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74、仙道督学

　　全新的辅事弟子们诞生之后，掌门立即对他们下达了指示。宋咏卿的责任最为重大，总揽全局，协调各方，而她脸上一直是毫不畏惧的斗志昂扬，令沈凌汐既疑惑又佩服。还有柳娉婷，平素做事干净利落，此番上任想必亦会非常出色。

　　忐忑不安的沈凌汐终于得到关于仙道督学的指示，主要就是为仙师们传达修习方面的讯息，根据指示及时安排晚间修习的内容，在白壁上放映仙师无暇讲解的试题正解，以供弟子们观看订正，等等。听了这些，她倒安下心来，之前看孟蔼做事也没费多大力气，她也不会差的。

　　田小园为自己当上劳动督管，而余漾不再是文艺策论遗憾不已。不过她依然决定大展身手，让余漾看见她的勤恳耐劳，对她更生几分好感。

　　连任修练领队、雅舍监管的程历，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掌门着重加强了对于雅舍监管的要求，严禁熄灯后的不轨之举，无论是挑灯夜读，还是游戏嬉闹。程历想起曾经被陆璞逮住之事，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可又为有理由逮住陆璞兴奋不已。

　　至于文艺策论，本就被视为末微之流，掌门亦未多言。沈凌汐却恍然大悟，新任文艺策论便是南洁，与顾绝峰青梅竹马的南洁。人如其名，南洁如同一朵洁白的梨花，微笑时的浅浅梨涡，随风扬起，散作春雪。

　　想起出岛历练时的所见所闻，沈凌汐不禁心疼南洁。那个顾绝峰不仅脾性恶劣，还心口不一。堂而皇之地说着跟南洁的山盟海誓，背地里却给苏乔塞了酸诗，意欲向她求爱。

　　若不是同门实在难忍顾绝峰的言语举止，揭露他的真面目，苏乔也想不到那可恶的作诗人竟然是他！她要把那封信留着，作为顾绝峰落在她手里的一个大把柄。

　　沈凌汐看过那首诗，确实不堪入目。她希望顾绝峰的恶行公布于世，又唯恐南洁会为之心伤。她看南洁的目光里更添了几分怜惜，可南洁丝毫没有回应，眉眼间满溢着幸福，迷离的幸福。

　　·

　　工作指示下达完毕，六人回到学室，正值课间休息。沈凌汐刚落座，正欲跟郑景畅谈，却听见唤她名字的陌生声音。

　　“凌汐。”

　　沈凌汐回头一看，竟是孟蔼——与她从未有过多交集，却被众人当成不二对手的孟蔼。孟蔼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凌汐竟觉得四肢发麻，极不自然。

　　沈凌汐尴尬笑问：“何事？”

　　“接下来由你担任仙道督学，我想教你如何在白壁放映题解。”孟蔼和蔼可亲地说道。

　　原来她是一片好心，沈凌汐感激地说：“那再好不过了，多谢。”

　　孟蔼才没有那么好心，主动教自己的对手做事。她巴不得沈凌汐办事不力，颇谬诸多，那么掌门和同门才会想起她的好处来。

　　她原以为本派无一女弟子是她的对手，若说有，那也是宋咏卿、柳娉婷之流，在某一方面可堪媲美。至于沈凌汐，她从未瞧上眼，却抢尽了她的风头。无论比试排名在她前头后头，掌门、仙师夸的都是沈凌汐；先前一直对她示好的程历，如今对沈凌汐崇拜至极；还有仙道督学一职，她也得拱手相让……

　　为何她心爱之物，沈凌汐要尽数抢去？

　　难道她就是比沈凌汐差吗？

　　孟蔼不服，也绝不认输！

　　此刻，孟蔼与沈凌汐并肩站在白壁前，向她讲解放映的技巧，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孟蔼希望所有人都看到这幅场景，看到她是如何尽职尽责到最后一刻，如何大公无私地教对手做事，如何耐心细致温柔和煦。

　　她的愿望似乎达成了，掌门刚好在门口巡查，程历从她们身边经过，很多弟子们都目睹了这一幕，当然也在心中生出了她想要的感慨。

　　经过孟蔼的讲解，沈凌汐茅塞顿开，再度对孟蔼表示感谢。孟蔼笑着摇头，沈凌汐难得近观其面容，她的琥珀色瞳仁当真如陆璞所言，孩童般纯净无暇。陆璞对美人的观察真够细致的，凌汐不禁苦笑。

