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94、陆家二茶

　　又一次由哀恸转为平静，沈凌汐无力地睁开双眼，见陆璞正在案边作画。他的模样认真极了，嘴角微微上扬，全身心地投入绘画之中。沈凌汐缓缓靠近，陆璞毫无反应，这让她更加好奇陆璞在画些什么。

　　“你在画什么呀？”沈凌汐轻柔地问询，随之双眼被他的画刺痛。他画的是一株蓝色的小花，并且从容答道：“这世上最美的花儿。”

　　冰凝花，为什么他还是念念不忘？沈凌汐不由得恨意顿生，一把夺过画来，狠狠地撕碎，呵斥道：“你不许画这朵花，永远都不要再画！”

　　陆璞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瞧她一眼，果断蹲下身来，一片一片仔细地拾着画的碎片。

　　沈凌汐气不过，故意按住他的手，轻蔑地问道：“区区一幅画，有那么重要吗？”

　　垂下的黑发遮住了陆璞的面孔，沈凌汐看不清他表情的阴晴变化。只是下一秒，陆璞忽然掐住了沈凌汐的脖颈，露出凶狠的眼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能操控一切吗？”

　　沈凌汐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璞，看着他时而空洞，时而燃着火焰的双眼。陆璞双手的力道逐渐加重，似乎当真欲置她于死地。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做鬼也是幸福的吧……

　　压迫感又忽然抽空，沈凌汐咳了几声，见陆璞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抚着心口，额头青筋暴起，忙询问：“陆璞，你怎么了？”

　　“别靠近我！”

　　沈凌汐被陆璞一把推开，头撞在书架上，晕眩感伴着疼痛袭来。

　　“沈凌汐，”听到他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沈凌汐拼命凝定心神，却听到了他最绝情的话语：“早知如此，我当初绝对不会救你上岸！”

　　那天海上初遇，陆璞是沈凌汐来到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更是她的救命恩人，让她始终心存感激。可是现在，他这般绝情，试图抹去所有的相遇，甚至想让她葬身大海。

　　沈凌汐纵然伤心，却更多地审视自己，定然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了陆璞的痛苦，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一直在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却固执地不愿清醒，是否太过愚蠢了……

　　怎样才能让陆璞不再痛苦，并且继续留在她身边？以前的沈凌汐只希望陆璞过得幸福，现在却贪心地奢求世间安得的两全之法。

　　·

　　不知该到何处寻求此法，沈凌汐漫无目的地使出瞬移之术，竟然来到了陆璞家的宅院。已是暮秋时节，梧桐叶落，尤显萧条况味，别院却传来欢声笑语。沈凌汐远远瞧见个小娃娃抱着只花猫一扭一扭地走着，憨态可掬，几个丫鬟在身边小心侍候着，连声叮嘱着：“小少爷，您慢点儿，小心摔倒。”

　　其实沈凌汐对于小孩子真是毫无好感，有时瞧见街上蹒跚学步的孩子，还想从背后一脚将他们踢倒。她为自己的邪念感到羞愧，却不得不承认乃是自然生发，全无矫饰。然而此时此刻，沈凌汐却对这个小娃娃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亲近感，个中原因，她归结于他怀中的猫很可爱，于是爱屋及乌罢了。

　　正当丫鬟们追赶着小娃娃时，他却好像一脚踩了香蕉皮，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丫鬟们大惊失色，立马围了上来：“小少爷，您没事吧？”

　　小娃娃原本呆如木鸡，直至发现怀中的猫不见了，才“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猫咪！猫咪！我要猫咪！”

　　丫鬟们想扶他起身，他偏是赖在地上，扑腾着短小的胳膊，哭着喊着，要找他的猫咪。

　　可爱的小花猫摆脱了他的魔爪，正欲溜之大吉，不料转而落入沈凌汐之手。沈凌汐抱着小花猫，蹭了又蹭，正爱抚间，却听见小娃娃大喊大叫：“还给我！我的猫咪！”

　　沈凌汐扬起脸，丫鬟们见到她的面容，皆惊愕道：“少夫人？”遂连忙向她行礼。

　　小娃娃抹了抹脸，自顾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冲向沈凌汐，大喊：“娘，你终于回来了！”

　　“呃……我不是……”沈凌汐想要解释自己并非他娘，不料他却紧紧抱住她的大腿，狂哭不止。他的哭声吓得花猫挣脱开沈凌汐的怀抱，疯狂逃窜。

　　此时青萝来到沈凌汐的身边，说道：“夫人与少爷出门远游，可让我们小少爷想念得紧呀！”随之，她附耳说道：“夫人，这个家里没有人会记得凝儿的存在，您就是小少爷的亲娘。”

