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49、喜汝之寂

　　午休来临，也就是众人或期待，或厌恶的什伍组成之时。沈凌汐与田小园依依惜别后，稍稍调整了一下，便坐等那些人来到她身边。郑景由于地理优势，第一个加入什伍，坐在沈凌汐的左边。右边的位置属于大少爷，短别重逢的大少爷。

　　郑景安坐下来，对沈凌汐笑了一笑，略显羞怯之意。沈凌汐感觉眼前的她不像是身后那个嗜好嚼舌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实则响遏行云的郑景，倒似个小家碧玉的模样。

　　随即郑景整理起杂乱的物品，从中飞出了一只蛾子。失去了栖身之所的蛾子四处乱窜，在慌忙的人群中惹起一番骚动。就在沈凌汐观望蛾子将蛰伏何处的时候，右耳被哗哗啦啦的杂声惊扰，身边又多了一人。

　　陆璞闷声不语，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有正眼瞧沈凌汐。他低头收拾着自己的物品，期间有三次将翻找出的东西送还给萧明镜，一把折扇、一根竹筷，还有一团揉起来的纸。沈凌汐佯装认真读书，目不斜视，实则把他的每一样东西都瞧了个仔仔细细，尤其是那三件。

　　邓木然是何时坐到陆璞对面的，沈凌汐浑然不觉，直到发现他以诡异的目光瞅了她一眼，面带狡黠的笑意。柳娉婷翩然而至，邓木然立刻殷勤地为她清理布置，简直就是无微不至。

　　郑景捂着嘴，发出一声怪笑，身子扭了一下。沈凌汐想对邓木然回以同样的狡黠表情，他却没空往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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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齐齐坐好，陆璞冷不防地说了句话：“你有黛石吗？”

　　沈凌汐欣赏着正对面的不复岛第一美人，将她幻想为惊鸿洛神，心醉不已，以为他在同别人讲话。不料他正注视着自己，顿时有些慌乱，摇头答道：“没有。”

　　“黛石是何物？”沈凌汐想知道他所求的是什么，也想将所求之物给他。

　　“听说那是女孩画眉用的，我想用来写字，应该会不错。”

　　沈凌汐默然不语，他明知道她不施粉黛，还故作此一问，似有暗讽之意。只见柳娉婷浅笑着递给他一块石头，沈凌汐瞧着跟地里普普通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他若想要，自己去捡一块就是了。

　　陆璞喜不自胜地接过石头，在纸上描描画画，发觉黛石并未使他的字迹有多么明显的改观，也就还了回去。

　　掌门向众人说明什伍组成的意义，一是让伍长督促什伍修习，以求同心协力；二是什伍之内要时常交谈，修习时遇到困难，或是有所创见，皆应分享给众人；最重要的是，什伍要共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秦国的商鞅实行什伍连坐制，归根结底是为了加强对民众的人身控制，猥主也就是变着法子控制他们吧。沈凌汐以渊博的历史知识推断，以后不复岛将会“人人自危，户户自保”。不过商鞅最后的下场很是惨烈，猥主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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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个下午，什伍内鸦雀无声，各自听课。沈凌汐吃过晚饭，回到学室时，另七人都安安稳稳地坐着。不过平静之中蕴含了颇为有趣的事情，将她的目光牢牢抓住。

　　正对面的佳人案上放了个紫水晶盘，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瓣瓣宝石光泽的朱红柑橘，美人的纤手轻捻一瓣，缓缓送入口中，凌汐看了便觉得甘甜生津。为美人愉快享用柑橘，旁人大饱眼福，而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就是心无旁骛地剥着橘子的邓木然。他的眼里只有手中的橘子和身边的柳娉婷，柳娉婷的眼里只有橘瓣。

　　面前的景象，沈凌汐看得如痴如醉，似乎悟出了一点微妙的，她未曾经历过却心向往之的事来：嗯……才子佳人，确是天作之合，只是不知美人是否瞧得上这位才子。

　　夜里，她将此事讲给田小园听，两个人笑了好一阵子，决定赐给邓木然“剥橘才子”的雅号。

　　沈凌汐向四面八方扫视了一遭，好像再没有人关注这一番旖旎的风景，都在埋头苦读。不对，应该说没有人如她这般瞧得明目张胆，甚至会被误以为在觊觎窥伺美人的盘中橘。

　　诚然，她也想吃别人亲手为她剥的橘子，纤手破的新橙，或是沉的甘瓜朱李，但那个人绝不是邓木然！

　　看看郑景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细长的双腿支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摆明了是在偷瞄窃喜。还有那陆璞，根本不是好学之人，还装模作样，显出沉稳安静的做派，给谁瞧呢！看的又是个“伪书”，里面指不定是什么香艳的故事呢，真替他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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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甚喜汝之寂！”
　　陆璞忽地大吼一声，让暗自嘲讽他的沈凌汐大吃一惊，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才知晓那话竟是对她说的。

