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6、更衣新妆

　　如今的沈凌汐，已身处茫茫海上的一艘宝船，身边有许多陌生之人，再非与世隔绝的桃源镇，再无她的亲人。

　　“沈姑娘，我可以进屋吗？”小玉手捧盛衣木盘，轻轻叩门，柔声问道。

　　良久无人应答，小玉又微微大声喊道：“沈姑娘……沈姑娘？”

　　还是寂静无声，她心中一急，推开门向屏风后跑去。只见水汽芳香缭绕中，沈凌汐坐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小脸红扑扑的。

　　手中木盘“砰”地落地，小玉心中有些慌乱，凑上前探知她的气息——还好，尚存！

　　正欲掐她的人中，她却睁开了迷蒙的小眼，迷惘道：“玉姐姐？”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呀，玉姐姐……泡在浴桶里太舒服了，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尝试着站起来，双腿却酸软发麻，让她差点栽倒在浴桶里。沈凌汐尴尬地笑了笑，脸更加红了。

　　看见她这副可爱的窘态，小玉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反而多了几分怜爱，不禁掩嘴轻笑。这小姑娘恐怕真有些傻气呢，夫人说的没错，总不会有人派她来成大事。心里暗暗想着，手上却不忘将沈凌汐轻轻扶住。

　　“没事就好。”小玉丹唇轻启，秀眉舒展，一双杏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此时近距离仔细看她，凌汐便觉得这位玉姐姐自有一般风韵，一定很讨人喜欢吧。

　　“对了，沈姑娘。”小玉弯腰拾起盛衣木盘，递到她跟前，“船上除了侍女，便没有年轻女子。这是我挑选出的几件好衣裳，不知姑娘可有中意的？”

　　沈凌汐打量着木盘中的衣裳，虽然可以依稀辨别出草绿、青白、藕荷色，但不同的款式，其上描摹着的各色花纹，可让她犯了难。毕竟她没有太注重个人的穿衣打扮，现在也无心琢磨。

　　“嗯……”沈凌汐皱眉，见小玉看着她认真的目光，便开口问道：“玉姐姐，你觉得哪一件最适合我呢？”

　　“我看姑娘模样清雅，若着此藕荷烟纱散花裙，可添几分娇艳之色。”

　　这裙子的名字倒是好听，目之所及，样子倒也不赖。沈凌汐微笑点头道：“好，就是她了！”

　　“那我为姑娘更衣梳妆，之后带姑娘与夫人、少爷一起用餐吧。”小玉好看的脸上漾着笑意，麻利地服侍她更衣。此时沈凌汐不再推辞，因为她实在是不擅长穿衣打扮。

　　更衣之后，小玉又引她到银镜前，为她梳妆盘髻。沈凌汐一会儿看看各色胭脂水粉，又一会儿看着镜中的自己被傅粉、画眉、涂脂等，原本苍白的面容变换成明艳朱颜，一条淡淡疤痕也被彻底掩盖。妆罢，小玉拆开她毛乱的发髻，青丝倾泻，光泽明亮。

　　“沈姑娘的头发真是又黑又长呢！”

　　“是么？”凌汐的双眼闪着欣喜的光芒，看到镜中仔细为她梳发的小玉认真地点头，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忽地抬起头看着自己和她在镜中清晰的面容，凌汐想起那面爬满灰尘的古旧铜镜，自己和他模糊不清的身影。空气中似乎又弥漫着烟尘，嗓子眼痒痒的，眼中有些枯涩。

　　她使劲眨眨眼，镜中的小玉投来关切的目光。“沈姑娘想要梳什么发髻呢？”小玉轻柔问道。

　　沈凌汐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和我原来一模一样的垂挂髻就好。”

　　“嗯，小玉也觉得沈姑娘梳垂挂髻极好看呢。”

　　凌汐微微一笑，小玉固然不知道她钟爱垂挂髻的缘由，起初只是鬓角垂下来的碎发刚好能遮住她的疤痕，哪怕如今它被粉遮住也不愿改换。

　　小玉娴熟地为她梳好发髻，还在当中簪上一朵碧色绢花，可称清雅。

　　“大功告成了！”小玉脸上漾着笑意，杏眼灵动如水。

　　看着镜中的自己，沈凌汐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精致的妆容，婉约的发髻，清灵的衣裙——此时此刻的她配得上明艳动人四字，而她自己的感觉却是如梦似幻。

　　“玉姐姐……”凌汐哽咽道，“谢谢你让我十六年来第一次变得这么美，真的谢谢你！”

　　小玉忙道：“姑娘可不要这么说，这是小玉应该做的。时候不早了，我该送姑娘去和夫人少爷一同用餐了。”

　　说着，小玉扶起沈凌汐，又来到灯火通明的长廊里。此时二人并排而行，小玉的脚步不似先前那般匆忙，凌汐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仔细看着眼前一扇扇木门精雕细琢的图案。

　　“玉姐姐，你身上的香味可真好闻呢！”

　　听到她的感叹，小玉的脸上却晕开两抹绯红，声音颤抖道：“哦，是吗？”

