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89、亦喜亦悲

　　站在陆宅门前，沈凌汐发现了些异样，匾上挂着些红绸带，进入其中，更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气。环顾四周，沈凌汐不禁疑惑，陆家今日究竟有何喜事。

　　一众忙忙碌碌的丫鬟、家丁里，青萝敏锐地发现了茫然四顾的沈凌汐，放下手中的喜帖，走了过去。

　　“姑娘是特地来喝喜酒么？”

　　青萝这一问让沈凌汐更加困惑，反问道：“什么喜酒？”

　　青萝一直以为少爷与沈凌汐两情相悦，后来凭空出现了那个凝儿，觉得很是奇怪。如今见到沈凌汐，更加为她打抱不平，脱口而出：“今日是我家少爷大喜的日子，姑娘可有法子让少爷回心转意？”

　　他竟要成亲了？沈凌汐只觉得双耳轰鸣作响，心肺为之震颤，腿脚发软，摇摇欲坠。

　　见状，青萝连忙扶沈凌汐到亭子里休息，安慰道：“姑娘莫要伤心，少爷见了姑娘，念及旧日情分，说不定……”

　　“和他成亲的是谁？”沈凌汐打断了她的话，颤声问道。

　　“那位姑娘名叫凝儿，无父无母，自姑娘你走后，她就寄住在府中。不料一个月前少爷忽然说与她情投意合，要娶她为妻。”

　　青萝顿了顿，压低了说话声：“夫人看凝儿来路不明，且体虚气弱，自是不肯同意。老爷回府修养，又因此事震怒，将少爷禁足家中。前几日老爷被急召回京，少爷吵着闹着要成亲，夫人拗不过，这才答应下来。”

　　沈凌汐无力地垂下头，多希望有人能够阻止陆璞的亲事，却听青萝又说：“那位凝儿姑娘，模样气质与姑娘你极为相似。下人们都说，少爷是因为姑娘走了，思念至极，才爱上了凝儿。”

　　“怎么会呢？”沈凌汐嗫嚅道。陆璞曾经明确拒绝了她，又怎会爱上与她模样气质相似的人，青萝这样说，只不过是想安慰她罢了。

　　“青萝不敢欺骗姑娘，不如带姑娘偷偷瞧瞧。”

　　沈凌汐还未答应，青萝便拉着她起身，去往别院。

　　·

　　僻静的小院因喜事而热闹非凡，青萝与沈凌汐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径直来到窗前。青萝捅破窗户纸，沈凌汐透过一个小小的洞，看到端坐在镜前，被服侍梳妆的凝儿。

　　那个侧影，消瘦，娴静，清雅，仿佛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沈凌汐。

　　突然间，她站了起来，以正面相对。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因红妆而娇艳欲滴，笑靥洋溢着幸福的，是她……是凝儿，绝非沈凌汐。

　　沈凌汐不敢多看一眼，连忙逃开。就在此时，凝儿忽然因心痛而颤栗，目光望向窗外。

　　三个多月，凝儿与陆璞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欢欣舒朗。久违了的心痛让她突然意识到，心内情感的主人又来了，可那又如何？沈凌汐只能为他们的婚事，道一句“恭喜”而已。

　　红盖头蒙了上来，凝儿的眼前只有一片喜悦之色。

　　·

　　本想尽快逃离这片伤心地，却又撞见了陆夫人，沈凌汐连忙请安。陆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歉疚，连声叹息：“本想促成凌汐跟璞儿，结果还是……”

　　沈凌汐摇摇头，挤出微笑：“只要是陆璞喜欢的人，只要她对你们都好，就都好。”

　　“那个凝儿来路不明，又虚弱极了，说话行事还莽撞唐突，哪里有你半点好，真不明白璞儿怎么被她迷惑了！”

　　陆夫人的话矛头直指凝儿，沈凌汐却被刺痛了，因为她跟凝儿一样来路不明，身体虚弱，又不懂规矩，也配不上陆璞。而且就算凝儿哪里都不好，可她是陆璞心爱之人，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见沈凌汐一言不发，陆夫人又说：“她只是个侧室，日后你还可以当璞儿的正妻。”

　　果然大明王朝的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雨露均沾。沈凌汐并不想争着抢着，分享一点点的爱，她只想要一心一意的爱情。

　　时至黄昏，宾客络绎不绝，陆夫人前去招呼客人，临走时让沈凌汐留下来吃酒。沈凌汐嘴上答应，陆夫人前脚刚走，她就飞快逃离。好巧不巧，又在花园的假山后面，瞄到了新郎官陆璞。

　　陆璞一身红装，意气风发，当真是洞房花烛夜的大喜之相。沈凌汐多想冲到他面前，可是那样又能改变什么？她压制着内心的冲动，双手深深地抠进了山石中。

　　逃走的路上，沈凌汐又撞见了陆璞挽着凝儿的手，在宾客的欢呼注目下，三拜礼成，送入洞房。佳偶天成，他们注定无分，沈凌汐泪眼婆娑，离开了陆家。

　　·

　　暮色掩映的街道，人烟稀少，沈凌汐漫无目的地游走，眼前浮现出与陆璞之间的过往种种。风起天阑，吹落寂寞梧桐，一切都随叶落而消散。柳絮也因风起，沈凌汐伸手去接，飞絮消融在她温热的掌心，才知是飞雪。

