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秋枯叶落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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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远青原是只想同他玩一玩，领略一下“任由剑法”的厉害，但却见他狂傲不屑，一身心中气不过，动手时，招招用了十成的力。
木弦全防不攻，心下暗暗叫苦。
刀风凌厉，劈面而下。
台下传来几声“啊！”的叫声。一玄色衣角从半空飘落到台下。
那正是木弦左袖沾了血的一角。魏远青依旧面无表情，但一双鹰眼中透出些许得意之色。木弦低头瞟了一眼左袖残破的衣角，再抬头时，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一时让人挪不开眼。
青冥剑轻啸一声，已到了魏远青脸颊旁，几缕发丝落下。魏远青只觉那剑气透骨，硬生生忍下了一个寒噤。
木弦持剑向下一翻，与魏远青的刀相碰，震得台下众人耳膜隐隐作痛。魏远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没有后退半步。木弦右脚一滑，离开一小断距离，微微气喘，却不歇息，剑尖一个分花，全攻不守。
不对，不对。晴岚越是看，柳眉皱的越紧。她见过木弦动手，武艺之高，她无话说，但是决计不会同今日这样。他对抗的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半分都没让他人占上好处，而且，好似比之前功力还要增了多倍。
晴岚转头看向一旁焦急盯着台上看的释义，“释义大哥，你们瞒着我什么？”释义转头看向晴岚，却是一惊。他从未看过她的眼中带有如此冷意，透过她纯净的眸子，更是让人心下生寒。
“晴岚，你说什么？”
“木哥哥动手我见过。但是，今日，他的功力比前几次长进了许多，这是为何？”晴岚双眼牢牢盯着释义，不放过他脸上丝毫变化。
释义偏过头，不语。
“释义大哥，有一晚我睡得晚，路过木哥哥的房间，看见你在为他运功。那是在做什么？”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打通任督二脉。”释义低声小声说道。
“什么？”晴岚怔怔地问。
“打通任督二脉。”释义又重复了一遍，抬头看了晴岚一眼，转过身去。
“你，你要让他死吗？一宽大师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我……我知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那药的问题，不是木哥哥喝药如同饮鸠止渴，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没有如同他答应的一样，将一宽大师的话好好放在心上。
晴岚喃喃道，“你们……我知道了……知道了……”她知道了，木哥哥为何消瘦，为何贪睡，为何那药喝下去了，却没有效果。
“他答应我的，我信他的。可是，为什么，有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他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紫色的眸子中失望与伤心弥漫开来，在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中，分外明显，分外让人心疼。
“晴岚……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是……”释义忙要解释，晴岚一把紧紧扣住他的小臂，眼睛盯着台上那玄色的身影，耳边是那里越氏楼听到的对话。
…… ……
“武林盟主多好的差事啊！号令江湖，莫敢不尊。比天王老子都厉害！要谁死，谁就死。要谁活，谁就活。呼风唤雨的。”
“你留点神。让金銮殿上的那位听见了还了得？”
“切。他还能到这？在宫里抱美人吧？他杀个人要讲个法，江湖中杀人讲个义字当头！何况与他比，魏庄主自由多了！”
…… ……
“不可能……木哥哥不会。”晴岚看着释义，她的眼睛竟然变得空洞无神，看得释义心惊。“晴岚，木弦他这样做是为了……”
“老夫输了，若是无人再上来挑战，那么老夫就将武林盟主之位给了这位木公子。”魏远青的声音气洪如钟。
晴岚一松释义的手，转身向台上掠去。
“晴岚！”释义伸手去抓，却只触到衣角。
青冥剑穿过劈下的刀锋，直指魏远青胸口处，魏远青忙左手一个反掌，向木弦胸前打去。魏远青左掌一出，心下猛然醒悟，此时只要木弦青冥剑一剑劈下，他左手就不在了。他刚才是一时本能反应，料到这个为时已晚，来不及收掌。
