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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遇二神人 ...

  •   毫无疑问,邓木然便是陆璞他们新任一寝之长,掌门总是偏爱优秀的弟子,何况他还是门派第一。以前他们的寝长是关西大汉,自己都邋遢无比,更别说管束别人,于是他们寝室便成了通报批评的重灾区。不知这位外表斯文,才能卓绝的新寝长的到来,能否让灾区面貌焕然一新。

      但陆璞总觉得这位新寝长人如其名,就是块木头疙瘩。掌门命他到新寝室后立刻安排所有人进行彻底清扫,并且熄灯后约束他们莫要讲闲话、吃零嘴,他只是木讷点头,目光躲闪,全然没有什么厉害人物的气派风度。

      他的长相吧,也不算难看,就是脸色黑黢黢,鬓发乱如草,脊背有些驼,走路晃悠悠而已。跟陆、余二美男并列而行,只会沦为笑柄,而与关西大汉站在一处,勉强可堪入眼。

      见了这位神人的真面目,余漾顿觉心力交瘁,凑到陆璞耳边,说宁愿相信光彩照人的他才是玄昙派的第一。陆璞发觉余漾总爱说些他乐意听的溢美之词、甜言蜜语,也算不是毫无用处。陆璞的心声正如所言,他坚信自己才是玄昙派的第一,不复岛的神人,只不过暂时委屈为沧海遗珠而已。

      邓木然搬到了他们满目萧然、狼藉遍地的寝室,只顾着收拾自己的铺盖,将掌门敦促的洒扫事宜抛到了九霄云外。待铺好床后,他便钻进被窝,倒头大睡,不省人事。

      陆璞三人在他床边大嚼美味的油焖大虾,把酒言欢,载歌载舞,直至深夜。邓木然身边都是虾头虾皮、破碎的酒坛,余漾还故意把碎屑吐到他洁白的被衾上,而他浑然不觉。

      “果然是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木头疙瘩!”陆璞更加苦恨众生蒙昧,不能慧眼识珠。

      三人大笑一阵,回到各自干净的床榻安然睡去,等着明日观赏玄昙派第一名暴露劣性的好戏。

      ·

      清晨,唤醒陆璞的不是邓木然的惨叫,而是余漾的尖叫:“啊!这……怎么可能?”

      陆璞侧头望去,那一张床榻四周便如无人居住一般整洁,他不禁怀疑昨夜整蛊木头疙瘩只是一场梦。但床上又有叠得四方的被子,柜子里也的确整齐摆放着邓木然的杂物。

      余漾又发现自己柜子里的东西被整理过,关西大汉藏污纳垢的床底也被蒙福泽,难道一切都是邓木然的杰作吗?

      “今日我已晨扫,先去学室,你们三人照常操练。”

      光亮几案上的字条解释了真相,三人不得不信服邓木然是不折不扣的神人,但陆璞还是讨厌他破坏了自己晨扫寝室的老规矩。

      ·

      无独有偶,沈凌汐的新寝长也是一位让她又恨又爱的神人。昨夜,沈凌汐背着包裹来到新寝室,累得天旋地转,大踏步进门,只听呜哇一声惊叫:“别动!你先站在那里。”她吓得一动不动,低头看见宋咏卿跪在地上,两手推着一大块抹布,卖力地擦拭地板,黑发遮住了整张脸。

      沉重的包裹压得凌汐腰背酸痛,田小园的到来变相解救了她。“凌汐,你在门口傻愣着干啥?”

      沈凌汐刚要说明缘由,田小园便拉着她闯了进去,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排足印,全然不顾宋咏卿的哀嚎阻拦。

      宋咏卿在木盆中使劲搓洗抹布,抱怨道:“我刚擦好的地板,这下又要重擦一遍了。”

      “哦,俺没瞧见。”田小园若无其事道:“既然你乐意擦地,就再擦一遍吶。”

      如她所言,宋咏卿又把地板从头到尾擦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擦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映得出人影来。

      洗漱的时候,田小园鄙夷道:“那是地板又不是镜子,用得着那么擦吗?装模作样!”

      沈凌汐眨眼笑道:“既然她那么爱干净,出力干活,就随她去呗。反正省的是我们的力气,坐享其成吧。”

      待她们回到寝室,宋咏卿又搞起了熏香,满屋子弥漫着诡异的香气。田小园被呛得泪流鼻痒,诘问她:“你干啥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什么乌烟瘴气?!”宋咏卿觉得眼前的丫头不可理喻,“这可是名贵的龙涎香,被你闻去了,可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一旁安静铺床的马铃突然开言:“好了,马上要熄灯了,我们都赶快收拾吧。”

