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追妻，水深火热》格沐子

5、第五章

　　事情办完了，楚辞也准备回驼铃镇老家。楚辞的家中还有位年过七十的爷爷。自从老翁过了七十大寿以后，楚辞就很少往外跑，就算是接了趟远一些的生意，完事之后她也会尽快赶回去。这次出来小二十天了，这么冷的天儿也不知道老爷子一人在家有没有吃好穿暖。
　　今夜无事，楚辞坐在土炕上，看师父给她纳鞋底子。师父也七十了，天生异瞳又是灵媒体质，一生未嫁。
　　早在她老人家年幼的时候就有算命的说过，她命带寡宿孤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煞孤星。这一辈子恐怕要孤独终老。
　　父母不相信，后来大了，说了一门亲。本来都准备要成亲了，男方却在下地干活回来的时候，失足落水，没了。
　　男方家里迁怒于她，说男人都是被她克死的。后来，她就没再找，一辈子没嫁人。阴婆无儿无女，只是零零碎碎地收过几个徒弟。离得近的师兄师姐时常也来探望，但是师父毕竟年事已高，一个人住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辞想了想，明知师父会拒绝，还是再次开口，“师父，不如你跟我去驼铃镇吧，跟我住一起，我还能早晚地照顾您吃喝。”
　　阴婆想都没想，“我不去。我硬朗着呢，用不着你。”
　　楚辞替她挑了挑油灯，“您总是这么倔，跟我回家有什么不好。”说着，便把今日李宅给的酬金掏出来，“您看，我替您挣的养老钱。”
　　她有这份孝心，阴婆很欣慰。把钱塞还给他，“钱自己拿回去，我不要。把你家里的老头子伺候好就行了，他可比我需要人照顾。”
　　楚辞还想说什么，瞧见阴婆低头忙手中的活计了，便又把话咽下去了。等以后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楚辞趴在小木桌上摆弄着线头，听见阴婆嘱咐她，“你不小了，该找个男人了。前头跟你来的那个小伙子我看就不错，模样挺俊。实在找不着，你就跟他吧。我看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惠天玄？
　　如果现在在喝水，她肯定一口水喷出来，“他....不行。他家里可有四位小夫人。我呀，大概适合一个人，驱驱邪捉捉鬼，掐掐手指算两卦，挣几个小钱。等您需要我了，我就把您接过去，在您跟前尽孝心。”
　　如果真这样的话，这辈子过得好像也算满足。在楚辞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道伤疤，没有人见过。包括养育她十年的爷爷也不知道。
　　锦衣、华服、玉盘珍馐、被追捧与被抛弃，颠沛流离与生离死别，她什么都尝过，但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连记忆都开始模糊。
　　或许再过几年她就彻底忘记了。
　　如今，最在意的亲人都在自己的守护下安度晚年，这是十岁那年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阴婆笑话她没出息，劝她为后半辈子考虑。
　　其实前几年楚辞考虑过人生大事，那会儿她才十六七。爷爷也托媒人给她说过媒，但是人家男方一听这姑娘是个通阴先生，顿生畏惧之心，统统婉言拒绝。
　　当了几回笑话，楚辞对嫁人一事产生了一种“随便”的态度，这一拖便到了双十年华。
　　夜深了，阴婆催她去睡觉。
　　屋里的灯光灭了，院子里的小黄狗也睡了。
　　城外一片安详，城内却被一声惨叫划破夜空。五城兵马司的巡夜侍卫闻声赶来。
　　“头儿，你看！”
　　只见空旷的街面上滚落一盏巡夜灯，旁边的地上躺着打更人。
　　巡城校尉毛谷立马上前查看，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探了探鼻息，“死了。”
　　只见打更人仰面倒地，神情诡异，眼睛大睁，瞳孔扩张，一只手直指前方。
　　显然是死前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就在方才，毛谷还听见打更的声音，怎么转眼间人就死了？
　　毛谷大吼一声一声，“谁？！给老子滚出来！”
　　其余众人立马拔刀出鞘。
　　毛谷警惕打量四周，“敢在五城兵马司的背后杀人，却不敢人前献身？个怂蛋！”
　　回应他的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鼓声，鼓声“咚咚”，令人辨不清它的来向。
　　五城兵马司的人四下展望，却不见人影。
　　“鞺鞺鞳鞳....咚..咚..”
　　鼓声一会儿清如鹤唳，一会儿又细似吟蛩....
　　不知何时起鼓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悲戚哭声，鼓声的节点随着女人的哭声时高时低，时静时狂，有时又像冤魂在哀哀诉说着什么。
　　这夜半三更的，阴风阵阵，纵使是五城兵马司的一群男人也吓得腿脚发麻。
　　“娘的。”毛谷一跺脚，飞身上了最近的屋顶，“谁在装神弄鬼？”
　　夜空中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呜呜呜呜.....啊——还我命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整得毛谷一哆嗦，“你他娘的扮鬼上瘾啊！让老子抓住拆了你骨头！” 他从这个屋头跳到那个屋顶，除了阴风拂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候星星点点地有人家点了灯。
　　突然，有侍卫大喊一声，“头儿你身后！”
　　毛谷猛一回头，一团惨白的东西与他迎面撞上，又“歘”一下消失....
