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60、风雨无情

　　田小园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余漾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告诉沈凌汐，就是想听听她的看法。

　　沈凌汐为那只可怜的硕鼠痛心不已，就算他百害而无一益，余漾也不应该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了结他的生命。如果余漾面对的是更加凶恶，食人的豺狼虎豹，那么他不仅无法理直气壮地虐死他们，而且自身难保。

　　只不过因为老鼠比他弱小，他就要居高临下地挥起屠刀，戕害那只或许饿极了，或许要养家糊口，才来偷点粮食的老鼠！如果这件事被“爱鼠常留饭”的陆璞知道，他说不定将为之与余漾反目。

　　“我真的想不到余漾会那样做！果然人不可貌相……”沈凌汐义愤填膺道，但她还是为余漾与小园留了些余地，想着他倒还有机会改邪归正。

　　又说不定余漾从别处得知了这回事，说给小园听，是想看看她会怎样面对那样不堪的他。然而她没来得及说出这些婉转的推测，上层就传来骂声：

　　“下面那俩人闭嘴睡觉！就算你们不想睡，别人还想睡！真讨人嫌，还以为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呢……”

　　田小园偏生不服气，顶撞道：“偏不睡！人家姐妹说会儿话，关你什么事！”但沈凌汐捂住了她的嘴，夜已深了，的确应该入睡，余下的话明日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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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的低吼声自破烂木门的裂缝中渗入，带不来一丝清爽的气息。这小屋子就是个蒸汽腾腾的笼屉，她们则为分别被安放在上下两层的包子、烧麦，逐渐熟透，虽然最终的口味可能没那么好。

　　沈凌汐被夹在两个“包子”之间，热度更加炙烈，无论转向那一侧，都是一样的难熬。她只能平卧着，却总觉得窗外天象有异，夜幕时不时地发亮。

　　沉闷中孕育着不安与焦虑，终于在一声惊雷中炸开，暴雨滂沱随之而至，夹着雨珠碎裂在地面的脆响，是沈凌汐素昧平生的雹子。

　　她惊坐而起，而身边的田小园仍然睡得十分香甜，闵玥只是翻了个身，苏乔纹丝未动，竟无一人与她共同惊眠闻雨过。虽然害怕，但她不想打扰到任何人，勉强又躺了下来。

　　每一阵雷声都从遥远的云崖奔来，从屋顶穿行而过，爆出轰隆巨响，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沈凌汐僵卧于木板上，身下的破席已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她真怕稍一动弹，怒雷便会直劈下来，让她像那棵怪树一样，死得又恐怖又难看。她也真佩服七个安睡之人，对石破天惊之声充耳不闻，风雨不动安如山。

　　狂风呼啸怒号，不断击打着岌岌可危的门扉，雨势为其助力，冲破阻拦，肆虐汹涌而入。破门被掀倒在地，洪流踏着他的尸体蔓延流溢，剩了一半的窗扉顽强抵抗，终归徒劳无功。

　　风狂扫着乱雨，惠及床榻上的每一个人，当真到了“床头屋漏无干处”的艰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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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怎么了？”

　　“雨！好大的雨！”

　　雨打风吹之下，熟睡的人儿终于惊醒，从梦境的美妙跌至现实的惨淡。上层的四人似乎无意移驾下来，共同对抗风雨。

　　她们只是吵嚷着，那风如何如何大，那雨如何如何猛，门窗被刮倒在地可如何是好，洪水把屋子淹了可如何是好……她们徒然怨天尤人，说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对策，也没有任何举措。仿佛觉得遭殃的只是下层那四个人，大可高枕无忧。

　　而下层的苏乔只是用波斯毛毯裹住了全身，以之抵御风雨。田小园抹了一把湿了一脸的雨水，纳罕着“俺怎么流了这多口水”，继续睡得心安理得。

　　唯有闵玥忧心忡忡地凝望眼前惨状，思量着对策，同时还要安慰因电闪雷鸣而惊惧不已，瑟缩在她怀里的沈凌汐。

　　“糟了！我们的包裹都放在地上呢……”闵玥忽然惊呼，迅疾下了榻，涉水而过，捞起她们四人的包裹。

　　上层的四人大喊不妙，连忙爬了下来，拯救她们的包袱箱箧。事成之后，又要赶快逃离不祥之地，被闵玥拦住，规劝道：“我们必须把门扉支起来，否则的话，雨水只会越漫越多，我们都要遭殃。”

　　爱说闲话的一个女孩瞅了一眼下层榻上姿态各异的三人，趾高气扬道：“凭什么我们就要跟你干活，而她们就能坐享其成！”

　　沈凌汐见众人都在地面上，那雷也不一定就会专挑她来劈，便不再怕了。她连忙把苏乔喊起来，苏乔竟然不再娇气，痛快地立在地上。又把迷迷蒙蒙的田小园揪了起来，对田小园来说屋子漏点雨就是家常便饭一样，还叫她们别小题大做了。

　　及至趟过深至脚踝的水，又差点被狂风摧残倒地，田小园才闭起嘴来干活。她做这种活计比她们可有经验多了，在闵玥的殷切邀请之下，担任指挥工作，指引众人齐心协力把破门抬起，废窗支上，又用漏水的瓢、痰盂、瓦砾将水一点点舀出去。