　　“居然下雪啦，收摊吧！”附近商贩麻利地收拾着摊位，结伴而归，沈凌汐变得更加孤零零，冷清清。

　　在北方待过几月，沈凌汐亲眼目睹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譬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料南方也会下雪，可是雪那么小，晶莹玲珑，落在发鬓衣襟，很快就化了，或许正是快雪时晴。

　　覆在她心上的寒雪，凝结成坚冰，何时才会消融？

　　“阿娘，我好想吃糖葫芦呀！”身旁传来稚嫩的童声。

　　“下雪了，卖糖葫芦的爷爷已经走了。”小女孩的母亲劝小女孩说。

　　小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不嘛，不嘛！我要吃糖葫芦！”

　　沈凌汐使出法术，追上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买到了最后一根糖葫芦，然后赶回母女身边，将糖葫芦递给大哭大闹的小女孩。小女孩怯生生地瞄了沈凌汐一眼，接过糖葫芦，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小女孩的母亲拉起坐在地上的女儿，拍着她的衣裳，对沈凌汐说：“姑娘，多谢你了。”

　　沈凌汐摇摇头，目送母女二人离去，落寞前行。突然又听到了小女孩的呼唤：“大姐姐，等等我呀！”

　　停下脚步，沈凌汐回过头，看到小女孩向她飞奔过来，嘴角还挂着甜蜜的糖渣。来到沈凌汐跟前，小女孩对她一本正经地说：“谢谢姐姐给我吃甜甜的糖葫芦，我要使出法术，让姐姐幸福快乐！”

　　说着，小女孩挥舞着双手，胡乱比划着，让精通法术的沈凌汐忍俊不禁。

　　“好啦，姐姐再见！”小女孩向远处的跑去，还不忘告诫沈凌汐：“我会法术的秘密，姐姐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沈凌汐笑着点头，在母女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悲戚再度爬上面容。幸福……快乐……只属于洞房花烛夜的两个人，何时才会眷顾她？

　　·

　　风入罗衣贴体寒，沈凌汐才怀念起被抛弃的旧棉衣；所至之处房屋越来越少，沈凌汐又后悔未在途经的客栈投宿。在一个外观稍好的屋子前，沈凌汐停下了脚步，思量着是否进去投宿，最终还是决定用法术找客栈。

　　刚要使出法术，却有一人披着蓑衣，来到门前。沈凌汐与他面面相觑，皆惊愕不已，异口同声道：“知己？”

　　来人便是沈凌汐在不复岛的知己程历，后来他决绝地说过：“从今以后，不复为知己”，重逢时却还是自然而然地喊着“知己”。

　　程历热情不减当年，连忙对沈凌汐说：“知己，快进屋说话。”

　　“不，不用了……”沈凌汐本想推脱，拗不过程历的热情，跟了进去。进了屋，看见另一个熟悉的人，沈凌汐更是目瞪口呆：“玉姐姐？”

　　玉融为程历解蓑衣的手僵在半空，惊道：“沈姑娘？”

　　“这是拙荆……”程历也瞪大了小眼，“你们认识？”

　　“你们成亲了？”沈凌汐的震惊超过了他们，见他们点头微笑，才平复情绪，说道：“恭喜知己，恭喜玉姐姐。”

　　“谢谢知己。”程历招呼着沈凌汐坐下，玉融为她倒了杯热茶。沈凌汐握着茶杯，环顾四周，比之陆家苏家，真可谓环堵萧然，装设简朴，倒也算整洁温馨。

　　“知己，你竟会来我家，我好感动！”程历坐到沈凌汐对面，矫揉做作地说。

　　沈凌汐低头喝茶，讪讪道：“其实，我只是刚好路过……”

　　程历咧嘴大笑：“那就更巧了，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沈凌汐转移话题，问出心中困惑：“你和玉姐姐是怎么在一起的？”

　　“说来话长，”程历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响，缓缓说道：“那日离开不复岛，我不愿再受其安排，回到家乡，更觉无所作为。”

　　其实程历是因为心伤，才如此选择。他那么努力，才能在排名上和沈凌汐相差无几，却仍然得不到她的芳心，又何必再做无用之功？

　　回过神来，程历接着说道：“我就在茶楼当说书先生，讲史说经，志怪传奇，倒常常高朋满座，赚了一些钱。”

　　“这很适合你！”沈凌汐忍不住发出感慨，“知己口才好，又通晓经史，诸多故事。”

　　程历面上微笑，心中喟叹道：当初以为你我最合宜，结果却大相径庭，合适与否皆是虚妄罢了。

　　玉融刚好走过来，往桌上摆上菜肴，程历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说道：“小玉总来听我说书，散场之后，还留下来向我请教。久而久之，我们相爱了。”

　　端起餐盘，玉融与程历对视一眼，娇羞地垂下头，向厨房踱去。沈凌汐又见一对甜蜜的夫妻，为之动容的同时，难免又为自己感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