　　他喜欢她的寂静么？可出此一言，又似乎是想打破沉寂的氛围……沈凌汐陡然生出各种念头来，揣测着陆璞的用意，思量着该如何回应他。

　　陆璞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读到了一句可心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他还没说下一句呢，那才是他的心声：“恍若湮灭于浩渺人世，杳然无迹。”真希望蠢丫头从他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莫要再来妨碍他的姻缘，他的命数，他一切的一切。

　　见他又沉浸于书中，沈凌汐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她保持安静的状态，莫要叨扰他。

　　呵，要论沉寂，沈凌汐上天入地都难找到一个对手，简直就是所向无敌。她可以在喧嚣之中沉寂，在寂静之中死寂。不单单是缄默不言，连一举一动都不让身边人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细微声响，此种至上境界。

　　她的心长期栖居无声的世界里，悲喜尚存，也不过是雪落希声，花开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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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沈凌汐渐入寂境的时候，陆大少爷又过来支使她，还是在众人皆各自专心修习的时候。“凌汐，你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仙师么？”

　　凌汐果断摇头，即便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她宁愿自己再思索千遍万遍，也不会轻易下问，这便是她的性子。

　　“哎呀，那你帮我找几个问题呗，我就是想出去请教仙师。”大少爷虽然眼角与嘴角双双垂下，显出委屈可怜的样子，可他的话在她听来根本不是请求，而是不得不从的命令与要求。

　　“你不懂的地方应该多了去了，典册里面俯拾皆是，自己不会翻翻么？”沈凌汐一边嘟囔着，一边为他翻阅典册，只听他振振有词道：“我那是为你着想！你不爱出去问题，善良的我就帮你问问，好让你尽快赶超孟蔼”。

　　“唉……”他长叹一口气，“一片苦心无人理解啊！”

　　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一些堂而皇之的借口啊！沈凌汐扑哧一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她为陆璞诹了几术数题目，又说了几个莫明其妙的史学疑问，诸如什伍连坐制的弊端此类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题目，让他问出个石破天惊来！

　　陆璞对她的顺从态度很是欣慰，雀跃而出，足足问了一个时辰，小憩时都未归来。沈凌汐期待看他问错话被数落得狗血淋头的模样，修习时总忍不住瞥向窗外的廊上，险些与视察的掌门瞧了对眼。

　　再次开始自主修习的时候，沈凌汐发现廊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向仙师请教的弟子身影，蹊跷得很，陆璞问到西天去了吗？

　　算了，管他到哪里去了！兴许是被掌门叫去训话了，原因就是他不务正业，还打扰旁人专心修习。

　　沈凌汐刚要心无旁骛地钻研仙道，清辉仙子踏着一阵欢快的笑声走进学室，惊起满座弟子：“孩儿们，小憩之后余下的半个时辰我占用一下，考几个小题，都不介意吧？”

　　“嗯……”零零碎碎、有气无力的回应传达出弟子们的疲惫与无奈，清辉仙子充耳不闻，笑道：“呵呵，介意也没用，掌门已经同意了。”她也不会倾听他们的意见，只是发出强权控制下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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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小憩的时候，沈凌汐来到廊上张望，确实没有大少爷的身影。这可就大事不妙了，陆璞许是偷偷跑去鬼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小考突袭，着实将被逮个正着。这该是他平素嚣张跋扈应得的下场，她竟并不喜闻乐见，反而迫切地想要找出他的下落，以免遭此一劫。

　　可是他会在哪儿呢？沈凌汐看到与程历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的陆璞心腹余漾，上前揪住，问道：“你看到陆璞了吗？”

　　“他已经半天没有同我讲话了……”余漾一脸无辜与茫然，言语间带着被冷落的酸楚之意。沈凌汐反倒觉得陆璞和田小园看人的眼光不佳，余漾在倏忽之间转投他人怀抱，心性不够坚定。

　　“知己，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夺去他人心腹的程历令她不齿，她不顾他的询问，疾步下楼寻找大少爷。

　　直觉指引她一路飞奔，靠近恬澹泉边，那个她与他久别重遇并一度决裂之地，更是他一向潇洒快活的好去处。

　　即便她找对了地方，却万万料想不到陆璞今夜在此的所作所为——

　　香色与肉|欲交织，充斥着令人欲罢不能、神魂颠倒的气息。沈凌汐真是大开眼界，犹如嫩芽破土而出，身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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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做了个玄昙派什伍座位图，比较粗略，可以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