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47、沧海遗珠

　　苏乔见田小园不理她，便礼尚往来，以牙还牙，转而嘲弄起沈凌汐来：“编戏是个好差事呀，要是你演刘兰芝的话，大可以多编些与焦仲卿的亲热戏了。是吧，凌汐？”

　　此言一出，沈凌汐如鲠在喉，她招架不了苏乔那般尖利的说话能耐，三言两语便直生生戳中了她的痛处。其一，她的样貌不配出演精妙无双的刘兰芝，除非用什么仙术易容变身；其二，陆璞如今无比嫌恶她，定是不肯与她对戏，加亲热戏更是痴心妄想。

　　沈凌汐忧愁悲苦的面容让苏乔自讨没趣，却终于喜获田小园的唇枪舌剑：“呸！你以为凌汐跟你一样春心难耐啊？想跟秦帛亲热想疯了吧，可怜啊，可悲啊……真不害臊！”

　　“呦！不打自招，把藏着掖着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你那些猥琐肮脏的念头还是留给自己，深更半夜，寂寞如痴如狂的时候，慢慢品吧。”苏乔咽了三下口水，才一口气脱出反击的话来，好不快活！

　　现如今要找个斗嘴的人着实不易，连田小园都开始装婉约淑女了，要是变成沈凌汐那蔫草样儿，她才真会痛心疾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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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对于这场戏的津津乐道，以及沈凌汐由此衍生出的伤感情绪，都在傍晚掌门训话后戛然而止，又一次竞争比试在等待着他们。

　　掌门刚开始说话还较为温和，对一些弟子表示了赞赏，其中当然不包括陆璞这个眼中钉。他说：“今日你们排演的戏挺新颖，仙师们还跟我夸奖许多。据我所知，余漾是总管，忙前忙后，协调各方，最值得表扬。还有程历，演的人最多，也最好，令我刮目相看。”

　　掌门略作停顿，面色陡生异变，恐怕是恶事将至的先兆：“戏演过了，你们也该收收心了，将精力投注于修练正道。三日后将举行月末比试，应用心准备，取得佳绩。尤其是演戏的某些人，若是差强人意的话，以后这类杂事还是销声匿迹吧。”

　　众人惊愕之余，心照不宣，纷纷将玩味的目光撇向了掌门言语所指的“某些人”，且主要是“某个人”。

　　陆璞本就对余、程二人怀恨在心，他才是不二男主角，凭什么就没人夸他几句，风头反倒都被余漾和程历两个歪瓜裂枣抢去了？

　　月末比试更是五雷轰顶，将众人培养成与俗世异曲同工的争名逐利之辈，不复岛再一次使陆璞深恶痛绝。

　　田小园倒吸一口凉气，深知每回比试都将给她重重一击，对啥月末比试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此番貌似成了掌门的重点关注对象，她惨不忍睹的成绩会被狠心地拎出来，暴露无遗，受尽耻笑……田小园宁愿余漾当初少摸她一次头，来换取逃过此劫的报偿。天上的神灵啊，听到她诚心诚意的呼唤了吗？

　　左右一看，小园当下觉得暂且不必劳烦神灵们了，她身边不就有凌汐这位活菩萨吗？

　　沈凌汐心内的忐忑小园哪里知晓，掌门口中的“某些人”说不定也得算上她，写了这出闹剧，类似于罪魁祸首一般的人物。精修仙道之后，难度大大提升，术数一门虽略有改观，仍为她的死穴。何况门派中不乏勤恳之人，挤出吃饭洗漱的时间用于修道，她不为亦不愿为之，故而能否守住第四位着实堪忧。小园寄希望于一尊泥菩萨，实为不智之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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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在即，各人自扫门前雪，收敛些许杂念，端着典册刻苦钻研。陆璞翻到素未谋面的术数题目，一眼扫过，不假思索，便把题递给萧明镜，不耻下问的精神感天动地。他所问的皆是仙师以为不必形诸纸上，以心算之、以口答出即可的小题，但她还是不吝赐教，只因他的要求她都不忍心拒绝。

　　萧明镜专注的时候最厌烦他人叨扰，唯独陆璞是个例外，眨着月牙眼求教的模样乖巧极了，足见出演嚣张跋扈的“焦仲卿”当是艰难至极。

　　田小园不时地询问沈凌汐术数问题，凌汐被搅得心如乱麻，叫她向余漾讨教，她以“哪能打扰人家”作为害羞懦弱的掩饰借口。

　　既然如此，就能心安理得地打扰她了？而且是用她的短处为难她！沈凌汐略感不满，硬着头皮做题，最后竟是在程历的指导下艰难解出。

　　看来这位“知己”还有些用处嘛，沈凌汐暗喜。其实自从看了他在台上“群魔乱舞”，带来无限生机，沈凌汐对他就没那么反感了，甚至有些欣赏，抑或羡慕。他做题速度飞快，讲解起来通俗易懂，两位对术数混沌蒙昧之人犹如醍醐灌顶，醒悟不少。

