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50、放火烧山

　　陆璞居然在烤肉！

　　月朗星稀之夜，泉影潋滟之下，他支起架子，点上火堆，独自一人烤肉，独自大快朵颐。清朗月光映出他明灭摇曳的剪影，好似神仙中人，她忍不住多看几眼，才狠下心去打扰。

　　“陆璞！”沈凌汐大吼一声，“你居然私逃修习在此消遣，掌门命我来捉拿你了！”

　　陆璞并未受到丝毫惊吓，淡淡地应了一声“哦”，不慌不忙地将肉翻面：“我把这些吃完就回去。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不在乎或早或晚。”

　　沈凌汐真替他着急，催促道：“快走吧，清辉仙子马上要进行仙史小考。”

　　“管他什么大考小考，给我再多时辰，我也写不出几个字来。”陆璞将肉仔仔细细地用竹签穿了一串，招手道：“过来尝尝吧。就算晚回去一会儿，你依然能够写出长篇大论，美味佳肴可过时不候啊。”

　　不知是被他的言语蛊惑，还是被食物的香气诱惑，沈凌汐走上前去，接过了那串烤肉。她端详一番，嗅上一嗅，顿时觉得这肉卖相不佳、气味诡异，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没熟呢。

　　“放心吧，我没下毒！不吃算了……”陆璞认为她的犹豫是对天才厨神的亵渎，伸手要抢回来，她终于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这味道，如此浓重……他究竟放了多少古怪的调味之物，竟呛得她鼻痒嘴麻。

　　沈凌汐尽量不露出狰狞的神色，再咬下一大块，细细品味，竟品出几分独特的鲜美，虽不适应，然而欲罢不能。一串吃完，唇齿之间残留的回香，让她心痒难耐，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吃过何物。

　　“方才的是什么肉？”沈凌汐舔着嘴唇，那回味无穷的样子，再度证明了陆璞的无上手艺。

　　“羊肉啊，莫说你从未吃过。”陆璞十分得意，蠢丫头在厨艺与美食鉴赏方面难以望其项背。以后谁娶了她做夫人，定享不了口福，不过那人不会是他，这一点大可放心。

　　“羊肉？”她自然是吃过羊肉的，可经陆璞之手烤出的羊肉仿佛被赋予了新生，不再是曾经的羊肉羹那般腥膻寡淡的味道，而具有丰富与鲜活的滋味，或可目之为至真至美。

　　“你做的烤羊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真的太妙了！”这世间绝美之物足以令“老饕”青眼有加，更何况她一个未尝过多少滋味的“小饕”，自然要诚挚地夸奖几句。

　　蠢丫头竟有对他心悦诚服之日，陆璞笑得合不拢嘴。只恨这隐蔽之处仅有他二人，不然即可让他更为扬眉吐气。掌门不久前还对他耳提面命，说什么多少人都想坐到蠢丫头身边，特地给他机会，就是要他好好跟她修习……这不，蠢丫头在跟他学习美食之道呢，并且学问极其匮乏，急需补救。

　　“哪里算是最好的羊肉啊，你谬赞了！羊肉不是现宰的，调味料不齐全，又没有松木炭火，不及我在塞外吃的炙烤羊肉分毫呢。”他的足迹未至塞外，不过姑妄言之，唬一唬蠢丫头罢了。不出所料，她瞪大了弹丸小目，认真听讲，连连点头。于是他又说道：“改日我请你吃蒙古人造的涮羊肉，滋味也称得上一绝。”

　　“那好极了！”比起期待遥不可及的东西，沈凌汐更关注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你正拿着的那些个都是羊肉吗？”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大蝦，她明知故问，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要是不懂的话，那多半是在装傻，或者真傻。

　　“你傻啊，这是牛肉、蝦，还有海参。”说着，他把每种都给了她一串，毫不吝惜。虽说她品鉴美食有所欠缺，但能分享美食，还能夸他几句，也不算太糟。

　　“哇！”沈凌汐惊叫一声，陆璞以为她又将不吝赞美之词，得到的却是“太烫了”的抱怨。他无奈道：“你慢点吃，我还在烤更多呢。”

　　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三下五除二就让美味全都进了她的肚，砸吧着嘴催他“快点儿”。她一时间忘乎所以，竟将大少爷视为烤肉厨子，不，是“烤肉少爷”，嫌他手脚不麻利，会让客人等着急的。

　　还好，他遇到的是她这般耐心的客人；还好，她面前的是位秀色可餐的厨子。

　　等候上肉的时候，尚可观赏他娴熟的手法与细心的举动，聆听淙淙泉响，交织滋滋炙肉之声。任那些神仙活了千秋万载，也未曾闻过此等大俗而大雅之音。唯有两个不守规矩的痴儿，背离众人，偶逢机缘，方得闻此天籁。

