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32、美食大计

　　无论他要做什么，余漾那小子总是不偏不倚地坏他好事。陆璞愈发觉得，他们八字不合，命数相克。眼看着清辉仙子的拥护者只剩下三三两两，而余漾却仍然霸占着跟掌门说话的位置，问着一些他听来愚蠢且可笑的问题。

　　小憩的铃音响起，陆璞进屋去歇了一会儿。铃响时他再次出去，余漾岿然不动，口若悬河。他心急如焚，真想冲那小子俯身翘起的后丘，狠狠踢上一脚。

　　“请教完了，多谢掌门。”余漾终于良心发现，不再鸠占鹊巢了。陆璞正要上前去，掌门又语重心长地对余漾说：“你和陆璞同座，定要多多帮衬他。”

　　陆璞翻了个白眼，他只要那小子离他远一些，用不着帮衬。余漾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里藏刀地看着他：“掌门请放心，我会对他不吝赐教的。”

　　掌门欣慰地点头，终于等到余漾离去，陆璞指着典册上的《治安策》一文问道：“掌门，‘三表’、‘五饵’当作何解？”

　　他这一问，掌门却登时拉下脸来：“陆璞啊，你一看就是没认真听课！此二者，我课上解释得清楚明白。你就算自己不听，课后也当借别人的笔记一阅。这种问题以后就不要再问我了，多跟人家余漾学学。”

　　陆璞心内忿忿不平：掌门真是偏心啊，把余漾问的蠢问题都奉为圭臬了。

　　“哎呦……我腹内疼痛，可以去趟茅房吗？”他忽然作出痛苦之状，直接跳到最为重要的一步——金蝉脱壳。

　　掌门无奈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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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璞捂着肚子，一路小跑，瞬间蹿出了无涯斋，直奔同一饱而去。那一座小小的竹楼不如无涯斋气象万千、灯火葳蕤，仅是黑夜中的一星微光，慰藉他细碎斑驳的心绪。

　　站在门口，他看见英容仙姑正在和后勤仙人们商讨些什么，面露难色。他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英容仙姑一见他就绽出笑来：“我这正犯愁呢，小师傅就来了！”

　　听仙姑叫他“小师傅”，陆璞倒羞怯起来：“仙姑为何发愁呢？”

　　英容仙姑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身边，开口说道：“我想着推出一些新的菜式，可这帮老家伙们做了好些，却没一道合我的心意。”仙人们皆垂头丧气，一言不发。仙姑瞟了他们一眼，又对陆璞殷切言道：“小师傅，还求你帮帮我啊！”

　　“仙姑开口，弟子自然有求必应。”此言既出，陆璞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救苦救难的圣人，挽救世人于危难之中。他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我看同一饱的菜式很丰富，口味也大有改观，不足之处在于缺少面食。早餐的时候可以做些小笼包、蒸饺、烧麦配粥来吃，午、晚饭煮各色面条就再好不过了。”

　　他说得轻而易举，仙人们却都面露难色，叫嚷着：“面食……我们可不会啊！”

　　陆璞真想大声告诉世人，连对人间路边小摊的师傅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的面食，如今居然难倒了一众仙人！

　　英容仙姑扶额叹息：“你看看，他们什么都不会！唉，净让人笑话……”如此一说正遂了陆璞的心意，他连忙说道：“常言道‘学无止境’，我来教各位仙人做面吧！”他原本就是来吃东西的，如此既满足口腹之欲，又帮了英容仙姑，还为众弟子们换了口味，岂不是一举三得？

　　不对，是一箭四雕！还要射下余漾这只乌鸦呢。

　　陆璞先教给后勤仙人他最拿手的香菇肉酱面，也是他自创的面，过程快而易，又不失美味，正适合速成。只不过他平素使用的酱，皆是他秘制的，用料考究，豆豉必须晒足十五天。而这里的酱料是于人间集市随意采买的，他吃着总觉得少了几分滋味，但仙姑和仙人们连连夸赞，他便只顾着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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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他吃着自己做的佳肴，佐以赞美之词时，第二次小憩的铃音响起。早知道便不去找掌门解惑了，绕了好大的弯子，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以后就直接在出入薄上签字去茅房好了。可是又有“每月修习时外出最多者，记过惩罚”这条破规矩，还会决出全岛最多者，于众弟子面前公布姓名，真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他越想越觉得气闷，面条都有些食之无味了，只为果腹而大口吞咽着。英容仙姑一直坐在他对面，含笑注视着这位心灵手巧的少年。他真的于烹饪上颇有造诣，也有十足的热情与耐心，若是长久如此，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见他吃得很急，仙姑关切道：“孩子，慢点吃。是没吃晚饭吗？”陆璞苦笑，嘴里的面条掉回碗里，汤溅到了脸上。“对啊，打扫学室，没来得及吃。”

　　仙姑冷哼一声，不满道：“这不复岛根本不会沾染一丝灰尘，那些老顽固存心欺负你们呢！连饭都没吃上，真是可怜，多吃一点。以后你要是饿了，随时到这里来吃。”

　　陆璞正想抱怨一番不复岛的坑人条规，英容仙姑说的话让他心中一暖。她真是他在不复岛遇到的，最有人情味的仙人了，为他打抱不平，对他许下承诺。饿的时候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的地方，除了回不去的家，以后还有这栋可爱的小竹楼了。

