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82、魂固心伤

　　又一次回到不复岛，沈凌汐直接来到了银溪边，眼底不见一星光亮。以往她也曾披衣夜出，两岸雅舍亦沉寂于黑暗之中，可她知道内有无数同道香梦沉酣，故而不觉恐惧。此时此刻，广阔之地，仅余她一人，独自夜行，黯然神伤。

　　无妨，只要找到固魂石，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沈凌汐宽慰自己，使出寻物之术，想象着小茶的样子，集中精力寻找。

　　寻物之术讲求心诚则灵，她对于小茶无比真诚喜爱，却良久不得回音。沈凌汐只好使出炙灯诀，千万萤火聚集溪上，将溪水映得澄澈透亮，惊得鱼儿四散。紧接着，她脱掉袜履，涉溪寻找。溪水即便澄亮，却严寒如冰，沈凌汐咬牙坚持，只为感动小茶。

　　小茶竟如此狠心，不肯出来与她相见……沈凌汐瘫坐在岸边，心中满是酸楚与困惑：整条溪水都快找遍了，为何就是找不到？难道南洁骗了我，固魂石根本不在这里？

　　前方被黑暗笼罩，耳边隐约听见涛声，沈凌汐起身向前行进，一脚踩空——

　　“啊！”

　　坠落之时，沈凌汐携带的法宝“星河缎带”及时显灵，包裹着她缓缓落地。趴在柔软的沙滩上，沈凌汐攥紧一把细沙，明白了身在何处。她爬了起来，目睹眼前的大海，残夜之下，远处渐生鱼肚白的颜色。

　　如果说，银溪的尽头是大海，那么小茶是否也归入了海中？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尽力一试，不负陆璞所托，更不辜负自己的承诺。含住羽浮珠，沈凌汐跃入海中，从未黑夜入海，且孤身一人，她多少有些忐忑。若是那人也在，与她十指紧扣，该有多好？

　　不容多想，她集中精神搜寻固魂石，翻找礁石、珊瑚，甚至连蚌壳都不放过。路过的鱼虾都对她投以惊奇的目光，她用心声与他们交谈，希望他们帮助她寻找。鱼虾们纷纷逃离，沈凌汐有些失望，可他们成群结队游去的方向竟是同一个……

　　沈凌汐跟了过去，那是一株海带，在海带的根部，真真套着陆璞雕刻的墨玉镯，她的小茶！

　　手颤抖着取下镯子，沈凌汐浮出水面，红日映着她欣喜的脸庞。端详着小茶，依然可爱无比。鱼虾们绕着她环游，为她庆贺，而她也用心声表示感谢。

　　一滴喜极而泣的泪落入海中，海水都为之沸腾。

　　沈凌汐这才发觉，已游出了这么远，远得不复岛看起来渺小如一粒浮尘。她连忙施法回人世，直奔陆府而去。

　　·

　　瞬移之术有了强大心念的支撑，发挥得格外好，沈凌汐直接移到了陆璞的院子里。日光温润之下，沈凌汐环顾院内，花团锦簇、生机盎然，令她心旷神怡。

　　最重要的是把固魂石交到陆璞手里，沈凌汐径直向房门走去。

　　刚走几步，房门已被打开。陆璞揉着惺忪的睡眼，伸着懒腰，之后才发现了沈凌汐的存在，惊异道：“凌汐，你怎么……”

　　目光落在沈凌汐递来的手掌心，他创造出的墨玉镯，听到她微颤的话语：“我找到固魂石了，应该就是这个墨玉镯。”

　　“啊？这不是我雕的……竟然就是固魂石！”陆璞接过墨玉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几欲喜极而泣。

　　只是他早已忘却，这是她心心念念的玉猫小茶。

　　眼前的陆璞是如此欢喜，沈凌汐顾不得惋惜，只觉得要是能一直看到他的笑容，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由于|迅速赶回人世，沈凌汐的衣裙皆被海水浸湿，裹在身上，发髻也湿漉漉的，眼角眉梢都挂着水珠。而陆璞根本顾不得关心她，连忙奔回屋内。沈凌汐呆呆地站在原地，任阳光将自己烘干，等待陆璞出来。

　　·

　　“凝儿，我找到固魂石了！”

　　在陆璞的呼唤下，水晶杯中虚弱的冰凝花现出人形，变为凝儿。她白日里陪伴陆璞，夜里恢复花的本体，休养生息。可即便如此，依然朝不保夕。

　　陆璞看到凝儿的人形影影绰绰，极不分明，若再无固魂石加持，定会消散。他连忙将墨玉镯套在凝儿花枝般纤细的腕上，上古灵石果然非同凡响，紧紧箍住她的手腕，而她的花魂也被稳定下来。

　　“太好了！”

　　陆璞热泪盈眶，一把将凝儿揽入怀中，终于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凝儿原本心痛至极，如今有了自己的体温，再无性命之忧。

　　“陆璞，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了。”凝儿与陆璞十指紧扣，说道。

　　陆璞点点头：“好，我会尽快娶你为妻。”

