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34、放榜之日

　　距离下午修习结束仅剩一刻钟，弟子们似乎看到晚饭的脚步不断临近，走进来的却是各自的掌门。云梨门弟子眼中的郦云姬，一如往日的冷清面容，平平淡淡地念出了让他们骚动不安的分派之事。

　　沈凌汐听着弟子们或是惊讶，或是抱怨的话语，回想这一月以来相伴修习的种种，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与门中的弟子也没有太熟识，好友唯有田小园，也许还有范易仁而已。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待在这样一群人中的感觉，自己没有太引人注目，也没有成为笑柄。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注目，看着每一个人的样子，就像书里的人物活灵活现在面前一样。

　　偶然的，她也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但决非一直都是。一个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眼光里的人，实在太累了。

　　不单单是她，田小园和很多女弟子都哭了。郦云姬不加制止，也不予宽慰，接着说正事：“你们之中有意精研仙道的起身。”

　　众人都在观望，田小园擦着泪就站了起来，她铁了心要学听说容易的仙道。仙术的招式纷繁复杂，她的脑力和体力可吃不消。其实吧，她学啥都一样，反正都学不会，选个容易点的会多些安慰。马铃第二个站了起来，她与田小园的想法大同小异，虽然身强体壮，头脑却如朽木一般，配合不上四肢。

　　又有两个女弟子起身，沈凌汐也站了起来，她听见身后有人议论：“她不是很厉害吗？居然也要去学仙道呀……”这话的前半句让她窃喜，但后半句贬损仙道，她不悦且不解，何来仙术高于仙道的说法！

　　其实这个说法的始作俑者，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他喜欢活动筋骨，厌烦仙道的枯燥，就胡诌了自己偶然听到猥主说，仙术才是救世的不二法门。没想到以讹传讹，竟然被弟子们奉为圭臬。这话再次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已经演变成猥主说学仙道的都是庸才，很快会被赶出去。他万万料想不到，如今的人心惶惶，竟始自于他已然忘却了的玩笑话。

　　郦云姬起初觉得沈凌汐会是门下女弟子中出类拔萃者，然而沈凌汐对仙药灵丹的配比炼制只是中规中矩，且在动手操作时常有懈怠，她不免略感失望。她表面上对弟子们漠不关心，其实经常与其他仙师们交流，了解他们的情况。仙师们对沈凌汐没有过多的夸赞，只说是个认真的孩子，但少言寡语，才美不外现。

　　时常缄默的沈凌汐，颇似一位故人。郦云姬很想看到她有一天才华横溢，光芒万丈地立于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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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习仙道时，沈凌汐心情最为愉悦，因为有元漪仙子的娓娓讲述和清辉仙子的谈笑戏谑，枯燥晦涩的术数和压抑沉闷的地缘都瑕不掩瑜了。但是选择仙道，她便不得不割舍她心爱的心术，一念及此，便会犹豫摇摆。她又是坚定的，不会轻易放弃心术，以后的每一天也都要研习。

　　云梨门有意研习仙道的最终只有五名女弟子，这也是十二门派中选择仙道人数最少的一派，人数最多的是玄昙派，其中包括陆璞和余漾。陆璞选择仙道的想法与田小园如出一辙，多的是跟薛君颜分到一派的愿望。这个愿望很快变成了奢望，因为薛君颜说她要主攻不复岛的仙术精髓，师命难违。陆璞虽然失望，但他并不会为了薛君颜便委屈自己，陷入痛苦之中。而余漾呢，他想学的是唱曲和琴技，分到哪里都是绝望，惟仙道有一线生机。

　　晚餐闲聊时，沈凌汐和田小园得知闵玥与苏乔都选择了仙术。对于她们二人即将步入仙道，苏乔疑惑道：“凌汐，她选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学仙道啊！”

　　“我觉得仙道和仙术没有高下之分，喜欢就好。”沈凌汐及时接话，避免田小园与苏乔的争吵。

　　苏乔撇撇嘴，又说：“大多数人都选了仙术，仙道就相形见绌了。”

　　田小园忍不住抢过话来：“你这就是人云亦云，趋之若鹜！”她一下子说出了两个成语，并且切中肯綮，很是得意。

　　闵玥始终是通情达理的那一个，缓缓开了言：“任何一位仙师都没有下过定论，我们就不要妄加评断了。无论仙术还是仙道，凭心而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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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从自己的内心只是其一，看清自己的实力同样重要。猥主命所有仙师连夜出好试题，第二日便在弟子间进行了比试。除比试科目内容外，糊名、誊录等程序，与凡世的科举应试几无二致。不过发榜速度自然是凡世不可企及的，晚饭过后便于无涯斋大堂揭榜，避免了考生等待发榜的抓心挠肝，焦虑不安。

　　沈凌汐四人吃过晚饭，便看到无涯斋大堂人满为患，与方才的同一饱几无二致。一张红底金字的大榜璀璨夺目，上下延伸，仰头望去占据榜首便是——范易仁。他的门派排名、仙术排名、仙道排名、总排名均为第一，四个连在一起的“一”字赫然在目，睥睨众生，好不气派。沈凌汐深以为实至名归，也难免歆羡，她向下浏览，找寻自己的名字。