　　“谢谢你。”陆璞埋头吃面，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泛泪的眼睛。

　　“跟我还客气啥！再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更应当好好谢谢你呢。”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做饭也能帮到你们。我喜欢做饭，世人都说这是微末本事，没人瞧得起。那时候，我爹知道我在厨房偷师学艺，就骂我没出息，拿柳条抽我……”他用吸面条的声响，掩盖声音的哽咽。

　　英容仙姑先前单单是喜欢这孩子，现在越来越心疼他了。“傻孩子，都说‘民以食为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你让他们一天不吃饭试试！我看出来了，别人做饭只为填饱肚子，而你非常用心地做出精致美味的菜肴，境界比他们高得多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认可你的烹饪手艺。”

　　陆璞抬起头，对上她坚定的眼神，笑着点头：“我会努力的。”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纵然努力过后仍是无人认可，他也不会抛却心中所爱。“时候不早了，我来教大家包包子吧。首先要调制馅料，素馅我想用韭菜和菠菜，肉馅则是猪肉和牛肉。”

　　后勤仙人们对陆璞可谓言听计从，他话音刚落，仙人们就纷纷去取食材，英容仙姑对他们的积极很欣慰。陆璞把调馅、和面、擀皮等一系列步骤，事无巨细，倾囊相授。然后自己包了素馅和肉馅包子各一屉，先拿去蒸了。

　　包子出笼的时候，刚好回寝时辰已到，他便将热腾腾的包子放到仙姑给的食盒里，带回雅舍当夜宵。素馅包子是专为余漾准备的，肉馅的他想明日送给薛君颜，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虽然她一下午都没来找他，他难过也没过来安慰，但他觉得并非平白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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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璞一路上闻着包子的香味，获得了一半复仇成功的快感。韭菜和菠菜，这两种蔬菜就好比他和余漾，是宿命中的天敌。他对各种食材的作用烂熟于心，二者同吃，正有滑肠之功效，让余漾今夜拥有“专属茅房”。漫漫长夜，想想余漾捂着肚子，一趟趟鼠窜到茅房，真是美妙极了！

　　到了雅舍门口，陆璞暂时克制住内心的狂喜，推门而入，诱人菜香随之盈室。余漾的白纱帐已然放下，在他进门的时候帐子剧烈颤动了一下，余漾却没有蹦跳出来，显然是在故作矜持。

　　陆璞瘪着嘴，将食盒于他榻边打开，清了清嗓，开口道：“余漾，我给你带了夜宵回来，算是为今天的事向你赔不是了。”

　　听了这话，余漾立刻从帐中探出头来，死死盯住食盒，暴露出垂涎欲滴的丑态，语气却不冷不热：“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欣然接受你的道歉了。”陆璞从未见过像他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无奈欲成大计，只得暂且陪着笑脸。

　　余漾抓起包子就咬了一大口，巨目如火炬般燃亮。他看了看包子馅，抬起头来凝视着陆璞，眼底竟沁着泪花：“陆璞，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居然是我最爱吃的菠菜，单凭这个，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犯下的错全都不计较了。”

　　陆璞干笑了几声，决定告诉仙人们，让菠菜于同一饱的饭菜中从此消失。余漾突然把他揽入怀中，一只抹了菜油的手拍着他的后背，凑到他耳边说：“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难言之隐，菠菜对它最是有效。真是太谢谢你了！”

　　菠菜，患痔人宜食之。余漾竟有此种难言之隐，刚好可以作为一个把柄。陆璞适时拿起一个韭菜馅包子，劝他说：“你也吃些韭菜馅的吧，对你的难言之隐也很有功效。”

　　“快拿开！”余漾却不由分说地推开了陆璞的手，捏着鼻子，一脸嫌恶：“我才不要吃韭菜！它是我平生最讨厌的菜，闻到味道都觉得恶心。你居然把它和菠菜包子放在同一个食盒里，如果我吃到的第一口是韭菜，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得到我的原谅！”

　　形势所迫，陆璞只能在心里咒骂余漾：韭菜多么鲜美，你真是不可理喻！余漾又用两根手指捏起陆璞拿着的韭菜包子，丢给了“抠脚大汉”，念道：“赏给你了！”

　　陆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落到关西大汉手中，那只刚刚例行抠过脚的手一把将包子送入口中。汉子冲余漾傻呵呵地笑着：“谢谢啊！就是太小了，不够塞牙缝的。”余漾立刻催促陆璞把所有韭菜包子都拿去给他，陆璞纵然千百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接受复仇大计泡汤的事实。

　　陆璞把另外四个韭菜馅包子都给了关西大汉，他张开血盆大口，竟一股脑儿吞了进去，然后打了一个震天的饱嗝，咧着嘴叫道：“这包子扭扭捏捏、窝窝囊囊的，还是大馍馍吃得过瘾啊！”

　　汉子暴殄天物的粗鲁行径已经让陆璞义愤填膺，余漾吃得津津有味的幸福嘴脸更让他心如刀绞，血流成河。熄灯了躺在床上，他预想中大计告成的快活场面，一丝一毫都没有出现。余漾依然保持了甜睡酣梦的传统，关西大汉的鼾声也从未间断。唯有他入睡艰难，总结出了今日的教训：

　　无论看似多么天|衣无缝、完美无缺的计划，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点未知的不可抗力而功败垂成，遗恨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