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33、术道专攻

　　夜渐渐深了，陆璞亦睡意昏沉。

　　“砰！”

　　一声巨响，犹如惊雷在静谧的狭屋内炸裂，陆璞一个激灵，霍然起身。屋外并无异动，也并非雷雨，他正纳罕间，对床传来一股夹杂着韭菜味儿的臭气，令人作呕。真相大白，陆璞连忙钻进被窝里避祸，顺手把放在枕边的冰凝花也拖了进来，以免她遭受毒害。

　　余漾就没那么好运了，香梦为臭屁所侵，韭菜气味钻进他鼻子里兴风作浪。他赤脚冲出了出去，哇的一口，将菠菜包子连同晚饭全盘呕出。吐到只剩一具空壳的地步，他还是不敢回到屋子里，徘徊踟蹰了许久，索性在外面度过霜冷长夜。

　　听到余漾的那一声惨叫，陆璞心花怒放，他的大计最终还是成功了，人生真是充满惊喜啊！冰凝花亮起温和的蓝光，闪闪跃动，似与他同喜。对床那位间接帮他达成心愿的汉子，虽说方法恶心了点，他也打算每晚为他带馍馍作为答谢。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又一声轰然巨响后，汉子吧唧着嘴说：“真香啊！韭菜馍馍。”

　　他可不想成为处韭菜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之人。

　　夜深人静之时，沈凌汐听到三人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端坐在榻上，欲再入心斋之境。她很想确认，心术课上听到的是否为他人心声。只是此时此刻，她心内混沌一片，别说听到心声，竟连心斋也进入不得。明明万籁此都寂，她却尝试数次未果，反而心力交瘁，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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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现，陆璞出门洗漱，只见余漾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在爬满苔痕的石台上缩成一团睡着。他那颗不太坚硬的心丝丝抽疼，嘴上还不肯说出软语。他重重地推了余漾一把，大喊：“起来啦！好好的床你不睡，偏爱到外面受风寒啊。”

　　余漾有苦说不出，他根本不知道那股诡异的韭菜臭味来自何方，甚至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然后梦游到了外面。而他一直怀着洒脱任性的态度，很多事情都不想追根问底，觉得知晓来龙去脉反而会徒增烦恼。这无疑是明智之举，如果追究气味来源，他恐怕会再吐一场。

　　或许陆璞仍觉得对他有愧疚之意，还心疼他受了一夜风寒，居然主动提出今晨帮他打扫雅舍。余漾这厢又自作多情了，陆璞只是懒得参加清晨修练，并且这样方便带食盒到学室。打扫雅舍的人顺手捎东西到学室，在日后形成了弟子们私底下的一条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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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时间一到，陆璞夹在抢饭人潮之中，左顾右盼，还是没发现薛君颜的倩影。他很讨厌被挤来挤去、推推搡搡的感觉，就先顺应潮流，赶快脱身。出了大门，他活动了一番疏松的筋骨，便听从自己的内心，相信薛君颜会在老地方等他。

　　满心的期待常常会落空，陆璞没有在日光温润的恬憺泉边找到她，难免有些失望的感觉，可这同时意味着他可以独自享用所有的肉包子，以美食填补心的缝隙。他走回了无涯斋，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厅堂的告示，殷红大字赫然显示着：“昨夜玄昙派一弟子于雅舍外过夜，予以警告，下不为例。”

　　他并没有多么酣畅淋漓的快感，反倒打心眼里为余漾鸣不平，因为他早已立志与不复岛一世为敌。他迈步上楼，低头数着一级一级的阶梯，数到七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了刚要下楼的薛君颜。

　　“你……”他们都欲言又止，陆璞的话先倾了出来：“你昨天下午之后，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啊？”

　　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陆璞果然习惯了她的陪伴，她一不在便会有失落感。薛君颜不禁得意微笑，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是你的丫鬟侍从，随叫随到，日日不离身。”

　　陆璞心虚了，她说得一点不错，没有谁必须要每天陪着谁。不再纠结于此，他又说：“你这是要去吃饭吗？”薛君颜看起来很不耐烦，反呛道：“那不然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陆璞大跨步上楼，跑进了学室，转眼间又跑了出来，手里提着精致的食盒。他对皱着眉的她柔声说：“这是我做的肉包子，给你吃。”

　　薛君颜负手而立，不拿他递过来的食盒，盛气凌人：“你让我吃我就吃啊，喂狗呢！再说了，也不知你的手艺究竟是好是坏。”

　　像她这样说话带刺的女孩，陆璞前所未遇，竟也不觉得生气。他把食盒向前递进了一些，诚恳言道：“我手艺好不好，你吃过不就知道了？”

　　薛君颜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昨日审问沈凌汐那臭丫头的地方。陆璞四处打量着，不知她意欲何为，她却给了他一掌，呵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给我吃包子吗？”