　　田小园似懂非懂，但比一窍不通好得多了，于是惊呼：“程历！看来你不是只会摆空架子，还有两下子嘛。”

　　“园姐，”程历撅嘴道：“难道你以前就觉得我只会摆空架子吗？太伤我的心了……”

　　“你可别胡乱认亲啊！”田小园一脸嫌弃，“俺担待不起。”

　　程历那副油腻的姿态令沈凌汐顿感不适，出言挽回他的形象：“知己，你的戏演得太好了，不愧为‘戏痴’。”

　　程历恢复常态，笑道：“知己谬赞了，你的戏文才真是妙极，只可惜有些不识时务的人……都过去了，我们要好好准备比试，来日才会有更多演戏的契机啊。”

　　他分派时排名第八，艰难的术数于他而言又易如反掌，比试应当无虞，极有可能超越她。“我看知己对于比试可以胸有成竹了”，沈凌汐言语间难掩失落。

　　“哪里哪里，”程历连连摇头，“我还等着知己位列三甲呢。”

　　别人寄予的厚望总是更加沉重的，沈凌汐身边的人总是乐于往她轻松的瘦肩上添砖加瓦。她只是笑着接受，理所应当地担荷起一切重担，并为此付出了千倍万倍的心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咬紧牙关，不声不响地做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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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之后，沈凌汐的名字出现在仙道大榜的第二位，列于其上者仅有孟蔼。原榜首邓木然屈居第五，另有程历、柳娉婷位列十名之内，也就意味着玄昙派占据了仙道的半壁江山，实力卓然。

　　玄昙掌门一张黑脸上隐约透着喜色，泛起锃亮的光来，仿佛丰收的农夫叉腰望着田地里的累累硕果，向徒弟们饱含深情地言道：

　　“你们此次比试的结果倒没有太差强人意，主要是上等仙才们，前十位拿下了一半。至于排在后面的人，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人家陆璞现在都排倒数第七了。看来多排演一些戏本子，对你们大有裨益。”

　　陆璞对前进两名无甚快感，掌门点名道姓讨他晦气才是最可恶。

　　“我要着重强调一件事——”掌门的目光倏忽盯住了一个人，“你们在修习仙道时一定都要向沈凌汐看齐……”

　　那个毫不起眼的女孩，凭着自己的努力与认真，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凝眸于她。

　　莫不是如梦似幻，掌门他刚才真的在说我么……沈凌汐为付出所获的回报而深感欣慰，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冷面掌门夸赞个只言片语，更休说奉为圭臬了。

　　“如若你们都同她一般认真，那才是玄昙派之大幸，仙道之大幸！”

　　掌门铿锵有力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撼天动地，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对那个受宠若惊的女弟子的赞赏与喜爱。

　　这可是分派以来他第一次酣畅淋漓地夸人，只因那孩子的勤恳踏实着实打动了他。她从来不肯多说话，只是一个人埋头苦干，得天赐之才，又添无量之功。先前竟未过多关注她，如今喜获沧海遗珠，定要悉心呵护。

　　认真？门派里不乏认真之辈，她的成绩尚且不及孟蔼，掌门何故如此呢……沈凌汐压低了头颅，不愿被人看到面红耳赤的羞惭之态。偏生她的所谓知己又带头拍起手来，用他炉火纯青的煽风点火好本领，让她在羞臊之际心头隐隐添了几分喜意。

　　陆璞打心眼里为蠢丫头高兴，更打心眼里瞧不上程历，随口嘟囔了句：“孟蔼才是榜首，夸奖她做什么？”

　　别人自然都顾不得他的闲言碎语，唯有失意之人孟蔼听进了心里，当下对为她打抱不平的陆璞回眸一笑，又迅疾恢复常态。这一笑，令旁人在他眼中顿时失了颜色，只有她鲜活而明亮。

　　“蠢丫头呀，人家模样生的比你好看，你的努力仍是徒劳啊。”陆璞心中莫名喟叹。

　　“孟蔼目前是我们仙道的首席弟子，自然是不错。”掌门瞥见孟蔼的举动，心中想着总不该厚此薄彼，得要提上她几句。可观察她的时日越长，越觉得孩子确实聪明，却差了几分持之以恒的韧劲。日后进入上乘精微之境，她的所成必然不如沉稳的沈凌汐，且拭目以待。

　　“不过你在一些方面也要向沈凌汐学习，精益求精。沈凌汐呢，在术数上再钻研一番，充分利用时间，来日必将更上一层楼。”

　　掌门的话孟蔼越听越不是滋味，摆明了是叫沈凌汐超越她，争当第一。不过是一个才崭露头角的黄毛丫头，因何那般受偏袒？

　　孟蔼浅笑着伸出无形的利爪，暗道：“我才不会轻易认输呢，你们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