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新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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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已拉满，箭在弦上，银色的箭簇反射着三月的暖阳。一眼微眯，一眼瞄准，深吸一口气，控箭的三个手指轻轻一松，箭便离弦。
“好！”四周立时是响成一片的喝彩鼓掌声。
下人合力将鹿抬了过来，那一箭，正是一箭穿心。
在马上转身，微笑着向四周行了一圈的礼。
不过是些耽于享乐的纨绔的一场玩闹罢了。说是狩猎，也不过是仆侍们圈了些温和的动物，做些活靶子罢了。
本是草长莺飞的和暖好天气，奈何被搅得鸡飞狗跳、尘土漫天。
“哈哈……子霭真是好箭法。”陆和打马靠了过来，她是这帮人中唯一一个直唤我的字的人。
与那些只知玩乐的人不同，她早两年可是待过苦寒的边境。或是因为经历过军旅生活的磨砺，或是她天性如此，她可是少有的豪爽之人，却也不失文雅，不然也不会被这帮人引为知己。
她即是李氏的那个出息的女儿，年前李氏还惦记着过府给我磕头来着。不过，行伍出身的豪爽之人怎么耐烦厮混于我们这帮人之中？而她们家，似乎也与某位皇女过从甚密。
“子平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在子平面前真是班门弄斧。”
“你的力气确实不如我。”说着，就抬手大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哈哈……”
她的手劲还真不小，也不知道控制一下轻重，就这一下，我半边肩膀都麻了，身子也没端稳，早就就着她的手势倾向了一边，怪不得她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散之前，这帮人又约好了后日在明霞坊碰面。
“小王爷，瞧，那两个，可不是男子扮的。”
“哦……”我朝她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原是围栏处站着两个扮作女子的小男孩。
不过这也忒大胆了，虽不是妓馆，可也是这样一个龙蛇混杂的歌舞坊。而且，这都大晚上的了，竟然也敢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
看她们的行头与举手做派，不似那小门小户养出来的，而是管束甚严的大户人家出来的，像是对主仆。教养之所以叫教养，而不是别的什么，就是为这“教”和“养”两个字，哪里又有什么生而平等。后天努力或环境熏陶可以改变很多，可有些东西却是根深蒂固的。这些明眼人一眼便瞧得出来了。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仗着家里宠，竟然就这样随性。即算是来了这儿也要顾着些，在雅间里便罢了，竟是这样的张扬。他们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的焦点。
那个似是仆人的孩子虽然也看得很开心，可是也不敢闹得太欢，时刻注意着旁边的主子。而另一个孩子则是看新鲜看得不亦乐乎，隔着珠帘也看不真切，只是觉得五官小巧，稚嫩的脸上那股子清新活泼，在这一片靡艳的背景中，很是吸引人。那放肆的笑，如放肆的青春，让人觉得似是骄阳，却不刺目，只有和软。说到高兴处，他伸直了手臂，指点着下面，跟一旁的人说着什么，还不时蹦跳，毫不造作。
“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等下去了绿香苑，你还受得住吗？”
“哈哈……”散坐在四处的人全都会意哄笑起来。
“呦，这什么事儿啊，这么欢畅？”阿哥拨开珠帘迈了进来，后面跟着抱着琵琶的香珠，“我可是把香珠给各位请来了，这可是给足了面子了吧。”
这阿哥姓谢，是这坊里的阿爹，相熟的人还是愿意唤他阿哥。