　　陆璞连忙打开食盒，英容仙姑的食盒真是个好宝贝，包子隔夜犹存热气，他动了据之为己有的念头。薛君颜抓起一个包子，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登时露出了他期待的惊喜之色。

　　“好吃！真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了！”薛君颜连连称赞，一个接一个下了肚。陆璞扬着脸，沾沾自喜：“哈哈，我的手艺不错吧。不是我吹嘘，论做饭，连同一饱的掌厨仙人都要向我请教呢！”

　　“同一饱的饭菜做得像是给猪吃的，你怎么好意思跟他们比呀！”薛君颜吃着包子还不忘揶揄他，陆璞怕她噎着，不断提醒她慢点吃。薛君颜要拿第四个包子了，手伸进食盒去又缩了回来，抿了抿嘴，对他说：“你也没吃早饭，剩下的你吃吧。”

　　“比起自己吃，我更愿意看着喜欢的人吃我做的食物，那会更加让我开心。”

　　听了陆璞巧妙表达出的心意，薛君颜不禁面露酡色。她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我也想吃啊！但是我派门规，只能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否则会有损修为。上次吃包子，可是十多年以前呢。”

　　原来每个修仙门派都有一大堆的破规矩，陆璞忿忿不平，同时觉得相比之下不复岛的伙食还是可以令他满意的。薛君颜恋恋不舍地瞄向包子，陆璞拿起一个送到她嘴边，说道：“想吃就吃呗，这里是不复岛，太一阁的门规也管不着你了。生命中要是没了美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我看人的眼光还真好啊！”薛君颜盯着陆璞不住点头，似是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透彻：“本以为你只是上得厅堂，没想到你还下得厨房！”

　　此种赞美，陆璞闻所未闻，暂且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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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饱今晨的早餐令弟子们口舌一新，味蕾摆脱了清粥咸菜的魔爪，与小笼包获得了新生。沈凌汐在陆璞家的船上第一次吃小笼包，便爱上了鲜美的韭菜，今朝再续前缘，受用无穷。不过最令她记忆犹新的还是那弄脏衣裙的蟹黄汤包，想想还会面庞发热。

　　在陆璞的书房里，她看到过一本无名之作，讲述了正道弟子与魔教妖女的爱情故事，始自于困窘时的一个包子。从此，她便对包子产生了微妙的情愫，也一直在好奇着，她的情缘会由何开始？

　　不复岛之上，情爱是不可言说的禁忌，而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要没有一星半点的杂念也难。就连威风堂堂的猥主，也暗自垂涎觊觎郦云姬。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而无忧真人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机。真人也知道，无论是在无涯斋孜孜向学，还是在不辍道场勤恳修练，亦或是天机云锦阁中畅游书海，同一饱里享用美餐，弟子们的脑海里装的大多不是悟道修炼、拯救苍生的宏愿，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异想天开的幻象。一切所知，他皆不说破。

　　猥主对弟子们一个月以来的表现倒是满意的紧，除了偶尔有些偷奸耍滑之流，被他当众批评以外，一切看来都井然有序。他平日里只是炼炼丹药，顺便监视着一切，对心术一窍不通，也瞧不上。鉴于此，他毅然做出了一个自认为英明无比的决定，要让弟子们提前选择仙术、仙道两大派系，术道专攻，早日修成正果。

　　下定决心之后，他也并不打算去请示岛主，一个在他眼中徒有虚名、可有可无之人的指示。他立刻召集十二位掌门训话，传达了他的命令，即日起着手分派事宜。并且心血来潮地打算在分派之前举行术道比试，摸清弟子们的实力，激发他们的斗志。

　　听了猥主的话，众掌门皆愕然不语，唯有郦云姬直言不讳：“此等大事，难道不请岛主示下，便贸然决定吗？”这话亏的是出自她之口，若是换了别人，猥主定会勃然大怒。

　　猥主对郦云姬色迷迷地笑着，油腔滑调地说：“云姬，岛主他老人家闭关清修已久，岂敢拿这些事劳烦他呢？反正迟早要分派，弟子们表现得这么好，早两个月也无妨嘛。”

　　玄昙掌门忍不住仗义执言：“只怕弟子们的卓有小成只是表象，实则稚嫩青涩，懂得的只是皮毛。草率分派，恐怕会适得其反，无异于揠苗助长啊！”

　　“你是在讽刺我看不穿小小弟子的修为吗？”猥主立刻拉长了脸，恶声恶气道：“我看整个不复岛也就只有你玄昙派的宝贝徒弟，整日不求上进，嬉戏玩乐，浑浑噩噩吧！”

　　他所言的便是陆璞，掌门们自然都心知肚明，早已见识过他的桀骜不驯。玄昙掌门也不敢再多言，对于陆璞他的确无可奈何。

　　至此，无人再对猥主有异议，小人得志的他要大展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