　　不知谁惊恐地喊了一声，“鬼啊——”
　　夜半鼓声，厉鬼索命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以至于老人不敢咳嗽，小儿不敢啼哭，嚣张的男人不敢打老婆。
　　这件事被五城兵马司写成奏本提交到兵部，又由兵部转呈到司礼监。
　　烛九阴看了奏本，“厉鬼索命，夜半惊魂？五城兵马司的文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他吩咐宋玉人将这封奏本放到督主李未的案头上，宋玉人心领神会。
　　楚辞还没来得及驼铃镇就被惠天玄和李太找到，惠天玄气喘呼呼地问她，“你不是说人面战鼓的冤魂已经被送走了吗？怎么昨夜还闹鬼了呢？很多人都听到厉鬼击鼓，哭的撕心裂肺。还吓死一个打更的。”
　　楚辞头一次听说这么魔幻的事，“我送它上的路，这还能有假？”
　　李太亲身经历过，这事情他比较害怕，“楚姑娘昨夜确实很多人亲耳听见它的哭声。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夜时亲眼见到它披头散发，飘在半空。还喊着还我命来。”
　　“批头散发，飘在空中？”楚辞觉得有些蹊跷，“你确定有很多人听到，也有人看到？”
　　“大家都这么说。”
　　楚辞说，“绝不可能。”灵是她亲自送走的，她很清晰的感知到人面灵的释然，它走的很安详。
　　灵魂本身是一种执念，多数情况下它们是没有具体的形态的，就算是有人能够看到，这也是需要特殊体质或者特定的情形下才可以。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半座城的人都听见、看见一个灵魂呢？她还真没见过有灵魂这么招摇过市。
　　“人吓人，吓死人。”楚辞认为这是一场恶作剧。
　　惠天玄和李太面面相觑，“人为的？”
　　楚辞点头，“你们去报官吧。这事我可管不了。”
　　李太还是心有余悸，他怕人面灵再回来找自己，非得请楚辞去看看，楚辞拧不过，只得答应带上东西进一趟城，算是给李太吃一颗定心丸吧。
　　正好惠天玄也不想楚辞这么快就回驼铃镇去，就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也害怕，怂恿楚辞进城。
　　楚辞在李宅等到后半夜，带上罗盘，身后跟着惠天玄和几个胆大的男仆，出了门，贴墙根儿溜达。
　　除了天气冷点，天下太平，无事发生。
　　楚辞裹了裹棉衣，觉得自己没事找罪受。这一晚五城兵马司加强巡逻，转过两条巷子，楚辞一行就遇见了巡夜的侍卫。
　　毛谷眼睛瞪得像铜铃，对着他们这几个不好好在家睡觉的人大喊一声，“干什么的！”
　　楚辞被他吼得一哆嗦，惠天玄见状立马笑呵呵的上前，“校尉大人，我们吃多了，出来散散步。”
　　毛谷围着惠天玄转圈，颇有些怀疑，“最近闹鬼不知道吗？这个时候还敢出来瞎晃。”
　　楚辞跺了跺脚，实在太冷了，现在她只想回去睡觉，“他就是出来抓鬼的，找了半夜没找到鬼影，正准备回去洗洗睡了。”
　　惠天玄无语，“不不不，我可不会。她，她是小有名气的通阴先生。听说城中半夜闹鬼，她专程来捉鬼的。”
　　毛谷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觉得这两个人奇奇怪怪，鬼鬼祟祟。他的手按在了刀鞘上，“那你们俩说到底有鬼没鬼啊？”
　　楚辞说，“没有，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毛谷的手离开了刀鞘。
　　虽然昨晚他与那个披头散发的东西有一瞬间的照面，但是毛谷并不相信。他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毛谷逼近楚辞，问她，“别人都说闹鬼，你却说没有。那你说说看，它怎么就没鬼？”
　　楚辞说，“大人，我确实是吃通阴这碗饭的，不信您可以去查。城外往西十五里地，桃花村，阴婆是我师父。至于为什么我断定不是闹鬼....”
　　楚辞将白天对李太和惠天玄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毛谷校尉觉得有理，便决定将她的一串言辞上报指挥使。鬼是得抓，但是要抓的是那个“闹事鬼”。
　　第二天司礼监又收到了兵部转呈的五城兵马司的奏本，烛九阴看完后直接扔进火炉里烧了个精光。
　　宋玉人上前，“二督主有吩咐？”
　　烛九阴摩挲着下巴，“那个叫楚辞的神婆，让她别乱说话。”
　　宋玉人思索一下，“属下明白了，这就去解决。”
　　宋玉人刚刚迈出两步，就听见烛九阴在身后道，“玉人，下手别太狠，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关起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