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追妻，水深火热》格沐子

7、第七章

　　第七章
　　烛九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试探性的问一句，“山鬼？”
　　她那边没有动静，脸依旧埋在肘弯里，长发铺散了整个后背。就在烛九阴即将耗尽耐心的时候，角落里的女人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地上脏乱，只见她歪倒在地上，微微发抖。不像是睡着了。
　　“司狱。”
　　本来已经走远的司狱听见烛九阴的叫声，连忙弓着腰跑回来，“二督主有何吩咐？”
　　烛九阴用下巴示意牢房里的人，“去看看她怎么了。”
　　“是。”司狱这就招呼人开门，自己跑进去，蹲在楚辞面前用手推一推她。见她没反应，伸手往额上一探。
　　好家伙，额头滚烫。
　　烛九阴就站在牢房外。一领胭脂色的月衣，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司狱拿捏不准烛九阴的心情，也不知这女犯究竟是什么情况。白天抓进来，没审没打，夜里二督主突然就来了。
　　司狱起身，说的尽量委婉一点，“回二督主，这女子大概是得了风寒，额头有些烫。”
　　前几日不还是个降妖捉鬼，万能的女神棍吗？今儿就病倒了？
　　烛九阴瞧她昏昏沉沉地样子，不禁想起当年感染瘟疫的山鬼，“给她换个地方。”
　　司狱连声应是，但是，“.....二督主，换好一点...还是换差一点的？”
　　烛九阴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司狱被那黑洞洞的兜帽口对着，感觉头皮发麻，“属..属下明白了，换好一点...换好一点。”
　　说着就吩咐狱卒把人弄出去。怎么弄出去？
　　指定是上手抱出去啊。
　　这是烛九阴没有料到的。他犹豫再三，贵足总算是挪动了两步，“本督来吧。”
　　就这样，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犯人被东厂二督主从牢房里抱出去。
　　她也算是刷新了棘狱对待犯人的历史记录。
　　楚辞烧得昏昏沉沉，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棉花上。她身上很冷，朦胧中感觉有热源，便毫不犹豫地拱过去。
　　司狱叫人临时收拾了一间拐角处的牢房，牢房里没有被褥，只得将自己值房里的拿过来应付一下。
　　这个地方稍微僻静些，有个小窗口通风，环境相对干净。
　　烛九阴弯腰想将人放下，谁知她忽然搂住了自己的腰身，完了还使劲往他腋下拱了拱。放又放不下，丢又丢不掉。东厂二督主颇有几分被触犯天尊的羞耻。
　　一回头，司狱跟两名厂卫就在门口站得笔直，他眉头一皱，“出去！”
　　司狱被吼得莫名其妙，但不敢迟疑，立马带人消失。
　　牢房里清净了，只剩下烛九阴与楚辞。旁人不在场，二督主隐藏在兜帽中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楚辞搂着他的腰身不撒手，他便顺势坐下来，伸手要将司狱的被子扯过来盖在她身上。厚厚的棉被，青黑色，一看就是糙男人用的东西。
　　单手抖开被子，蓦的，二督主神情一怔。
　　这被子，一股脚丫子味儿。
　　烛九阴嫌弃地一把甩开。
　　楚辞的身子滚烫，烛九阴解下月衣盖在她身上。伸手拂开她脸上的碎发，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她的眉眼。
　　眉头微蹙，睫毛卷翘，双唇不点自润。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十年前的丑姑娘竟长成了如今模样。烛九阴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眉头，“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是你吗？山鬼。”
　　越看她，就越有印象中山鬼的神态。
　　原本蜡黄的皮肤变得细白，蓬草一样的头发养润了、梳顺了，眉眼长开，身量拉长，可不就是怀中人的模样？
　　烛九阴眼神微动，似有亮光闪过。
　　萍水相逢，分别十年，人海茫茫，本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谁知道命运造化，十年后她以这种方式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捧一把顺滑的长发，放到鼻下轻嗅，是木槿叶的清香。原来不施脂粉的女孩子是这种味道。
　　楚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很多许久不见的人。梦里有人叫她山鬼。
　　她恍恍惚惚坐起来，粗布棉被从身上滑落。有厂卫开门进来，今儿的饭讲究，居然用食盒盛着。厂卫取出来，两个松软的馒头，一碟清水煮菜，还有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闻味道，是汤药。
　　厂卫叫她吃饭，她坐在草席子上不动，这会儿正头疼，指着那碗药汁，“这不是断头饭吧？”
　　今日的厂卫说话比昨天口气好多了，“这是给你驱风寒的药。怕你得病死了。快吃吧，吃完了我还得拿走。”
　　虽然是清水煮菜，但比起昨天的馊干粮配凉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昨天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她也饿了，只要不是断头饭她就吃得香。
　　吃饭的空档，楚辞发现这间牢房不是自己原先住的那间，她迟疑着问，“这牢房.....”
　　厂卫明显不想回答她的话，“快吃，哪那么多废话。不吃我拿走了。”
　　好好好，不问了。
　　两个白面馒头进肚，身子就有了底气。
　　厂卫锁门的时候，楚辞跟上去问他，“大人，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家中尚有七十岁老人需要侍奉，我不能总是关在这里。能不能让我给家里去封信？”
　　厂卫不说话，冷着脸，无情的走掉了。
　　牢狱里又只剩下楚辞一个人。真叫人恼火，无奈地踹一脚牢门。她摸一摸身上，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银钱。贿赂狱卒的幻想也破灭了。
　　就在楚辞昏睡的这一夜，城内的五城兵马司忙得焦头烂额。
　　夜半鼓声又出现了，又有人因为看到鬼影精神失常。甚至就连皇帝昨夜睡觉时都隐隐听到敲击战鼓的声音，使得他午夜梦回时，再见当年鼓声如雷，战场上砍杀的血腥场面。
　　都城闹鬼的消息传进皇帝的耳朵里，皇帝震怒。将东厂的两位主事叫到跟前劈头盖脸一顿骂。
　　烛九阴和掌印太监李未低头听着。
　　皇帝一指烛九阴，“你是东厂二督主，你说，京城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朗朗乾坤，竟然全城闹鬼？！你们东厂干什么吃的？简直混账！”
　　烛九阴上前一步，垂首，“皇上息怒，属实是奴才等办事不力。奴才这一回京迎头便碰上这么一档事，属实是有些懵。皇上放心，奴才待会儿回去便亲自去查。三天之内，一定给皇上一个交代！”
　　李未垂首站着，一言不发，眼珠子滴溜溜转。
　　皇帝一听烛九阴的话，神色有所缓和。确实，他才回京几天，一时失察情有可原。
　　可是，皇帝将矛头一转，直点李未大名，“九阴刚回京，分身乏术。那么你呢？你日日在东厂也分身乏术？京城里的风吹草动竟然毫无察觉，朕要你何用？！”
　　皇帝本姓褚，名南昭。一朝揭竿起义，自立为王，多年征战，一举掀翻魏朝，建立武朝。虽然是叛逆起家，但也算得上是骁勇善战，有雄才大略之人。
　　但是皇帝登基之后，越发多疑。
　　尤其是鬼神天命一说，更是迷信。

