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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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面进来，就看到李氏坐在椅子上，拉着一旁侍立的紫嫣的手低声絮叨着什么，紫嫣则是微侧着头，竟有些扭捏的样子。
李氏见着我进来，赶紧给我行礼：“老身来问安了，主子这一向可好。”
“李叔，劳你惦念了。”我紧走两步扶起他。
李氏原是父亲陪嫁过来的贴身随侍，后年纪到了，父亲做主，嫁了个小官员做填房，为夫家生了三个女儿还有几个小子，只是那三个女儿折了两个。待这官员升迁后，陆续又纳了几房妾夫，也添了几个女儿，前头那位倒是没留下半个子嗣就去了，于是这最是尊长的嫡女也就那一个，听说也还很有出息，也算老怀安慰了。
这李氏日子顺遂，在外边也是人人得尊称一句老夫人的，却是难得记得这边的恩德，从我出生到现在将近19年了，年节里都是要来磕头的，就算是父亲去世，我还是“懵懂”孩童时，也都从未间断过。
我们又坐下闲聊了几句，李氏对我仿似亲人间的热心关爱，却也还守着下仆的礼仪，答问间带着恭敬。
紫嫣下去吩咐午膳，李氏这时将话题一转：“主子，老身身份卑下，那大事儿也轮不到老身插嘴，只是这小事情总是要为主子谋划的。”
“李叔，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他这么郑重提的也不知是什么事儿。
“恕老身撺越，主子年纪也不小了，这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儿。王妃又去得早，没人知个冷暖……”李氏拿出锦帕沾沾眼角的眼泪，“老身知道主子年纪小，脸皮薄，就逾矩一回。那紫嫣小子模样标致，性子好，难得又是贴心，这么些年也用心服侍着，按说这收房也没人说什么，别家哪个不是把这身前第一的大侍从早早收了房的。”李氏说完这段话便巴巴地瞅着我，等我的答复。
我则是尴尬无比，锦绣都还在旁边呢，我偷眼瞄瞄锦绣，他的头垂得似乎比平时还要低些，也看不见他脸上什么表情。我窘到不行，脸上热辣辣的，也不敢再用这张红面皮对着李氏，只胡乱拿眼扫着地面，轻轻道：“还早……”
这时，幸而紫嫣回来了，我赶紧找了个话题与李氏又聊些别的。
我留李氏用饭，他便告辞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嫣和锦绣了，我想这事儿最好还是当没人提过，就这么揭过去得了。打定主意，我便再不提这个茬儿，在这件事儿上，那两个似乎也都很有默契，什么也没说，一切都如常。
过段时日去给柳氏请安时，竟被他独个留了下来。
“平世，你母亲前日来我这儿，可特别地交待了你的事儿，吩咐我为你上上心。”柳氏停下呷了口茶。
我头皮发麻，母亲交待内眷留意我的事儿，只能是那事儿了，我无法，只得正襟危坐等他说下去。
“太后和皇上亲自过问你的婚事，那是皇家对我们贤王府的恩典。”这柳氏的语气可不是这个意思，由于我的婚事还迟迟未决，拖得平云也老大年纪了，还没娶正夫，柳氏多少是埋怨我的。
这倒也不是母亲不管我，而是皇上出于自己的考虑，顺水推舟要我娶长咸，而太后则是在我们这群小辈中最是偏宠我，他老人家硬是要亲自把他钟意的人指给我。这昇国最高贵的父女两个人，为这事儿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拖到了现在。
前两日，平世得了个丫头，母亲可能就由此想到我的事儿了。那平世什么都好，就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比较放纵，她经常在外面过夜不说，下人们还嚼舌根子，纷传平世还养着女宠……柳氏为这事烦过一阵子，但对一个父亲而言，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有什么真正的错处，可能还以为这是他女儿风流潇洒。
“你母亲的意思是先在身边添个人儿，过阵子那边再没眉目的话，就给你先迎一个侧夫。我也不往你房里派人了，我看着紫嫣还好，就他了吧。我也乏了，韦嬷嬷，你送送平云吧。”
“父妃……”
“云主子，这边请。”
我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那韦嬷嬷打断了，我知道这事儿没我说话的余地了。即使柳氏愿意听我说，我又能说些什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呢。在任何人看来，他完全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接受是不识抬举，我若拂了他的意，更是不孝。我只得耷拉着脑袋随着那嬷嬷走。
我和锦绣走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尴尬。刚刚那韦嬷嬷竟然带我和紫嫣去一间房子里看欢喜佛，之后又把我赶了出来，留着紫嫣一个人，可能还要面授机宜吧。前世很多小说里不都是说，大户人家会找干净的使女给男主子破处，然后还要让那个使女看羞人的春宫图。
真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啊，要怎么收场啊。
回到平秋馆，那边柳氏又派人赏了紫嫣一些东西，不过是些头面首饰和穿戴之物。
白天那么闹腾了一回，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我没有独立的经济，一切取巧和看似强硬的法子都是白搭，也只能管得了一时罢了，更何况还是我这种在长辈看来毫无理由的不配合。不过我想这种事儿，只要我自个儿不乐意，他们也是不能怎么样的，就先小心应付着吧。
反正这事儿也急不出办法，我先去望心亭见长咸去好了。
我和长咸的交往，既然连母亲都没说什么，别人也不好多说，于是我们的关系算是半公开了吧。
长咸今儿带了琴过来，却只是反复奏着那曲《长相守》。
我学会谱曲后，尽管知道摆弄这个可是被看作玩物丧志的，不过我也没有别的爱好消遣，便将那些还没忘掉的也是自己比较喜欢的曲子，依着模糊的记忆私下里胡乱谱成曲子，也是种念想。当我在教长咸时告诉他这个曲子叫《长相守》时，他就红了脸，只是当时学得最快的也怕是这首了吧。
我想让我的箫音打破长咸琴音里的那丝不确定，不想却加入了我的一缕迷茫。我停了吹奏，垂目静听长咸今日曲中愈加的缠绵与悲意。他的七窍玲珑心又怎会不知我们面前的阻碍，他又怎会不知府里近来随着平世女儿的出生而生出的暗涌，又怎猜不到母亲对我的安排。
我慢慢靠过去，挨在他的旁边，把手放在他拨弦的手上。琴声停了下来，只有余音在旁袅袅，发散着悲伤。
我看着他闭合的双目中掉出晶莹的泪珠，滴在面前的桐木琴面上，一滴一滴仿佛莲花盛开，又转瞬即消弭。那泪珠也仿佛砸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在心房上留下印记。他转过脸去，很快，眼里的泪水便淌下两条小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人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