　　其间风雷威怒，未有丝毫减却，雨脚如麻，不曾片刻断绝。众人累得筋疲力尽，湿透的里衣紧紧黏在身上，两个脾性不佳的女孩又鼓吹破罐破摔。幸有闵玥权衡利弊，告诫众人莫要功败垂成，那两个女孩的恶念才被及时遏止住。

　　上天垂怜，其实是猥主良心发现，不忍心再折磨她们了，才令风雨渐渐停息，雷鸣归于沉寂。天边晨光熹微，八个女孩的斗争终于宣告胜利，可以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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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风雨那边晴，不复岛今宵夜色甚好，皓月当空，微云淡抹。“陆帝”与“邓皇”兴致极好，与“大丞相”和“大将军”月下对酌，将繁琐国事抛到脑后。

　　尤其是“陆帝”，心里美滋滋的，没能出岛历练，真是天大的福分。蠢丫头她们的小命可难保喽，啧啧啧……他终归是个有情有义的帝君，就连侍候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娥，都不忍心获悉她的死讯。

　　如果她亡故了的话，那他还要另找一个新的宫娥，太费事了！所以她还是好好活着吧……

　　冰凝花沾了“陆帝”的福气，居然在时隔数月之后，得以重见天月，吸取天地草木的灵气，而不是小屋子里混杂的浊气。她决定暂时对这位“陆帝”表达些许敬意，配合他的撩拨，弄出曼妙的花影。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植根泥土的仙花仙草们，对她这个养在瓶中的异类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什么嘛？搔首弄姿的……”

　　“她简直在丢我们的脸！”

　　“冰凝花，你羞不羞啊！”

　　是啊，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太谄媚了。可她自己乐意就行，用不着他们管！

　　“喂，你们嫉妒了吧！你们没有我姿态美好，又没有我的诸多妙用，休怪无人会多看你们一眼，更别说细心呵护了。你们啊，活该被人碾在脚下！”

　　冰凝花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花枝东摇西晃着示威。见此情形，陆璞以为她不喜欢待在外面，于是连忙把她护送回屋里。

　　他又出来接着把酒言欢，徒留冰凝花落寞的身影，淹没在仙花仙草的嘲讽声里。

　　“陆璞，你就会帮倒忙，小心乐极生悲哦。”

　　冰凝花一语成谶，陆璞很快就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报应。先是由于胆大妄为地露天宴饮，扰乱了周围雅舍弟子们的休息。程历多次制止反受其辱，一怒之下招来巡查仙人，将四位“帝王将相”的大名挂在了无涯斋大堂最显眼之处，罪名为“半夜聚众酗酒滋事，屡禁不止，干扰弟子就寝，是对不复岛岛规的无耻亵渎”。

　　·

　　猥主特地将晨间修练的所有时间，用于对四人的批判之上，把他们升到半空，悬尸一般，接受他劈头盖脸的斥骂。

　　猥主的胖脸青紫如猪肝，爬满了深邃的纹路。他昨夜为给出岛历练的那些人吃些苦头，整夜翻云覆雨，已然心力交瘁，嗓音沙哑地嚎叫：“自不复岛众门派创始以来，还没有人比你们更蔑视仙师，亵渎岛规，你们好生厉害啊！”

　　陆璞居然顺势点了点头，将矛头直引到自己身上。

　　“陆璞啊，你、你、你……”猥主干咳了数声，几乎要呕出心来，半晌才回过气。“真是死性不改啊！你说你自己堕落也就算了，你倒还拉上好人一起胡闹，害人害己啊！”

　　陆璞当下就想与他对骂，他们“帝王将相”四人连心，拥有共同的情趣嗜好，才不像他所言那般不堪。为了他们，他还是忍气吞声了，因为他在所有人眼中本就是最坏的那一个，不介意再被扣上各种欲加之罪。

　　反正他是“陆帝”，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为了给臣民创造安宁的生活，他情愿遭受一切苦难。

　　但他的臣子们，又怎忍心看帝君蒙受不白之冤，“邓皇”抢先为他辩驳：“副岛主，此事我们四人都有错，不能只怪陆璞一人。我们愿共同承担责任，为弥补过失，领受一切惩罚。”

　　“愿领受一切惩罚！”“大丞相”随之应声道，顾见“大将军”形容痴傻，连忙捅了他一拳，他才稀里糊涂地附和了一句“受惩罚”。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他才不愿意受任何惩罚呢。

　　“陆帝”为臣子忠君之义感慨不已，猥主却冷哼道：“既然你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受罚，那我就遂了你们的心意。从今夜开始，持续一个月，每个深夜都要巡查雅舍，直到抓到不法之徒为止。”

　　四人都舒了口气，这惩罚不过是小菜一碟。回了学室，他们又被掌门罚写千字悔过书，并当着众弟子的面宣读、反省，为他们给玄昙派的最佳门派评比抹上巨大污点而忏悔。

　　陆璞还因为在仙史课赶写悔过书，被清辉仙子喊起来回答问题，又无蠢丫头相助，胡言乱语，被罚站两个时辰。

　　福祸相依，蠢丫头等人经历过的风雨，终有晴好的时候；而他经受的一浪又一浪的拍打，才真叫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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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章突破二十万字，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将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