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霜前冷》林淅筝

31、冷清合欢扇

　　“皇上，边陲并州城中，受到炎国的抢掠。炎国人扮成商人模样，肆意妄为。我韶国与炎国多年未曾往来，也没有什么冲突。现下他们居然来袭，还请皇上速速下令，对炎国宣战。”
　　“李将军，开战对两国都没有好处。受苦的还是百姓。再想想其他法子吧。”御史大夫张禄光开口阻止道，不觉摇摇头，粗莽之辈。
　　“张大人，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想法子？想什么法子？本将军只知道，只有打，他们才会怕。”李伟光将军冷哼一身，斜眼看着张禄光，“你们这班文官，就是怕硬。”
　　“李将军！”赵孟阳低声喝道。“皇上都未发话，你吵什么。”
　　李伟光一向敬重赵孟阳，不再多话。只是免不了黑着张脸，

　　韶洪帝左手撑着额角，半垂着头，众大臣也不知他是否在听。
　　“皇上，还请皇上发句话。”丞相沈世傲拱手问道。
　　他的声音久久在大殿回荡，却没有回答。
　　“皇上。”沈世傲又向前走近些，提高声音，“皇上请发句话。”
　　韶洪帝猛地一惊，抬起头来，“沈爱卿，你别在朕面前晃荡，晃得朕头晕。”
　　众大臣面面相视，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皇上，臣是说……”沈世傲忙要向皇上请旨，却见皇上手一摆，“退朝。”
　　“皇上！”数十位大臣齐叫出声来。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不闻不问？
　　“朕说退朝，你们听不懂吗？”韶洪帝猛地站起身来，大手重重拍向面前的案台，而后离开龙椅，才踏出一步，身子突然僵直不动。
　　众臣不知发生何时，无人出声。
　　突然，皇帝那孔武有力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一旁全喜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忘了去扶。好在沈世傲离玉阶近，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仪，跑上前去扶住昏厥过去的皇上。“乐公公，快去宣太医！”
　　全喜这才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出去。
　　赵孟阳也跟了上来，与沈世傲一同将皇上扶到龙椅上。

　　“现在怎么办？”赵孟阳焦虑地看着沈世傲。
　　“等皇上醒，还有，去宣回太子。”沈世傲转身，手指张禄光，“张大人，麻烦您亲自走一趟，去请太子速速回宫。”
　　“是。”然后最先退出了佑哲殿。
　　“丞相，并州之事如何处理？”李伟光在下大声喊道。
　　“李将军”沈世傲皱起眉头。“并州之事暂且压下。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你速速派人查清这事情的全过程。还有，已经平定了没有？”
　　“是。事情是平定了。但是不是朝廷出面的。出现了一个武元山庄。这次的事情是武元山庄出面的，朝廷要不要查查清楚？”
　　武元山庄？沈世傲与赵孟阳对望一眼。
　　“既然平定了，暂且放一放。”
　　话才说完，就见全喜领着御医冲冲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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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给我弄盆水来。我要洗脚。”老太监尖锐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墙角边瘦小的男孩点点头，出去了许久，才端着木盆回来。
　　“那么慢，跑去哪里玩了？把盆放这。”老太监已经脱下了鞋，靠在床上，伸出脚在床前点了点。
　　男孩吃力地端着木盆，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把水给洒了。男孩把木盆放在太监指定的位置，正要退到刚才站立的地方，老太监突然又出声了，“过来给我洗脚。”
　　男孩抬起头，胆怯地看了老太监一眼，他的脸因为干瘦而显得脸皮向两边耷拉，只要一笑，整张脸就挤在一起。此刻，他就用挤成一团的脸，看着男孩。
　　男孩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狠狠咬住唇，最终，还是挪到了床前，蹲下身来。
　　突然，老太监伸手抓住男孩细小的胳膊，将他拉近自己，咧开嘴一笑，满口黄牙。“伺候人都不会，这样以后怎么送到宫里头？要不要我教你？”
　　“不，不要。”男孩惊恐地向后想要挣脱太监的手。“不要，不要。”