      马铃言谈举止都很温顺,沈凌汐顿觉她有如同闵玥一般慈善的“和事佬”气质。而宋咏卿在斗嘴方面可与苏乔有得一拼,只是田小园假意讨厌苏乔,真心厌恶她。至于另外两个同寝的女孩,自二人进门时便进了纱帐里,不曾露面,难以评说。

      单就熏香一事,沈凌汐也有些反感。宋咏卿明明可以佩戴香囊,自得其香,却要扰乱六人共同的气息,荼毒众生,实属不厚道之举。这龙涎香虽然名贵,且渊源奇妙,气味却并不清香可爱,让她难以接受。且离开了闵玥暖和的波斯毛毯,凌汐手脚冰凉,辗转难眠。

      ·

      沈凌汐起床后一贯是不慌不忙的作风,而今晨她总觉得对床的宋咏卿皱着眉头,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待她叠好被子,正要出门之际,宋咏卿连忙叫住她:“凌汐啊,你这被子……”

      “怎么了?”她的被子看上去无甚差错,何来让宋咏卿不顺眼之处呢?

      宋咏卿朝着她的被子指手画脚:“你应该把四个朝外的被角扯一下,看起来会比较方正。”

      沈凌汐不明所以,瞅瞅对床她的被子,又看看自己的被子,简直一模一样啊!她随手扯了扯被角,跟之前也没什么改观,因为本就是完美的。

      “还是不行啊!”宋咏卿不依不饶,亲自上手摆弄着沈凌汐的被子,反复多次,才舒了口气,满意离去。沈凌汐倒是觉得自己的被子被无情摧残了,宋咏卿似乎有看不惯别人东西的毛病,这意味她和小园以后的日子不会怎么舒心。

      田小园懒得看宋咏卿耍花样,先一步去往道场了。沈凌汐心情不悦,迷迷糊糊地跑到了云梨门的队伍中。她挤在一群陌生面孔中,找不到自己原来站的位置,这才醒悟到所在已非归属之地。可当她跑到远处玄昙派的队伍时,仍然迷茫又踌躇。那些女弟子们大多身材高挑,她和田小园鸡立鹤群,被挤到了队尾。

      “我都几百年没晨练了,竟然还要站在排头!”听见陆璞的声音,凌汐探头望去,看到宋咏卿就站在他后面,笑得刺眼。而柳娉婷也在同一排,轻挼青丝。备受瞩目的佳人理所应当地站在前面,只留给瞻仰的凡人一个曼妙的背影。

      沈凌汐没来由的沮丧起来,这种心情在术数课上变本加厉。新的术数仙师看起来和蔼可亲,讲课也风趣幽默,可她还是提不起兴致。课终,仙师临出门前,特地到她身边询问道:“你为何一直皱着眉头,听不懂吗?”

      “我……就是习惯了皱眉吧,多谢仙师关心。”沈凌汐没想到原来自己皱眉如此明显,她的确听不太懂,可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并且以后就算苦闷,她在表面上也要和颜悦色些。

      ·

      沈凌汐的心情在与元漪仙子重逢时有所缓和,却在听她讲述《离骚》的时候再次坠入海底。此文她在幼时便读过,不过未解其深意。当时最爱“制芰荷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一句,觉得作文之人很有情趣,还尝试过采莲作衣裳,可惜以失败告终。

      元漪仙子以她婉转的声音道出了屈原的悲惨结局,他在吟咏《离骚》之后,便自投汨罗江而死。沈凌汐这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多么浅薄,误读了这一篇血泪和融的锥心之文。

      可是她不能理解屈原选择死亡——如此决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逃避世界。如果他活下来,哪怕众芳芜秽,他也有可能以一人之高洁品性,感化众人,实现理想抱负。而他投江而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徒留千古美名,后人铭记。

      此时的她没有见证过任何人的死亡,“死”不过是在书上频繁出现的字眼而已,而且似乎不同的人对于它的理解都是互相矛盾的。孔圣人大言不惭,“朝闻道,夕死可矣”,对她来说不可理喻。早上才听了大道,晚上就一命呜呼了,那闻道有何意义?还不如一无所知,好好活着呢!

      而潇洒的庄子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如果死去就能获得“至乐”的话,那也未尝不可啊。但他又说“死生无变于己”,既然生和死都一样的话,她还是选择生。至少活着的话,还能有人陪在身边。死去后的阴阳相隔定然不好受,要不然戏文里哪里来那么多死而复生呢?干脆都去殉情,做阴曹地府里的夫妻好了。

      还有她景仰的隐士陶渊明,告诉她:“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将死亡看得微不足道,他又是怎样做到如此旷达超脱呢?

      “自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可以确信的是,“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屈原毅然投江,可能确是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了。那是颗受了伤的孤独的心:痛苦、困惑、烦恼、骚乱、愤慨而感伤。

      若是有一天她的心也变成那样,又会何去何从?

      她也会选择,最艰难的那一条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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