　　征战多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无数。也许是杀戮太多，皇帝夜里经常做噩梦，尤其是梦见厉鬼索命。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烛九阴整宿整宿地守在龙床边上。只有这样皇帝才能勉强睡个整觉。
　　这也是为什么烛九阴十九岁就已经成为秉笔太监，都是熬出来的。
　　如今京城闹鬼，作为东厂督主的李未不仅没有事先发觉，竟然任其发酵。这等于揭皇帝的伤疤，皇帝想刮了他的心都有。
　　李未扑通一声跪在太极殿的金砖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其实这件事情奴才之前已经得知消息了。正..正在抓紧解决。”
　　李未从皇帝眯起的眼睛中看到了寒意，“皇..皇上....”
　　皇帝自龙椅上缓缓起身，一步步逼近李未，“你早就知道京城要闹鬼？”
　　李未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说错话了，连忙扯住烛九阴的袖子，“烛九阴你倒是替咱家说说话呀？”
　　烛九阴并未理睬他，撩袍跪地，“皇上请息怒。依奴才看，事出反常，想必督主也是在调查中。闹鬼一事，若是真有冤魂搅扰人间，倒还好办。我大武朝能人异士多，叫人设阵驱拿就是。奴才只担心，未必真是冤魂为祸，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皇帝居高临下，“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别有用心？”
　　“奴才纯属揣测。”
　　皇帝让他只管说。
　　“皇上，只怕这背后有人主使，妄图动摇国本。”
　　烛九阴说出了皇帝内心所想。
　　“是吗？那就著你二人加紧查办此案，朕，不想再听见任何风言风语。”皇帝压低了嗓音，“李未，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出了太极殿，冷飕飕的风吹来，李未额头上的冷汗顷刻间化作冰凉。余光瞥见烛九阴踱步出来，他气不打一处来，怒甩衣袖，快步离开。
　　烛九阴并不在意，只当这个人不存在。天上飘起了碎雪，宋玉人在一旁撑起了纸伞。
　　烛九阴推开了，“不需要。”
　　宋玉人收起纸伞，“二督主，按您的吩咐，咱们的人查到一件事。关于督主的。”
　　烛九阴仰起脸，任凭风雪打在脸上，这样的冰冷叫人清醒，“说说看。”
　　“督主入宫前有一个兄长，叫李享，因为家里穷被送进宫里净了身。人不算机灵，一直在前朝皇宫里做洒扫，十年前湘军入京后被杀了。”
　　有意思。
　　烛九阴掩唇而笑，“咱们的督主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呐。不过玉人啊，这倒是个好消息，本督得好好利用起来。”

　　碎雪不美，打在脸上冰冰凉。他似乎想起什么事，问玉人，“她怎么样了？”
　　“二督主放心，楚姑娘已经好多了。”
　　烛九阴在风雪中闲庭信步，“醒了以后有没有说什么？”
　　“有，一直追问自己犯了什么罪，何时能放她走。”
　　一粒碎雪落在指腹间，轻轻一捻，化为乌有，烛九阴轻笑，“看来本督还得谢谢她，若不是她给五城兵马司校尉传授的那一套‘无鬼论’，本督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让这出戏唱的更热闹一些。”
　　宋玉人听得有些糊涂，“您的意思是，放了？”
　　烛九阴瞥他一眼，“不。继续关着，什么时候放，看本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