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71、归来如旧

　　回程的时光如天边流云轻飘掠过，恍惚之间，龙车缓缓降落在不辍道场的中心。此时已暮霭沉沉，道场空旷开阔，无一人前来迎接二十四位优秀弟子。

　　也是，他们并非英雄凯旋，要不得浩大声势，担不起隆重阵仗，自己走回学室就好。

　　正当晚间修习时分，学室内鸦雀无声，沈凌汐与田小园本想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回座位，谁知刚迈进一步，程历就眼疾手快地带头鼓掌欢呼，使她们受宠若惊，垂头趋向座位。

　　“凌汐，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日思夜想呢！”

　　沈凌汐刚落座，身旁的郑景猛地扑了过来，让她又是惊吓，又是感动。

　　望向对面，柳娉婷与邓木然皆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沈凌汐于是回以微笑。只有身旁的陆璞，视若无睹地瞧着伪书，她的归来未能激起他的丝毫兴趣。

　　失落在心中只停留了一瞬，沈凌汐打开包袱，拿出典册，打算投入修习之中。两只细长白皙的手突然探入了包袱里，东翻西找——哈，就知道他不过是佯装镇定，心里早就欢呼雀跃了。

　　“蠢丫头，你带回来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呀？”

　　陆璞这一问，沈凌汐可犯难了。其实她一直记着他的嘱托，想要为他带回一些礼物，可那荒郊野岭，除了炽烈的日光与倾盆的大雨，别无长物。而且他们每天吃饭都成问题，还指望着他去救济资助，更别提给他带好吃好喝的了。

　　“咦？”陆璞似乎喜获至宝，“是这个么？”

　　沈凌汐实在想不起她的包袱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一顾，莫非他喜欢秋派女孩的画作？

　　“呸！”陆璞把看中的“宝贝”顷刻之间丢在地上，紧捂口鼻，一脸嫌恶道，“你也太恶心了。”

　　那是邓木然赠予的糯米饼，虽算不上美味，也不至于令陆璞作呕吧。

　　沈凌汐拾起袋子，才知晓那些尚未吃完的糯米饼，已在酷热潮湿的侵蚀之下发霉腐烂。她用眼角余光瞄向邓木然与柳娉婷，还好他们正在耳语，没有察觉对面的异常。

　　沈凌汐再度看向陆璞的时候，他忽然以一种哀怜同情的眼神凝视着她，叹息道：“蠢丫头，我知道你们那里生活艰苦。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把发霉的饼子带回来，想必是饿怕了，太让我心疼……呜呜……”

　　陆璞捏起衣袖，揩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同时发出虚伪的啜泣声。

　　沈凌汐又好气又好笑，面红耳赤地解释：“我忘了它们的存在，不是特地……”

　　“不必多言！”陆璞伸手捂住她的嘴，“可怜的孩子，我不会嘲笑你……呜呜……”

　　沈凌汐的唇贴着他掌心的温热，恍惚间失了神。他不久之前定曾以纤手破新橙，指缝间、掌纹里残留了甘甜清蜜的果香。也许因为太久没吃到香橙，她好想舔舔他的掌心，品品丝丝清甜。

　　而她还没来得及如此为之，陆璞就把手拿开了，耳边响起郑景的低声传信：“掌门在门口。”

　　郑景双眼直直地盯着典册，并用手遮住嘴巴，全程进行得毫无破绽。

　　沈凌汐与陆璞同时转正了偏向对方的身子，目光投入书中，巧妙伪装成认真修习的模样。

　　沈凌汐心潮未平，且随着掌门逼近的脚步而剧烈起伏。掌门轻拍她的肩，示意她随他出去说话。临走前，沈凌汐收到了陆璞一个惊慌的眼色，倍感不安，甚至有些腿软。

　　其实他们太过大惊小怪，掌门只是语气平和地告诉她，既然回来了，便莫再多想。她为人处事的表现已足够优秀，接下来还需在修习上多下功夫，以期于不久将至的比试中再创佳绩。

　　掌门还是第一次找她单独谈话，沈凌汐仔细聆听掌门的教诲，起初不敢直视，后来不再慑于他的威严，抬起了头，又迅速垂下。因为近看掌门的脸，果真色如墨染，名不虚传，她担心看久了会忍不住发笑，有失体统。

　　·

　　才一会儿的功夫，沈凌汐就回到了学室，陆璞的神色依然紧张，逮住她不停地发问，问掌门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沈凌汐叫他放心，掌门并未察觉他们在修习时闲谈，只是让她尽快恢复修习状态。

　　陆璞岂能安心，近几日他总觉得掌门的目光有异，刺得他浑身生疼。他跟南洁平日里应该掩藏得天|衣无缝，就怕某些人多嘴多舌，向掌门告密，那他们就在劫难逃了。

　　小憩时分，郑景紧抱凌汐不放，时而哭哭啼啼，时而忿忿不平。

　　“凌汐，那些小妖童都太讨厌了！居然敢在你的课上捣乱，还欺负你，我都快气死了！”