“乒”的一声，魏远青惊讶地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的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只是，唇已经无血色了。
木弦跄踉地倒退三步，再也忍不住，一口血涌了出来，仍是不忘用袖子遮住。魏远青果然内功深厚，他刚才硬生生接下他一掌，此时只觉浑身震荡，头有些发昏，一口气过了小半或才喘过来，左手只觉无力，感觉似乎伤到了骨头。木弦将左手藏到身后，用剑撑住自己一半的重量，尽量让自己站的笔直。他用袖子遮住抖动的手，但是仍旧可以观察到剑尖的颤抖。
魏远青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样来接自己一掌，鹰眼中的惊愕慢慢化为钦佩，这样的少年，定是能做好这个武林盟主。于是，朗声道，“老夫输了，若是无人再上来挑战，那么老夫就将武林盟主之位给了这位木公子。”
“我来！”
众人一起向来人看去，呆愣地还疑是九天玄女下凡。
一身古烟纹碧霞罗衣飘飘如仙，青丝飞扬，缠绕妖娆。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一双紫色的眸子，澄悠清净，让人惊异双眸的与众不同。她从众人之上掠过仿佛惜花踏月的仙人而来，一阵淡淡如兰香气。众人回过神来，那少女已经落在台上。
“姑娘你要来？”魏远青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晴岚眼中从始至终，只有木弦
那个在荷塘边对她展颜微笑的少年，风吹着他宽大的衣袖。
那个干净的一尘不染，如隔云端的少年说，他叫木弦。
那个那个对她说，爱你，岚儿的少年。
这才是她的木哥哥。
现在，台上的他，一身玄色，更是衬得他面白如纸，他一手持剑抵在地上，另一手负在身后，站的挺直。风，吹动了他的玄衣。他的脸上，从看到晴岚上台的那一瞬开始，就再无笑意，只是蹙眉，担忧地看着自己。
这不是她的木哥哥，她的木哥哥不适合玄色。
“木哥哥……你是岚儿的木哥哥吗？你答应岚儿的话怎么都忘了？你不是要好好休养，你不是要听一宽大师的话吗？”晴岚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带着点颤抖。紫色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不真切。
“岚儿……”木弦一出声，就震得胸腔一阵气闷，他微微喘息了一下，调整好呼吸，凝视着晴岚。“岚儿，你先下去，等等，我同你……同你……解释。”他急促的短咳了几声。
“木哥哥，是为了，是为了权吗？”晴岚的手蓦然紧紧捏住衣角，声音很轻很轻，却哀伤地沉重地一直向下坠。
木弦浑身一震，呆愣地看着晴岚。
“木哥哥，你……很快就会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不顾惜生命，来争武林盟主这个权位？”
木弦震惊的脸上慢慢透出一抹苦笑，晴岚纯彻的，藏不住任何东西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这面镜子里透出的失望，忧愤比任何一把利剑刺在身上还要痛，因为，刺中的地方是心。
木弦倒退了一步，把更多的力量压在剑上，左手捂上胸口，但很快就放开了。没有想到，他一心要保护的干净的眼眸中，有一日透出的神情，居然会刺伤自己。
“岚儿，你先下去，不要胡闹，回去，我就会和你解释。”木弦一口气说完，又是短促的咳嗽。
“胡闹？”晴岚惊讶地看着木弦，“你以为我在胡闹？”
晴岚伸出手，拿出自己的两把短剑，低声道，“木哥哥，对不起。岚儿要阻止你，岚儿不可以让你当上武林盟主。虽然，我不一定胜你，但是岚儿还是要试一试。对不起，对不起木哥哥。”
“你……要和我动手？”木弦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是，我……我要阻止你。权力，权力是可怕的，岚儿不能看着你掉下去。”晴岚摇了摇头，一滴泪落在剑上，但是她很快就拭净了，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木弦，目光坚定。
“你，你这样看我？”木弦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是……我，……”她看得出木哥哥的状况似乎很不好，她要快点带他下去，让释义照顾着。“木哥哥，我们回去，不要这个盟主了。你需要释义大哥照顾。”晴岚上前几步，想要去扶他。
青冥剑突然向前一指，“动手。”
晴岚的身子僵在台中。
木弦眸子幽黑，“动手，岚儿。”无血色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旁魏远青不知他二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看得出他二人关系不一般，一时不知道如何做，现在他木弦说动手，也只好回到自己的椅上开口说了身，“开始吧。”