　　“你是怎么找到固魂石的？”凝儿问道。她端详腕上的墨玉镯，似乎就是不复岛上雕刻了一夜的黑石头。当初不屑一顾，如今却挽救了她的性命。

　　“对了，你等我一会儿。”陆璞这才想起沈凌汐还在外面，连忙出去寻找。

　　凝儿一脸迷茫，透过屏风，隐约望见一个人影。可她的心，心内的爱意，已不再会因歉疚而疼痛了。

　　·

　　就在凝儿戴上固魂石，喜悦时分，沈凌汐的心却疼痛万分。她不明所以，只好坐在秋千上，稍作歇息。

　　“凌汐，真是太谢谢你了！”陆璞笑容满面地跑过来，却看见沈凌汐抚着心口，面色苍白，那神态竟与凝儿有几分相似……

　　陆璞愕然道：“你怎么了？”

　　“无妨，只是有些不舒服。”沈凌汐对他挤出微笑。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固魂石的？”陆璞问道。

　　“我在不复岛的海底找到的。”寻石之路无比曲折，沈凌汐却没有告诉他。

　　“海底？”陆璞惊愕，南洁居然将墨玉镯扔进海里，早知如此，他断不会赠她。陆璞这才注意到沈凌汐沾湿未干的衣裙、头发，感激地说：“真是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

　　·

　　昨日带沈凌汐入府的丫鬟青萝，又服侍她沐浴更衣。香雾氤氲之际，沈凌汐回想船上种种，便向青萝打听小玉的下落。

　　“我来府上才一年的光景，并未见过姑娘口中的小玉。”青萝为沈凌汐添着水，“只是听别人说了一些事。”

　　“何事？”

　　青萝附到沈凌汐耳边，低声说：“小玉本是夫人最喜欢的丫鬟，可是她跟少爷有私情，被人告诉老爷。老爷一气之下，本想毒打少爷。夫人将少爷送到别处，之后将小玉遣送回乡。”

　　听了来龙去脉，沈凌汐不禁叹息。她初次得见的人间情爱，早已被世俗各方，包括陆璞自己，联手断送了。

　　青萝见沈凌汐神情复杂，问道：“姑娘，你认识少爷很久了？”

　　“已有三年。”

　　“看得出来，少爷是真心拿姑娘当朋友。”青萝展开一条白底蓝花袄裙，上绣着朵朵精巧的小花，让沈凌汐移不开眼。“少爷上个月差人去杭州买来余瑞轩的锦缎，又请好些绣娘绣成的。我们都纳罕何人让少爷如此费心，原来是姑娘！”

　　听此一言，沈凌汐面颊有些发烫，又在青萝的服侍下换上袄裙。人靠衣装，沈凌汐本不出众的相貌身段，在锦衣罗裙的映衬之下，清姿馥雅，又多了几分与陆璞相配的贵气。

　　·

　　更衣新妆之后，青萝引沈凌汐前去用餐。沈凌汐见陆夫人与陆璞早已落座，似已等候多时，不禁有几分慌乱。一见她，陆夫人便笑逐颜开：“凌汐今日可真俊俏啊！”

　　沈凌汐羞怯低面，如芙蕖藏进清圆荷叶里。在此之前，她似乎瞄到了陆璞的眼神，赏荷的目光。

　　陆璞正盯着她，目不转睛。他没想到，蠢丫头穿这条袄裙也如此合身，甚至堪称妙合无垠。若是凝儿身着此裙，也该是这副模样，这般气质吧。

　　他出神遐想，忽听母亲喊他：“璞儿，你觉得凌汐这身如何？”

　　沈凌汐微微抬眼，期盼听到陆璞的回答，他却面露迷茫之色，支支吾吾：“嗯……好，极好。”

　　听惯了众人夸赞她的才气，她的品性，却难得几回对她外貌的赞美，沈凌汐觉得甜蜜至极，莞尔一笑。终究生为女子，还是希望在“美”一字上多费些心思，获得回报。

　　尤其是像嘴硬的大少爷，这般难能可贵的一句回报。

　　在陆夫人的呼唤下，沈凌汐落了座，再度大快朵颐。午餐过后，陆夫人询问沈凌汐：“凌汐，是否已将事情办妥，可在府中常住？”

　　沈凌汐心内窃喜，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大好时机。正要开口答应，忽然有家丁前来传话：

　　“禀夫人，沈姑娘的朋友求见。”

　　陆夫人点头：“请客人进来。”

　　闵玥若有急事，何不以法术传讯？亲自找上门来，不免带给沈凌汐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而走进门的，不仅是闵玥，还跟着范易仁。二人恭敬地向陆夫人作揖，范易仁继而说道：“冒昧前来，实不应当。无奈有要事需沈同道前往，还望夫人见谅。”

　　“无妨，”陆夫人慈爱地打量着二人，“既然是凌汐的朋友，不如先入席用餐，歇息片刻。”

　　回了尘世，居然还能见到不复岛的人，并且是所谓的“优异弟子”。陆璞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几声。

　　“夫人美意，我二人心领了。”范易仁言谈得体，“事态紧急，不得不速速离开。”

　　“那好。”陆夫人留恋地望着沈凌汐，沈凌汐也是同样留恋，并且多了些遗恨。

　　沈凌汐起身告辞，陆夫人又说：“欢迎你们常来做客。”

　　陆璞又哼了一声，陆夫人敦促他：“璞儿，还不快去送客。”他气愤道：“他们会飞，用不着咱们凡人去送！”

　　刚迈出门，听到陆璞的话语，沈凌汐忍不住回望。看到她留恋万千的目光，范易仁心内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