　　天道不公，探花之位竟属于飞扬跋扈的薛君颜！她早就会仙术了，这种测试岂不是小菜一碟，沈凌汐真希望有人早日揭穿她的真面目，但又不要牵涉到范易仁。

　　“玥儿，你好厉害啊！”苏乔激动地指向列于第四位的“闵玥”，她是盈竹门的首位，实力不俗。面对着三人的祝贺赞叹，闵玥淡然一笑，眼前的一切如飞絮飘过。

　　沈凌汐略过了一些未曾谋面的名字，在第十五位看到了苏乔。田小园比她眼疾手快，挖苦道：“俺还琢磨着苏乔大小姐是状元呢！”

　　苏乔对自己的名次的确不甚满意，她起码应该是前十才对，可也不容田小园置喙：“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赶快从后面倒着看，找找自己的大名吧！”

　　田小园面红耳赤地看向榜尾，心中忐忑不安，但在发现倒数第五是陆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捅了捅专注于寻找自己的沈凌汐。

　　“凌汐，瞧你家的陆璞……啧啧，居然是倒数第五啊！”她说出这话之后，立马有很多女弟子投来并不友好的目光，一半是气愤她出言不逊侮辱“岛主”，另一半则是好奇“岛主”是谁家的。也不能说是好奇，因为“岛主”的归属似已明了，只是她们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明明她们跟“岛主”才是天生一对，偏偏被那“狐狸精”纠缠不休，勾引去了。想要告发“狐狸精”吧，又怕“岛主”会受委屈，于是只能想着私下里给她点颜色瞧瞧。

　　“别瞎说，他可不是我家的。”沈凌汐这只冒牌“狐狸精”连忙澄清自己，免得沦为众矢之的。陆璞位居人后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本就无心悟道修练，何况又醉心情爱之事。他应该连来看大榜排名的兴趣都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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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猜错了，陆璞跟薛君颜一起来看榜，主要就是看人多，过来凑个热闹。他对薛君颜排第三没什么感觉，大概前几位都是其他门派的细作罢了。对自己排倒数第五就更没感觉了，倒是倒数第三的关西大汉在玄昙派里可以给他垫背，使他略感欣慰。看到余漾那臭小子不过是四百五十六名，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更高兴了。

　　除了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他走马观花般掠过这张大红榜，停在了一百零一之处——沈凌汐，蠢丫头的名字。他一一看过她每门功课的打分，仙道的成绩其实不错，排名是二十五。仙术就差强人意了，功法比他还低二分，乃至仙术排到了一百九十六。

　　虽然早就说过要把她当做陌路之人，可他还是觉得那个女孩拥有他倾尽一生都得不到，也不愿得到的资质才能。他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某一天，她身上此时如点点萤火般的微弱光芒，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浩瀚星海。那时候的光亮，会让他，让所有人不可逼视。

　　那个女孩正全神贯注于她的分数排名，对这个名次她很失望，就像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她的术数成绩目不忍视，仍然在拖累她，像当初的算术一样。她真想自己的名字前面，只留下那唯一的一个“一”。要是能像大胖娃那样，登临绝顶，傲视群雄，该是怎样一种滋味呀！

　　沈凌汐想要的是“一览众山小”的快意，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被她抛在了脑后。不少默默无闻的人都如她这般希冀过，后来当真站上高峰了，也都一样希望重履平地，踏踏实实，安安稳稳。无坠落之虞，无孤寒之忧。

　　不过仙术的排名靠后还是无所谓的，她未来的方向不在于此。闵玥和苏乔夸赞了她的仙道成绩，将来分了派定会更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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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小园现在无心夸奖沈凌汐，她正盯着自己四百二十二的总排名和四百三十八的仙术排名、四百一十的仙道排名发愁，这就是到了任何一派都碌碌无为的处境。

　　“小园，你家美少年排在你后面呢！”苏乔的话忽然激起了田小园的斗志，她找到“余漾”看了半晌，在心中描画出了美好图景。不久之后，她会跟余漾同处一派，互帮互助，齐头并进，开出好看的并蒂莲来。

　　“哎呦，你那个人比俺俩还要落后呢！”秦帛排在五百多名，这正提供给田小园舌战取胜的有力武器。“你别光顾着自己得道，也要带着鸡狗升天呀！”

　　苏乔还没来得及接她的话，她连忙又挤眉弄眼，语重心长地说：“对了，你家秦帛总在俺们派围着个美人转悠，你可要管好他吶。”

　　田小园也弄不清楚是自己从哪里来的底气，说起话来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后来沈凌汐告诉她，可能是她在和苏乔斗嘴的时候，渐入佳境，修练出来的舌灿莲花。除了这意外的收获，她每每斗嘴，也总有一种痛快的感觉。要是突然有一天苏乔跟她心平气和、毕恭毕敬地讲话，她肯定会难受极了。说不定还要下跪哀求，求她尽情地揶揄她，挖苦她，讽刺她。

　　苏乔被噎得说不出话，认为今日状态不佳，多言必败，于是踏着铃音回学室去了。她常常利用职务之便进入云梨门，或是装作漫不经心地从门前经过，总能瞥见那薄情之人与一群女弟子相谈甚欢。早就想向沈凌汐她们打听情况，碍于面子，一直没有开口。但田小园方才意指一个美人，那么她就可以缩小范围，瞄准一个矛头。如此想来，田小园这土丫头也算是说了句有点微末用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