　　凌汐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正思虑自己是否失言了，却听她轻声说：“我们到了。”回神抬眼望去，一扇雕花鎏金降香黄檀木门令她眼前一亮，原是这般气派的木门才配得上雍容华贵的陆夫人呢。不过马上要见到她，凌汐有些莫名的紧张，摸摸自己的发髻，问道：“玉姐姐，我现在的样子还好么？”

　　小玉笑道：“姑娘多虑了，自然是极好的。”

　　沈凌汐舒了口气，见小玉轻轻敲门，不由得又提起一口气来。木门被缓缓打开，两位柳黄衫子婢女低头垂手退至两旁，屋内的暖黄色调浸染了凌汐的双眸，目光定在当中立着的琉璃梅兰竹菊四条屏，只觉得这琉璃质料为四周暖黄透过了几分清冷月光。

　　小玉携她绕过屏风，沈凌汐每走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见到贵妃榻上安详侧卧的陆夫人才渐渐平复。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刚才已经见过面，明明陆夫人面相慈和，她还是紧张至此。

　　榻上人缓缓抬起眼帘，微微笑道：“你来了？”小玉连忙上前扶她坐起，沈凌汐对她再拜，她却阻止道：“不必行礼了，沈姑娘在这里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夫人和公子的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认真凝重地说完这番话，心里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

　　“哎呦，”陆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可要将你赶下船去喂鲨鱼喽！”说着她和小玉相视一笑。

　　曾在书上见过鲨鱼张着血盆大口的可怖模样，沈凌汐吃了一惊，脸上顿时变色：“不要啊，凌汐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哈哈哈哈……”陆夫人明朗大笑，眼泪也笑了出来。小玉先是捂嘴轻笑，到后来也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听着她们刺耳的笑声，沈凌汐十分窘迫，料定自己的失言，眼泪也急得打转。

　　“小玉啊，”陆夫人仍时断时续地笑着，“你和沈姑娘经我小小一吓就都不得了呢。”说罢，以手绢揩去眼角的笑泪。

　　小玉眼波一转，薄嗔道：“夫人总是爱拿我们取乐。”又看向目光迷茫的沈凌汐，柔声安慰道：“沈姑娘无需惊恐，夫人是和你开玩笑呢。”说罢，又轻笑了两声。

　　沈凌汐跟着大剌剌地笑了几声，低声道：“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有趣。”心里暗暗想着，这外面世界里的人都爱拿别人取乐吗？若是如此，倒真叫人难以忍受。

　　“你不必害怕，就算真被丢进海里，也可乘鲨远航。”随着一声“少爷”的轻唤，稚嫩而空灵的男声透过琉璃画屏传来，在她眼前心上铺满光亮。

　　伴着佩玉铮铮，他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停在沈凌汐面前，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绕着她踱了一圈。凌汐的窘迫之意比之刚才更盛，心里不住地抱怨着这些人的行事作风太过古怪。陆璞却凑近她低声说：“你这样打扮还挺好看的，像池中一朵素色莲。”她怔住了，盯着他含笑的眼睛，感觉到面颊在发烫，有两团火苗在燃烧。

　　“璞儿，不得对沈姑娘无礼！”陆夫人不悦道。

　　陆璞闻言退到一旁，有些委屈地说：“阿娘误会我了，我不过是夸奖她好看罢了。”话是对陆夫人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旁低头的小玉，嘴角勾起一弯得意的微笑。

　　刚才离得太近，此时沈凌汐终于可以远远观望他了。银红华裳衬得他的肤色更为白皙，凌汐心下纳罕：这般鲜艳之色不应为女子的专属吗？穿在他身上却不违合，反而浑然天成，相得益彰。再看他纤腰被玉带紧束，佩着美玉琼瑶，墨发被一根血玉簪高高束起，似乎描摹过的秀气眉毛直飞入墨鬓之中，当真是“沈腰潘鬓”。口若含朱丹，面若敷玉粉，俨然是书中描绘的魏晋时期“美姿仪”男子。

　　虽然他身上的雕琢比女子还要多，却是美玉精雕，锦上添花。这身装扮要是换到了沈洛尘这种气质的男子身上恐怕也会叫人生厌，更别说让吉财、江子这般装扮，可真是东施效颦，惨不忍睹了！

　　沈凌汐不禁噗哧一笑，陆夫人闻言又闻笑，亦绽开一抹笑意。“哎呦，那我倒是误会我的璞儿了。”目光含笑望向沈凌汐，接着说道：“你倒有眼光，为娘也觉得凌汐这样打扮好看得紧呢！”

　　沈凌汐自觉失礼，又有些害羞，忙道：“哪里，这些都是玉姐姐的功劳。”紧握裙角的小手有些汗湿了，一次次地紧握舒展，裙上也起了皱痕。

　　“沈姑娘客气了。”小玉抬头对沈凌汐淡淡一笑，又即刻低回。这一笑旁人看来无甚特别，陆璞却品出其中掺杂的意味，脸上笑意更浓。

　　“都好都好，”陆夫人目光颇有深意地扫过三人，“我看是时候开宴了。”

　　沈凌汐这才感觉到肚中饥饿，对外面世界的美味珍馐期待不已，使劲咽了咽口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像沈凌汐一样，忽然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遇见一个有趣的人。然而，未知的世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