　　“不，不要，不要……咳咳咳咳……”木弦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木弦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完全没有办法起来。恐惧又回来了，胃突然扭曲起来，逼得他想要呕吐。他的双眼急切地环视着陌生的房间，他要找岚儿，岚儿在哪？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翡翠色的声音从门外走进，烟罗绮云裙衬着她纤细的身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头梳流苏鬓，鬓上插着翠玉做的钿花，款步走入房中。
　　少女淡紫色的双眸突然一亮，欢快地叫道，“木哥哥你总算是醒了。”晴岚快步奔到床前。
　　“岚儿！”木弦的心定了下来，柔柔地笑了。
　　“木哥哥，你全身的穴都被释义大哥点了，要等到明天才能解开。你先安心休息着。魏老盟主的那一掌，险些让乌命绝的毒复发，幸而你及时吃下素兰。还有，你的左手骨裂，不过，不是很严重。”晴岚站在床头，一口气说完，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魏老盟主？岚儿……”木弦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岚儿，你的盟主之位……”
　　“魏老盟主已经金盆洗手了，也传令下去，由我接替的盟主之位。”晴岚唇角弯弯，木弦发现，原来她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可是……“岚儿，我说过的，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的。”木弦叹气道。“你不开心，不愿意。”
　　“解释。你说要在树下等我，然后给我解释。现在给也不迟。”晴岚脸上的笑，渐渐褪去，既然伪装能被看出来，就不需要这样辛苦。她默默地坐在木弦床边。
　　木弦微微偏过脸，“我们一路过来，裕亲王的人就暗中追杀过来。他已经让我们知道意图了，他算是在明处。还有在暗处的，就像给我下乌命绝人，如果没推想错，是炎国的人。还有我看不见的，在暗处的人。我在朝廷中完全没有自己的根基，如果要站稳就必需有自己的力量。裕亲王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而且，时间并不充足。他们估计用了几乎十年的时间来策划这些事情，而我的时间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上。他们什么时候再下手除掉我，什么时候我的时间就到了。”木弦说到这里顿了顿，依旧不曾去看晴岚的脸。
　　“所以你要利用武林盟主的位置？”晴岚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的。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目前最容易的，因为刚好有个机会。朝中大臣如你爹爹和丞相这种有数十位老臣，他们以国家为重，定是会站在我这边。但是同裕亲王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培养大臣比较容易。但是军队不一样。你爹爹虽然军权握着，但是那些军队主要是戍守边疆地带，在城内的军队不算太多。更何况，你爹爹的军队一定是需要皇上调度的。我想，这么多年，裕亲王虽然拿不到你爹爹手里的军队，但是，都城和宫内，他一定有很多自己的人马。所以，我需要借助江湖之力。这是我们那里在越氏楼我得到的启示。”
　　“就是那两人的对话吧？”
　　木弦点点头。他不会让裕亲王他们如愿，他要活着。所以只有这个办法。为了岚儿，要活着，再把范围扩大一些，就是韶国，他也要活着。这才是最根本最根本的原因。
　　“木哥哥。”温暖的小手轻轻扳过木弦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晴岚莞尔一笑，玉指拨开木弦眼角沾着的发丝。“我答应，是因为你求我。你……你从未求过我，你求我的事情，我就定是要去做的。既然，既然你是为了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我？害的自己这样受苦？还让我，还让我误以为你是为了……岚儿，真是傻。”晴岚摇摇头，她低下头，将额头与木弦额头相对，鼻尖与木弦鼻尖相对，“岚儿，一定会好好的，为了木哥哥做这个武林盟主之位的。”
　　木弦看见她紫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小影子，眸若秋水，柔和的看着自己。
　　“岚儿。”木弦的声音，不知觉得变得有些哑，“若是可以，我现在真想搂着你。你现在，可还信我？”
　　晴岚笑了笑，起身，点点头，手中仍然牢牢握着木弦冰冷的手。
　　“岚儿，这事不怪师兄。是我要瞒着你的。你若知道了，这事情就做不成了。”
　　晴岚点点头，“我说笑的。不过……”她正了正脸色，极力用严肃的神情看着木弦，“木哥哥，你答应过我的话也要去做。要把一宽大师的话放在心上，要小心照顾自己。这次的事情……恩……下不为例！”
　　木弦点点头，“是，知道了。”他的眼皮有些沉，半阖起来，又猛然睁开。眼里含笑地看着晴岚。
　　“乏了，就再睡会，你的状况还很不好。现在连释义大哥都不知道你现在身上的反应到底多少来自乌命绝的毒，多少是魏老盟主给你一掌的内伤，还有多少是自己原本的问题。”晴岚担忧地颦眉道。
　　“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去想。该来的，都会来。”话才出口，木弦自己也是一愣，他不是都说过了，要好好好好的活着。这话……木弦自己也是微微苦笑。
　　“你好好歇着。”晴岚把木弦的手放回被中。
　　“岚儿，先别走。我想……”