　　想必陆璞对今夜的露野烤肉筹谋已久，否则就不会连陈年佳酿都提前埋到了附近，只可惜此等缜密的心思他尽数用在了偷食上。他未在意沈凌汐惋惜的神色，专注于品酌美酒，连声称赞：“看来此处果真集天地日月草木之精粹，将这葡萄美酒养得更为浓醇了！”

　　沈凌汐婉拒了他请她小酌几杯的好意，今夜并非开怀畅饮的好时机，他们应该赶回去参加小考了。

　　“嗯。”陆璞并无起身之势，把盏沉吟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若是一同回去，容易引起颇多揣测，甚至暴露行迹。”

　　如此也好，他还想得挺周到的。沈凌汐独自向学室走去，每行一步，便生出一点不舍之情。若是今夜他们都毫无羁绊，那就可以继续吃肉饮酒，心无挂碍，乐天悠游。可要是没有那层强加的约束，她定会不管不顾，任他月下独酌，断然误不了她的修道大业，却也无缘尝到人间至味，对他大有改观。

　　她应当庆幸，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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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室内果然鸦雀无声，清辉仙子在门口与廊上徘徊，沈凌汐向她说出腹痛的托辞，便安然无事地回去答题。只不过当她自后门进入时，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投以惊异的目光，仿佛走进来的她周身遍布仙气，震慑四方。虽说不喜欢在不恰当的时候备受瞩目，但她也没多想，多半是他们沉不下心的缘故。

　　真叫陆璞言中了，这些仙史题她做起来得心应手，信笔如飞。她答完的时候，身旁的郑景尚有大半未完成，就连对面的柳娉婷都在冥思苦想。她查验过是否错漏不足，便安心静候收卷，只是不晓得陆璞为何行动如此迟缓。

　　清辉仙子在来回数次后，驻足于学室之前，告知众人即将收卷。就在这时，陆璞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直奔座位而去。

　　他携来一股人间烟火气，瞬间使浓郁肉香弥漫了整间屋子——啊，沈凌汐终于明白了方才众人异样目光的缘由，并为自己身上的气味不重略感宽慰，隐隐为大少爷担忧。

　　“陆璞啊！”他可真是吃到忘我的境界了，连仙师唤他都需要她的提醒，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一脸无辜。

　　“你是去放火烧山了吗？”清辉仙子的利嘴张张合合，毫不留情地挖苦他：“然后把烧到的野鸡野猪都吃了，一直吃到现在啊！”

　　陆璞依旧不加辩驳，静听数落，身旁的沈凌汐倒有些羞愧，未能与好友共患难。刚好铃音响起，清辉仙子便连忙收起卷子，嘱咐陆璞回去做完，明日课上提问他所有题目，若有一丁半点错误，就将他焚化成灰。他虽然满口应承，却将那纸塞到一处，瞧也没瞧一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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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园来寻沈凌汐，挽着她同回雅舍，刚出学室门就眯起狐眼质问她：“快说！你方才为啥那么晚回来？”

　　沈凌汐一时心虚，便用了一样的托辞：“我腹痛难忍，还能去哪儿？”

　　“哼！”田小园横眉竖眼道：“休想蒙混过关，你要是从茅厕回来，怎么身上那么香呢？”她把头扎进她衣裳里闻了又闻，“……香味还跟陆璞身上的一模一样，要么就是你俩去了跟俺去的不一样的茅厕，要么就是一起去放火烧山吃野猪了！”

　　“别胡说了，没有放火烧山，也没有吃野猪。”终究还是瞒不过狡猾小狐狸，沈凌汐无奈供出实情：“我想找他回来小考，刚好他在烤肉，就吃了一点儿。”

　　田小园狡黠一笑，揶揄道：“如今你俩挨得那么近，又一起偷吃，还不赶快把好事成了？”
　　“你讨打吗？”

　　二人你追我赶，沈凌汐脸颊的绯红掩映在夜色之中，只有她自己察觉到了异样。她觉得脸红不值得大惊小怪，就连苏乔被田小园嘲讽时都面有异色。怪只怪田小园似得清辉仙子真传，传的却不是史才，而是嘴上功夫。

　　·

　　她们回到寝室时，其余的人都已到齐，奇怪的是宋咏卿并未焚香，太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了。这样再好不过，沈凌汐不想知晓其中缘由，宋咏卿却主动和她搭话：“哎，凌汐，你现在坐陆璞身边了？”

　　不知为何，听到她提及他的名字，沈凌汐居然很反感，撇着嘴应了一声。她又没来由地说道：

　　“他行事一贯乖张，你可别被他打扰了。”

　　“我不去招惹他，自然不会被打扰。”沈凌汐勉强挤出微笑，拿起木盆，出门洗漱。

　　“那就对了！”沈凌汐已经迈出门去，宋咏卿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你那什伍净分了些神人……”
　　宋咏卿心里想的是，她如果跟这些人分到一个什伍，该会多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