　　沈凌汐挠了挠头，青萝的话她明白又不明白。想到凝儿的托付，沈凌汐硬着头皮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安慰道：“不哭不哭，娘回来了。”

　　不成想这话真的有效，小娃娃顿时止了哭泣，扬起一张肥嘟嘟的小花脸，给了沈凌汐一个甜甜的微笑。那双无辜的月牙眼，真是像极了陆璞，沈凌汐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幼年的陆璞。不过他的眉毛，居然跟她有几分相似……沈凌汐连忙摇头，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孩子明明是像他的亲娘。

　　沈凌汐生硬地扯了扯嘴角，问道：“这孩子有名字吗？”

　　“未曾取名，只等少爷和少夫人定名。”青萝答道。

　　陆璞曾说自己的孩子要叫二狗，这样才能茁壮成长，沈凌汐可不能由着他来，得抢先一步：“乳名就叫二……茶吧。”

　　“二茶？”丫鬟们面面相觑，沈凌汐自己也有些想笑，小娃娃倒是拍手叫好：“二茶，我叫二茶！我有名字啦！”

　　二茶那副天真雀跃的模样，倒让沈凌汐的眼角有些湿润。不过她还是不知道，如何照顾好一个孩子，毕竟她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娘，我的猫咪呢？”二茶还是对那只小花猫念念不忘，沈凌汐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略施法术，就找到了藏在草丛里的花猫。

　　“哇！娘最厉害啦！”二茶奶声奶气地夸赞着沈凌汐，而她却更加心疼被二茶蹂|躏的小花猫。

　　丫鬟们远远地观望着他们，感慨着：“母子二人的感情可真好呀！”

　　·

　　眼看着黄昏已至，沈凌汐十分思念陆璞，只想赶快回家。无奈二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口一个娘亲地叫着，沈凌汐实在是难以逃脱。

　　青萝送了晚饭过来，沈凌汐向她询问：“老爷和夫人如今可还好？”总感觉自己夺走了他们心爱的儿子，无颜面对，唯有口头表达关切。

　　“老爷忧心国事，已缠绵病榻数月，夫人也很是憔悴。”

　　“什么？”久居深山、不问世事的沈凌汐颇为惊讶，“如今国家仍不太平？”

　　青萝摇摇头：“听闻北边鞑子总不安稳，西边还有贼人作祟，打下洛阳，杀了福王，一心谋逆。”

　　沈凌汐陷入沉思：三年前她听从岛主的安排，以灵犀诀救世，如今看来，尽是徒劳罢了。莫非其中生了什么变故，抑或救世不能一蹴而就，必得经历艰难困苦？

　　用过晚饭，二茶依然赖在沈凌汐身边，不肯离去，沈凌汐只好给他讲些故事来听。沈凌汐讲她自作的《鲛人传说》，二茶听得有滋有味，意犹未尽，嚷着还要再听。沈凌汐拗不过，只好顺着他：“从前啊，有一个修仙之地叫不复岛，不复岛上有十二个门派……”

　　还没等沈凌汐讲完不复岛的故事，二茶已沉沉睡去。不复岛的事竟如此枯燥乏味，具有助眠之功效，沈凌汐苦笑，小心翼翼地将二茶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临走前，沈凌汐来到老爷与夫人的居室，听见时断时续的咳嗽声，仍然没有勇气敲门。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应该都很需要陆璞的陪伴，而她却要霸占着陆璞，合情却不合理。

　　·

　　一见到陆璞，沈凌汐暂时的微弱理性，全然被感情冲散。而且她也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求些合理的依据。这个时代，本就极力张扬情爱，说什么“情之最先，莫若男女”，她只不过是敢于接受新兴思想，以自己的心为宇宙天理罢了。

　　沈凌汐默默发誓，再过几个月，她一定带着陆璞回家。只是还想多享受一会儿二人时光，就一会儿，小小的一会儿。

　　望着陆璞安睡的侧脸，沈凌汐又想起二茶那孩子，不禁发笑。陆璞居然当爹了，而她也莫明其妙地捡了个孩子，艰难上任。以后二茶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喜爱吟诗作赋，厌恶舞刀弄枪？反正她一定会悉心教导他，至于他爹嘛，就提供一张漂亮脸蛋吧。

　　陆璞忽然转了个身，手搭了过来，将沈凌汐抱在怀里。他的怀抱安稳如初，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专属于他的，唯一的味道。

　　沈凌汐仰面轻吻了陆璞一下，她总是趁陆璞睡着时吻他，然后暗中得意地发笑。不知何时陆璞才会发觉，回以一个主动的吻呢？沈凌汐贴紧他的胸膛，伴着心跳节奏的缓缓起伏，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