女子身形多是轻飘，晴岚的轻功也由是比木弦好。此时双足一点，欺身上前，她使的是双剑，脚下一步换移，两剑一左一右刺向木弦右臂。她不想伤他，只是要木哥哥和她回去。
木弦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剑好几次险些脱手。他并没有进攻，只是全防。他毕竟武艺高出晴岚许多，晴岚根本伤到不到，连衣角也碰不到。
但是，几个回合下来，木弦眼前恍惚，脚下也几乎站不稳。忽听晴岚惊呼，“木哥哥，小心。”木弦右手再也握不住剑，跌落下来。跄踉了几步，才用双手握剑，撑住身子。左手还在隐隐作痛。
等到眼前模糊过去，他才看清晴岚右手的剑指着他的喉咙。
晴岚连忙收了剑，她刚才原以为木弦会挡，没想到竟然轻易就让她成功了，那一剑去势太急，她来不及收回，木弦也根本没有阻挡，她情急之下才叫出声来。
“木哥哥，我们可以回去了。”晴岚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嘴角微扬，眼中却是担忧满满。她成功了，木哥哥可以不用当武林盟主了。
“姑娘，你要去哪？你既然赢过了木公子，这武林盟主之位就是你的了。”魏远青虽然心下不愿意，但是毕竟这是事实，众人也都在场看着。
“武林盟主？我不当。我没有说过我要当，我只是要带木哥哥走。”晴岚回头，疑惑地看着魏远青。
“什么！你当这是儿戏吗？你说不当就不当？你既然上来和他动手了，就是要和他夺这个位子，赢了就是要当这个武林盟主！”魏远青心下不满，喝道。
“我没有想要争这个武林盟主，我只是不要让木哥哥当。至于这个位子，你可以找其他人。”晴岚摇摇头。
台下一片哗然。这个少女怎么想的如此简单，当这个是儿戏吗？
“岚儿！”木弦突然开口，反手紧紧握住她。“岚儿，这不是儿戏，闹着玩的……你……咳咳……你……赢了我，就……咳……就必须当这个武林盟主。”
“木哥哥，我只是要带你回去。”晴岚摇摇头。“我们走吧。”
“岚儿！”木弦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强。“岚儿，你一定……一定要当，求……你。”他俯身在晴岚耳畔说。
晴岚怔怔地看着他，“木哥哥，你说，求我？”他的眼中确实带着点点期许的目光。
木弦点点头。而后拂开晴岚的手，对她递上一个安心的笑。“等会，我会解释的。”转身对魏远青一个鞠躬道，“魏盟主，在下输了。”
而后缓缓向台下走去，“木哥哥！”晴岚上前几步，“我不想。”声音带着淡淡的失落。
“岚儿。”木弦回过头，微微一笑，“我去树下等你。”
事情，似乎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不在人的控制之下。是否当初来时，就应该跟岚儿说清楚，如今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岚儿完全就不适合做这个位子，她太单纯，太容易轻信。她完全不觉备权任武林的性格。木弦自嘲地一笑，他承诺的要保护她双眸的澄澈，现在反而无意间将她推向了那个她本不该坐的位子。但是，是他错了？又或是岚儿的阻止错了？没有答案，世间又有多少是这番出自相同的好意，却出现了双方都不愿看到的结果？谁，能来回答？
“释尘。”释义上前扶住他，语气万分担忧，“你的状况很不好，快把或这半颗素兰吃下。”木弦伸出的手在抖动的，他抖着手接过药，放入嘴中，微微一笑，“师兄，去岚儿那里，帮她点忙。她对武林之事，不……不清楚……咳咳咳咳……”“可是你的状况很不好。”
“我……去树下……等你们。”木弦不再多话，直径向树下走去。
木弦走的很慢很慢，每走一步，都尽量踩稳。他又开始头昏了，昏昏沉沉的，浑身的骨头每一块都在疼痛，他的呼吸很凌乱，胸口闷闷的，让他感觉一点一点的在窒息。突然，一口气传不上来，他俯下身，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颤抖着手把青冥剑挂回马上。
而后，喘息渐渐平缓，木弦一脚踏上马蹬，两手抓住马鞍，一用力，左手手腕一阵酸软的痛，双手无力的放开，重重的跌倒在地。
眼前，一片翻天覆地，他躺在地上，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他又开始剧烈咳嗽了，每咳嗽一次，就带出一口血来，胸前的玄色衣襟上，一簇簇暗红色。他的气息慢慢弱了下来，一片枯黄的落叶轻飘飘地盖在他的双眼上，木弦索性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片枯叶落下，盖住了他的唇，从叶下，有一丝血红慢慢渗出。
又是一片，两片，三片……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秋枯叶落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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