　　“沐浴，沐浴，居然这个时候跟我说要沐浴！”释义气哼哼地把让人去准备了一大桶水放进木弦房中，又去床上将木弦抱到屏障后。
　　突然，释义从屏障后伸出脑袋来，见到晴岚正准备离开，忙跑出来。“晴岚。”
　　“怎么了？”晴岚看着释义抓耳挠腮地，憋了半天，才幽幽道，“我一个大男人，给他擦身子，我……我不会……所以……”晴岚噗哧笑了出来，“我来吧。”

　　“师兄。”木弦不能回头，看不到来人，但是话才出口就发现错了，这个脚步不是男子的。“岚儿？”木弦有些惊讶。
　　“释义大哥说他不会，所以就是我来了。”晴岚笑着把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浸在温水中，然后拔下木弦头上的簪子，右手穿过他墨色的发丝向下梳理着，发丝缠绕在晴岚指间，放入水中，看着乌□□浮。晴岚的眼角，瞄见木弦红透了的耳朵，伸手调皮地碰了碰木弦的耳垂，“木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木弦绷直的身子坐在木桶中，不知是不是蒸腾上来的热气让他有些脸上发热，“岚儿，师兄……师兄怎么让你来，男女有别的……”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木哥哥受伤和中毒的时候，岚儿都瞧过了，何况，你现在整个身子都在水里，岚儿怎么看得到？”晴岚眨了眨眼睛，把浸湿了的毛巾拿在手中，顺着他光滑的脊背轻轻向下擦拭着，手突然停在左胸处的伤疤上，她伸手小心触碰了一下，“木哥哥，还疼吗？”
　　“许久的事情，怎么还会疼？”
　　水气慢慢氤氲，模模糊糊的。二人都不再言语。
　　木弦闭上眼。他可以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手轻轻擦在背上的感觉，软软的，很舒服。那样的温暖，直袭入他的心头。他突然开口，“岚儿，我们成婚吧。”
　　背后突然冷气袭来，木弦忍下了一个冷噤。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木哥哥，整座皇宫很深很深，深得让人害怕，冷的让人却步。岚儿，想到了，珑秀宫。岚儿，不喜欢那里，对不起，木哥哥。”晴岚的声音轻轻的，又重新为木弦擦背。
　　“岚儿，是我唐突了。”木弦急促的咳嗽起来。
　　“是不是水有些凉了？我还是去找释义大哥过来，让你起来去床上躺着吧。”晴岚放下毛巾，跑出屋去了。
　　木弦的咳嗽没有停止，脸上浮出了自嘲的笑容。只是因为离开那个在他眼里同样深的恐怖，冷的刺骨的地方，他只是觉得在那里，他格外需要今日的温暖。他只想要在夜晚熄灯后，能不感觉到寒冷。
　　咳嗽慢慢止住了，木弦疲惫地倚在桶上。是他唐突了，他明明也知道，岚儿对皇宫有着自小记忆中的恐惧，却还要拉着她到自己身边来，和自己同样忍受。
　　是他错了。
　　水面上，乌□□浮间，有着丝丝红色的，刺眼的美丽颜色，在水面化开。

　　拉拉拉……筝来更新了……
亲亲抱抱同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