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46、终场戏散

　　邓木然摇着弹弓，口中念念有词，桑叶摇落纷纷，聚成利剑，向陆璞刺去。陆璞方才被他用石子打中，嘴唇肿痛，怕他下手不知轻重，连忙抱头鼠窜。

　　下了台，陆璞先给了余漾一拳，怒叱他临阵改戏的不厚道之举。余漾连连喊冤，说是邓木然主动请缨，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哪敢不答应呀。陆璞既不明白邓木然在搞什么名堂，也不想招惹他，不再多说。

　　桑叶赶走恶霸，慢悠悠地飞回，钻进“秦罗敷”的竹篮里。柳娉婷先前为变幻莫测的剧情苦恼，但以她的机智头脑，临场应变，绰绰有余。

　　本应对为她解围的陆璞感激不已，心存爱慕，一笑留情，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于是他向痴痴不言的邓木然施礼言道：“道长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我……这、这是我的本……本分。”邓木然被打回原形，说话结结巴巴，目光躲闪。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她低眉娇笑，踱上前去，将篮内的桑叶，递给他那头笨驴吃。

　　邓木然就像见了鬼一样，惊恐无状，奋力调转驴头。那驴吃得正欢，哪里肯罢口，倔强嘶鸣，与主人对抗。柳娉婷抬头瞥他一眼，他就猛踢驴肚一脚，驴叫人喊，场面无比滑稽。弟子们摸不着头脑，唯有笑对，仙师们对邓木然的精湛演技连连称赞，居然在戏剧方面也是个无量之才。

　　“答应她！”

　　“成亲！成亲！”

　　程历的分|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极力促成美事。程历牢记着他的本职，真正的媒人还没出场，他便要先促成一对佳偶。

　　观众被他煽动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喊，齐心协力为良缘添砖加瓦。沈凌汐喊着喊着，便觉得面前的两个人是不折不扣的才子佳人，般配极了。

　　邓木然生动诠释着被逼婚的窘态，柳娉婷则轻松多了，还伸出纤手，似要将他从受惊野驴上扶下来。盯着那只手，邓木然面红耳赤，犹豫再三，将弹弓放到她手上，随之念咒化桑叶剑，赶走恼人的“程历”们。

　　众人正期待着他的深情告白，谁料场上再次陷入黑寂，一片哗然。那是陆璞看邓木然过分拖延，图谋抢戏，心有不甘，强行命令余漾转场。

　　事后，邓木然竟特地为此感激他，容许他早上打扫寝室，陆璞捡了个大便宜。至于原因，陆璞懒得细究，反正他才是为演戏而生的男主角，小喽啰们自然很快露怯。

　　·

　　随后剧情的发展更加令人惊奇，邓木然扮演的“刘木”竟是“刘兰芝”的兄长！他因义薄云天，而抱得美人归。

　　“秦罗敷”诉说衷情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小女今生非刘木不嫁！”

　　邓木然突然正视她，殷切问道：“你方才所言，都当真吗？”

　　柳娉婷被他炙热灼烧的目光吓住，不知该作何表示。最终以程历乐不可支地欢呼“天赐良缘”，化解了局势的尴尬，迎来了突兀的转场。

　　而成亲之时，“焦仲卿”大闹刘府抢亲，竟突然发觉“刘兰芝”初见之美，意欲破镜重圆。

　　漫天花雨纷纷，二人紧紧相拥，泪如雨下，法术使他们不断旋转，不遗余力地将每一个角度的幸福展示给众人。

　　弟子们，尤其是占大多数的女弟子们，看得心醉神迷，郑景等人甚至偷偷揩拭眼角的泪滴。沈凌汐亦是热泪盈眶，可对余漾的羡慕与嫉恨居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很是头痛。

　　抱着转来转去，不会头晕吗？她把关注点转移到一个无聊的问题上，并通过细致的观察，得出了他们并不头晕的结论。

　　“兰芝。”

　　“仲卿。”

　　“我们回家吧。”

　　二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闭上双眼。在五色绚烂光芒交缠之中，化为两只羽毛丰美、神采奕奕的孔雀，盘旋啼鸣，飞上云霄。刘府众人挥手作别，“刘母”悲喜交加，以帕拭泪；“秦罗敷”向“刘木”挨近，他却不解风情，避而远之。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相去两相忘，情深终不悔。”

　　喜烛红光骤灭，伴随着余漾与陆璞的深情吟咏，四句诗缓缓浮现，渐渐被“全剧终” 三字取代。众人意犹未尽，以潮涌掌声欢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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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恢复了寻常光亮的模样，所有的角色呈一字排列于台上，包括程历的无数分|身们，整齐划一地作揖。

　　戏班子总管余漾抱拳发言道：“诸位仙师，在座同门，我们的戏排得紧迫，难免不尽如人意。承蒙各位不弃，热情拥簇，感激不尽！”

　　在更为热烈的掌声之中，他们恢复平常装束，下了场，回到座中。田小园刚刚坐好，便急着想知道自己演得好不好，眯起的小狐狸眼里透出几丝得意。沈凌汐真心赞美她是整出戏的出彩之人，田小园还没来得及感激，就被郑景源源不断的夸赞拉走，自然免不了一番谦虚。