　　只是有那么一瞬，沈凌汐似乎看到了孟蔼眼瞳中的浑浊。

　　·

　　沈凌汐上任后的第一日，第一堂课是清辉仙子之仙史课，她一酷爱于白壁放映精美图册与自作史论，此番亦不例外。风风火火地闯进学室，仙子口中大喊道：

　　“孟蔼！孟蔼！快帮我在白壁放映！”

　　“回仙师，如今的仙道督学是沈凌汐。”在孟蔼答话的同时，沈凌汐立刻奔上前去，尽自己的责任。

　　她按照孟蔼教的方法，一板一眼地摆弄了半天，可总觉得不太清晰。可是仙师忙着轮番提问弟子，并未关注白壁，她只好退回座位上。

　　清辉仙子提问完毕，又逮住了滥竽充数的陆璞、关西大汉等人，心满意足地开始她的授课。她一瞧白壁，立刻气冲冲地说：“哎呦，沈凌汐！你就葫芦搅茄子，给我弄得稀里糊涂啊！”

　　弟子们纷纷大笑，大多都是被仙师稀奇古怪的俗语逗乐的，并非有意嘲笑沈凌汐，但沈凌汐已然窘迫难堪至极。她想上前补救自己的过失，仙师已经完成，她只能在笑声包围之中，红透了脸。

　　沈凌汐平生最厌恶，也最畏惧的，就是旁人刺耳的嘲笑声。如果是不理解她的平庸之辈，她大可以浑不在意。而最让她难以忍受的，就是至交好友的嘲笑——她最在意的人的背叛。方才混乱之中，她明显地听到身旁二人，震得她心碎的笑声。

　　郑景一向爱笑，包括嘲笑一些人和事，可是她以为自己对郑景而言与众不同……

　　陆璞呢，恐怕一直更加青睐孟蔼，如此倒遂了他的心意。

　　沈凌汐更恨她自己，如果把事情办好，无一丝一毫的差错。纵然听不到赞扬，也断然不会有嘲笑。

　　绝对不会！

　　整整一堂课，沈凌汐都没听进去。不管仙师讲了多么好笑的言语，她都笑不出来。

　　终究没有太过沮丧，沈凌汐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在数个晚间修习之后，空荡荡的学室里，她练习着在白壁上放映，找好最清晰的角度，换一种灵活的方法，放映出清清楚楚又色彩鲜明的画面。

　　每天课程安排及晚间修习的变数，她都及时联系仙师，告知同门；每日习题正解的放映，她都处理地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常常有同门向她询问疑难，她都耐心讲解，收获好评。

　　再也没有人能挑出她办事的瑕疵，再也没有人能嘲笑她——沈凌汐从仙道督学这一职位中，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欢悦！

　　·

　　谁知才不过一个月，沈凌汐好像就要失去这份欢悦了，她没脸再当仙道督学了——这次比试她居然是第六名！

　　从万丈高崖跌落，侥幸挂在崖壁一棵歪脖子树上，捡了条命。可对于沈凌汐来说，从榜首到第六，她的心早就坠入谷底，摔得支离破碎。

　　曾经站在最高处，亲眼见过凌云盛景的人，哪怕一瞬，都再也不想下落一分一毫。

　　更何况是她！一直站在最高处，站了好久好久的她，以为能够站到天荒地老的她。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这一次，换作孟蔼重登高处了。难道这个位置，还有那个职位，终究属于孟蔼，而不属于自己吗？

　　邓木然、柳娉婷、程历、萧明镜都跃上了比她更高的地方，他们应该为超越了曾经的榜首而欢呼雀跃吧。

　　郑景跟她说，这不过是她必经的一个小小的挫折，她定会愈挫愈强！可她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倒在烂泥里了。

　　程历以为她会晚间修习结束后，如常留在学室里，继续修习。他想了很久的，想要安慰她的话，因见不到她而没有机会说出口。既然过往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又为何要努力呢？

　　其实，仙道督学依然属于沈凌汐，掌门并未批评她一句。就连总爱嘲讽戏谑的清辉仙子，也在她的试卷上附了一句：“愿见汝立于巅峰之上！”多么心酸，她辜负了仙师的期望……

　　让她沮丧的，还有另一个不属于她的事物，一个不属于她的人。

　　那人给她递来一张纸，其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不必思虑过多，专心修习。我总跟别人说，我同座可真了不得，回回比试霸占榜首。以后还想继续夸你。

　　别总把心思放在戏文上，你瞧人家孟蔼，可曾提过哪一出戏？”

　　陆璞还是不明白，沈凌汐的心思并非放在戏文上。一直放在，离她最近的，右手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