又是一滴水珠落在沈墨风的脑门心上。
　　“够了！够了！”沈墨风几乎是从木墩上弹了起来，“今天我一文钱都不挣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沈兄！”
　　沈墨风抬起头，迎面走来的正是袁晓暮，差点忘了，这个才是山庄里唯一正常的人。当日被如意拿走玉佩，走投无路时，袁宝正是求助于袁晓暮，才让自己在山庄里有了栖身之所。
　　“袁公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听说你在和姑夫下棋，过来看看。”
　　“我们刚刚结束了棋局，李老爷已经回庄了。”
　　晓暮点了点头：“嗯……和姑夫下棋，有点辛苦吧？”
　　这话简直是暖在了心坎，沈墨风无奈地一笑，尽在不言中。
　　“原本都是我爹和叔叔在陪姑夫下棋，这段日子他们回老家探亲小住，只好麻烦沈兄了。”晓暮边说着，边递过手中一个纸包，“对了，我刚才路过如意居，顺便找小娇拿了你这几天的药，沈兄拿去用吧。”
　　沈墨风简直是感激不尽，这个“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天晓得小娇今天开的什么价码。“谢谢！”这声感激是真心诚意。
　　晓暮微笑着：“沈兄别客气，再过几天如意就该回来了，到时候让她给你看看，如果已无大碍就最好不过了。”
　　哪还有银子敢让她看？沈墨风几乎脱口而出，硬生生又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多谢袁公子关心，一切等如意回来再说。”伤势可以不看，玉佩可不能不还。
　　“也对，先等如意回来。”晓暮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说出来请沈兄不要在意。”
　　“无妨，袁公子请讲。”
　　“是这样，其实沈兄被如意救回的第二天，就有人到药铺里来打听，问是否有受伤之人来铺中抓药，铺里的伙计并不知道沈兄在庄中，所以都答没有。其实沈兄确实没有亲自去铺中抓药，因此他们的回答也不能算是欺瞒。可是……”
　　不等晓暮说完，沈墨风已经接过了话茬：“袁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二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袁公子对我有收留之情，再加上十几日来，庄中上上下下从来没人过问沈某的来历以及受伤原因，沈某已是感激不尽。只是我有一样重要信物暂时保管在二小姐手中，待我取回，自会离开。请袁公子放心。”
　　这一番话，正说出了袁晓暮心中的疑虑，他轻轻呼了口气：“既然这样，沈兄，那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墨风也叹了口气，自己并不怪晓暮，这个年轻人实在肩负着太多。李老爷在宸河镇上拥有三家店铺，分别是药材铺、古玩店和绸缎庄，完全都由袁晓暮一个人在打理，他每天清早就去镇上，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庄。也许是这样的压力让他比同龄的年轻人更加成熟，因此，他才会在接纳自己的同时，警惕着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客人，等我拿回玉佩，一定会马上离开，绝不影响你们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