　　郑景夸田小园是所有人里演得最好的一个，沈凌汐可不能苟同，她以为程历分饰多角而绝无雷同之感，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部戏，堪称中流砥柱。不过田小园对待郑景盲目奉承时的自谦，也算有自知之明了。

　　元漪仙子的笑容似乎说明她对这出戏还算满意，她拍手说道：“想来弟子们对这出戏都很满意，仙师们也乐在其中。我们的小演员们真是浑然天成的好，两位主角自不必说，余漾的女子装扮让我都为之心动。”

　　沈凌汐心领神会，自然而然地瞄了田小园一眼，听她轻声呢喃道“我也是”。陆璞双手抱胸，哼出“我就不心动”的冷言冷语，余漾满心欢喜，懒得理他。

　　“哎呦，程历！一个人演那么多么角色，我都替你捏一把汗。没想到你演出了每个人的特色，各有千秋，令人眼花缭乱！”程历特地起身感谢仙师夸奖，他与生俱来的近乎自负的自信，使一切褒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元漪仙子接着说道：“最令我惊讶的还不是你，是邓木然，不仅是修道高手，而且在戏里崭露头角，夺人眼球。看你平日里不爱吭声，一上台那样有英雄气概，让人难以置信！”

　　听了赞美，邓木然乌木色的脸庞依稀透着笑意，又很快在因她的揶揄消散。“可是面对柳娉婷这般的美人，你还是害羞了，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柳娉婷既因与本派第一一同被调侃而得意，想起方才台上他的异样反应又觉难堪，以手帕遮住秀脸。

　　“还有沈凌汐，故事的创造者，也让我意想不到。外表文弱寡言，文风细腻深情的女孩，也能写出构思精巧、戏谑生动的故事来，我实在不应该小瞧你的实力。”

　　沈凌汐正与众人一同嬉笑，仙师突然提起，她连忙解释道：“其实戏文是大家合力修改后的成果，我只发挥了微乎其微的作用，仙师谬赞了。”

　　“总之你们的表现都让我刮目相看，以后我的课还有机会让更多人大放异彩，拭目以待吧。”

　　仙师和弟子们一定都以为沈凌汐所言是一套谦辞，其实最终上演的大戏，她根本猜不到故事的走向。但他们那么想，自己非但没有损失，反而有所受益，不必思虑过多。

　　“下一次”，她想，“一定要写出，演出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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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演戏的人和看戏的人都太过投入，散场的时辰足足比抢饭大军进发晚了一刻。凌汐和小园打完饭菜，来到老地方，发现苏乔已用过餐，专注于照着随身携带的宝镜，等候对面慢悠悠进食的闵玥。

　　苏乔斜睨她二人一眼，手不释镜，不冷不热地说：“你们俩来得前所未有的迟。”

　　“才晚了一点而已。”此时的田小园如名满天下的戏子一般，优雅落座于闵玥身侧，捏餐盘的手翘着兰花指，“我们可是刚从戏里出来呢。”

　　“才演了只蝼蚁，就把自己当大象啦？”

　　“看小园举手投足间的春风得意，想必演出效果不错喽。”闵玥的细语总比苏乔的冷言要中听得多，田小园回答她的关切来刺激苏乔：“那当然啦，刚才的文道课好多仙师都特地来看，热闹极了。我们的美少年总管还用仙术布置戏台，变出好多好玩的东西，还把一个人变成好多人……唉，你们没看真是可惜。”

　　苏乔一脸不屑，哼道：“你以为谁想看什么闹剧呢！”

　　“真好。”闵玥满眼歆羡的神色，“你们真好，元漪仙子真好。我们只能每天修炼仙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修炼仙术有什么不好的？”苏乔挑了挑眉，“总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那帮人心安理得。”

　　“玥儿，我跟你说呀……”田小园故意不理苏乔，叫她干着急。“今天美少年变成一个大美人，比柳娉婷还美，快把俺的魂儿勾去了！”

　　沈凌汐早就料到，田小园午饭的时候至少要提及余漾五次，这是第二回。

　　闵玥恍然大悟道：“娉婷装扮好的时候，特地过来给我瞧了瞧。后来有个女孩来找她回去，我心下纳罕，竟没听你们提起过这样美的一个人。又看着好生面熟，没想到竟是余漾呢。”

　　苏乔又一次插话：“可怜啊，你一个女人还没有一个男人漂亮，我真为你心痛！”

　　对于苏乔展开的连环攻势，田小园全然不去招架，只顾着跟闵玥畅聊：“嘿嘿，想不到吧。从排练到演戏，余漾摸了我的头六次，我做梦都梦不着那回事，太美妙啦！”她嚼着饭傻笑，腮帮子鼓鼓的，像银溪里乐悠悠的金鱼。“对了，这还要托凌汐的福，都是她编得好！”

　　“真好，凌汐。”对于戏文编写之事，沈凌汐本已不置可否，一见着闵玥慈爱的赞赏之态，仍是忍不住抱以微笑，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