　　“嗯？”沈凌汐不解，“你如何知晓妖童的？”

　　“大家都知道啊！”郑景松开手，换了个姿势抱住她，“每天都能在白壁上看你们。”

　　一旁观察的柳娉婷适时发问：“猥主是否未曾告知你们，不复岛弟子会观摩你们的历练？”她早已猜到猥主的别有用心，只是想跟凌汐说说话。

　　“是啊，我们都不知此事！”沈凌汐惊叹。

　　如此说来，他们每一个人都见证了她曾经的颓败，沈凌汐顿时无地自容。

　　不过，关于出岛历练的一切，很快就不再被谈起，只封存在记忆中。留守岛上的弟子们，只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些事，探讨了猥主的恶趣味，不出几日，好奇心便被消磨了；亲身历练过的弟子，也在闲谈多次之后，厌倦回味毫无收获，只是遭罪受的历练。

　　唯有沈凌汐，还会偶尔翻看秋派女孩的画作，鲛人羽民的故事，为之感怀一二。历练归来的弟子们，需得补追落下的功课，沈凌汐尽力修习，倒也无暇感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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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次比试即将展开，弟子们大都修习得格外认真，陆璞却是我行我素，上课看闲书，下课便疾奔而去。晚间修习的时候倒是经常外出请教，不过请教的题目又都是沈凌汐帮忙找的。

　　沈凌汐自己落下了功课，好多问题难解，亦不得不外出请教，廊上却不见陆璞的身影。她只得叹息一二，那厮定是偷跑出去，享受他的饕餮盛宴了。

　　她料想不到，陆璞此番外出另有目的，不为美食，但为美石。过几日便是南洁的生辰了，他有心恭贺芳辰，苦于身无长物，无计可施。若是在家中，他大可以一掷千金，为她购置心爱之物。

　　昨日瞥见她腕上有一玉镯，上面刻着拙劣的花纹，忽而茅塞顿开，该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先前听鲶鱼胡子仙人谈起他平素喜爱搜罗美玉灵石，陆璞便托他寻个一二。仙人莫有不从，带来许多，由他自行挑选。

　　刚踏入同一饱，陆璞便被几块灵石的强烈光芒耀得睁不开眼，这般夺目可不合南洁的性子，当下让仙人将那几块丢掉。另有几块色彩斑斓、花纹错杂的玉石，也断然入不了她的眼。羊脂美玉、和田青玉……好是好，可不够独特，他想给她天底下独一份的美石。

　　“你看这块如何？”仙人捋了捋胡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墨色玉石，递给他看。

　　陆璞打眼一瞧，真是稀松平常，然而伸手一摸，却是爱不释手，仿佛其中有什么妙力吸引。再透光细看，此石墨色精纯，不掺一丝杂质，实属难得。

　　这石头，便像南洁一般，先前从未入他的眼，后来才晓得，她原是那样好。

　　“好！就是你了！”陆璞将石头紧紧攥在手中，开怀道。

　　这小子，倒是好眼力，怎奈老夫需得忍痛割爱……仙人心如刀割，胡须都垂得更低了。那块石头可是当年不复岛覆没时，他从故友居所捡到的，一直珍藏着，从未示人。

　　他眼珠一转，大可以趁机捞到点什么：“小师傅，你拿了我的石头，我可要向你讨教一番。近日我做烤羊排和葱烧海参两道菜，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好说好说，多谢你赠石了。”

　　陆璞当下就将这两道菜的烹饪心得，尽数传授，足令仙人茅塞顿开。而他自己亦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晚间修习结束，回寝时间已至，幸得英容仙姑加以提醒。

　　“仙人，等我过几日得了闲，再来多教你几道菜。”

　　“仙姑，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陆璞急忙向仙姑和仙人告别，出了同一饱，发现无涯斋的灯光已尽数熄灭。大概所有弟子都已回寝室，他必须抓紧回去。至于先回学室拿功课这般的念头，便愉快地打消了。

　　空旷而寂寥的夜里，并无佳人伴身旁，亦无他人注目，陆璞肆意狂奔着，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的潇洒。临近银溪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有两个并肩而行的人影。

　　好哇！果然这岛上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层出不穷，就算真要惩治，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他和南洁。

　　陆璞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跟在后面，想要一探究竟。

　　这一男一女，怎么瞧着那么熟悉呢？

　　一个身材宽胖臃肿的男子，不时将身子倾向纤瘦矮小的女子，同她说笑，笑声还那么奸佞，令人作呕。而那女子，身子总不时地向另一边偏移，附和着发出几声干笑……

　　他知道了，那二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