他可是跳舞出身，当年也是名动一时，年纪大了也没嫁人，就留在坊里管着事儿。其实也说不上年纪大，不过也就将近三十，又因为是跳惯了舞的，身子柔软似是无骨，行走动作，一招一式，就透着股子味道。他也不似那般谄媚俗气的，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没有咸淡的笑，你若觉得是春阳，便是和暖，你若觉得是秋日，便是惆怅。
这阿哥领人进来，场上的歌舞便停了，零散几个陪坐的歌舞妓也都静默下来。
“有劳了，阿哥。”各人纷纷举手就势作了个虚礼。
“这我可不敢当。”
“阿哥，鄙人孝敬杯水酒，先干为敬。”
“还有我的这杯。”
“还有我的。”
“就你们会闹。”阿哥倒也丝毫不扭捏，走过来一一接下，都是一口便饮了下去。
“好酒量！”
“不跟你们闹了，我到外面招呼着去。”他掏出帕子压压嘴角，转身出了雅间。
那香珠抱着琵琶蹲身行了一礼，便跪坐在一旁早准备好的垫子上，“各位小姐有礼了，请点曲子吧。”
“也不拘什么，你拣拿手的奏来便是。”这里面的人，我的身份算是高的了，这种时候多是我出面的了。
“是。”
这香珠是新起的红角，不过就是性子有些傲，可说不准这些人就好这口。
音乐抑扬而起，各人都静了下来。这帮人虽然不务正业，但出身教育都摆在那儿呢，附庸文雅找些乐子还是没问题的，这怎么说也是这个时代上层的流行音乐。
这香珠倒是个真有些功夫傍身的，一曲终了，大伙儿一时都做不了反应。
过了会儿子，有人带头赏了东西，众人也都赞好行赏。
“这位弟弟，可否合奏一曲？”繁水起身并掏出他那支小巧的银笛。
“香珠告退。”
伊人远去，门口珠串还在晃动着，我们这班人却是完全的冷场，又是无人能作出反应。
“哈，繁水这次可是碰到个不买账的了。”好在回过神来，这里的人也没有个翻脸较真的。
“主子……”这繁水拧着声音奔回主子身边。他是仆射府上的家妓，他们这些家妓基本是从十岁上开始被严格训练技艺。他们的地位比妾还要低，主人可用其向他人交换物品，甚至可随意处死他们。主子们就像养猫养狗似的供给他们华衣美服、金玉饰物，而除了要表演高水平的歌舞技艺，他们还要给主子或主子指定的客人陪寝。
“小姐们都笑奴，奴可不依，可都得吃奴家一杯酒。”说着又提着酒壶起身，各个几案间都走了一遍。其间，也总有些暧昧的小动作，怕是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与这繁水有过一段的了。
“小王爷，奴家敬的这杯酒可要赏脸啊。”他本是跪坐在近旁，边斟酒说话，身子也边贴了过来，依在了我的身上。
我从没想到他会这样大胆，他一靠上来我就慌了神，暗暗使力用手在案下撑着他的腰。对我的反应，他似也不在意，明眸一睐，便起身去了别处。
酒至半醉，便差不多该散了。
被青墨从雅间扶出来，却见前面有零星几个人围着。
“这位小妹妹，也不是阿爹我为难你，只是你在我们这儿得了乐子，吃了酒食，付账总是天经地义。你身上的物件又不肯押着，叫你这随侍回去取，我这好酒好菜招待着，你也不应，这不是为难我吗？”说话依旧是慢声细语，丝毫没有迫人之感，甚至那笑容都没变。可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做了这个行当，涉及到钱，也总是不能免俗的。而且，这小男孩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吧，并不是什么熟客。
“我身上的……不是我的……”那小男孩说话都快没声音了，两只手在两边抓着衣袍，又是揉又是拧的。
我也看不见他的脸，不过，猜想那低垂的脸此刻也该是通红的吧，应该也很想找个地缝钻吧，呵呵。
“阿哥，记在我账上吧。”
“那就谢过小王爷了。”他蹲身行了一礼，脸上依旧是那笑。
我笑笑，然后示意青墨继续前行。
“这位姐姐，谢谢你了。我叫阿澄，改日……”没走几步，那小男孩便追了上来。
我并没有回身，只是依旧扶着青墨停了一停，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摆了摆，“快些回家吧，以后别再出来了。”
青墨也未等我再示意，知机地继续带着我往前走。
到得外面，被春寒一激，酒也散得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新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