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28、恬澹泉边

　　陆璞奔着奔着便放慢了脚步，只见不远处女弟子们被一个女仙师带领着，已经开始学习功法招式。他心里愈发不满了，男女居然差别如此之大，早知道生成女儿身多好！缓缓逼近她们，他发现薛君颜玉立于队伍的前方，一招一式，灵动高妙，与弱柳扶风般的普通女弟子堪称云泥之别。

　　他加快了脚步，却仍是最后一个回到队伍中去的。那“仆从”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他早已熟视无睹。

　　“想必你们的筋骨都活动好了，先学一套入门功法，名为‘万世不复’。到时候全岛的弟子共同操练这套功法，那场景定是无比壮观。”

　　尽管筋疲力尽，但功法听起来倒是新鲜，弟子们都兴致勃勃。除了陆璞，对肢体上的活动全然不感兴趣。很快，当“仆从”要求他们抬高绷紧的左腿，坚持一柱香的时间时，他们那一点点可怜的兴趣也被心中的叫苦不迭消磨殆尽。

　　这个叫“万世不复”的功法有着千奇百怪的诡异招式，旋转、踢腿、劈叉、跳跃……招招都叫人万劫不复。“仆从”不仅自己做得起劲，还不时地帮助陆璞这种艰难苦恨的弟子，让他的脊梁挺直，长腿抬高，分筋错骨，通气活络。一个时辰下来，陆璞感觉整个人都被打散了，重新组合在一起，每走一步，一把老骨头都发出吱呀吱呀的鸣唱。

　　陆璞拖着沉重的身躯踽踽独行，余漾那臭小子居然还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惹人心烦。

　　“陆璞！”薛君颜从后面追上了他，看到他脸色苍白、满头虚汗、行路艰难的样子，不禁关切地询问道：“你还好么？”

　　陆璞晃了晃脑袋，勉力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就是被那个‘仆从’折磨得很惨。”

　　“仆从？”

　　陆璞朝身后正向关西大汉演示招式的仙师努了努嘴，“你看他的穿着打扮，跟我家仆从一模一样。”

　　薛君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立刻回过头来关心他：“不如我们去恬澹泉饮水，你也好休息一下。”

　　“好。”有人体贴照顾自己，陆璞舒心不少。

　　·

　　又是小憩的时候，距离午餐时分还有一门功课，可沈凌汐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好趴在案上，使它的叫声不那么明显。

　　“凌汐，你怎么啦？”听到田小园的声音，沈凌汐略微抬起头，应了声“无碍。”

　　田小园哦了一声，“那咱俩去恬澹泉喝水吶。”喝点水总比画饼充饥要好，沈凌汐愉快应下。

　　她二人手拉着手走下楼梯，沈凌汐问道：“我怎么都没听说过‘恬澹泉’这个地方呢？”

　　田小园得意道：“像你这样懒得走动的人，哪能看到楼下厅堂里的告示呢。”

　　“告示？”说着，沈凌汐果真看到了厅堂中摆放着一颗白色巨蚌，其上投射出晶莹的碧色字迹：“无涯斋正门东方五十步有‘恬憺泉’，泉水甘美，饮之有助于修行。各弟子于泉边出示琉璃牌，可获专属饮水竹筒。”沈凌汐心里暗暗想着，看来的确应该多多走动，省得错过些什么。

　　走到半路，便有三三两两的弟子们迎面走来，手持竹筒，容光焕发。田小园惊讶道：“哇！看来恬澹泉的功效不赖啊！”说着，她拉着沈凌汐加快了步伐。

　　·

　　不知不觉间，上方的天空已被古树的枝叶藤蔓遮蔽，道路两旁开满了奇花异卉，而香气却清新淡雅，令人心旷神怡。耳边传来泉水淙淙的天籁，再行几步，便豁然开朗。七根紫竹亭亭玉立，竹竿下方各有一泉眼处涌出清泉，也各有弟子们排队接饮泉水。

　　沈凌汐惊讶道：“没想到泉水竟是从竹子中流出！”田小园没空惊叹，赶快拉着她到一根人少的竹子前面排队。

　　可不知怎的，她们这队移动地格外迟缓，左右两根竹子前的队很快便缩减得比她们的短了。田小园便拉着沈凌汐在几根竹子之间来回周旋，好不容易暂时停驻下来。沈凌汐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徜徉在树木的芬芳中，聆听水流的吟唱，却总有他人的窃窃私语入耳：

　　“你猜他俩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啊！肯定是那种……”

　　“嘿嘿，那男的也真会来事，不愧为不复岛的‘风云人物’啊！”

　　铃音响起，周围的弟子纷纷散去。沈凌汐刚想拉着田小园离开，却瞥见不远处倚着古树，谈笑风生的二人。

　　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以熟悉的笑容，对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在这树木环绕的幽暗天地间，细碎的阳光唯独洒在了他们身上，许是上天垂青，故而渲染出此种美妙的图景。

　　沈凌汐却不明白，为何她不愿多看这画面一眼，甚至觉得眼中有微微刺痛的感觉。她很想赶快逃离这里。

　　她把手搭在田小园的肩膀上，迫切地说：“我们回去吧！”

　　田小园拼命摇摆着身子，抖落掉她的手，极不情愿地说：“前面就剩俩人，接完水再走也来得及吶！”

　　“那我先走了！”

　　田小园愕然回头，发现沈凌汐像被狼追着的兔子般狠命奔跑，逃之夭夭。

　　“有啥可着急的！”她真真不明白，难道热爱修道的人连一分一秒的功课都不愿意错过吗？

　　在沈凌汐消失在她视线中的那一刻，田小园心满意足地接到了泉水，一口下肚就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啊！好水！”于是她咕噜噜喝完了一竹筒的水，又接了一竹筒，这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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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室的时候，剑术仙师正以他奇妙的剑术大显身手，耍得一手好剑。他对着手中的宝剑吹了口气，那宝剑竟然就变成了一只鹦鹉，绕着屋子飞来飞去，以孩童般稚嫩的嗓音，叫着“真妙！真妙！”弟子们都兴高采烈，拍手叫好，田小园趁机从后门溜了进去，倒也没人注意。

　　田小园定睛一看，沈凌汐两眼发直，面无表情，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更觉得美滋滋了。“让你跑那么快回来，又没喝到泉水，现在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沈凌汐试着不去想先前见到的画面，然而它就是缠绕在她的头脑里，挥之不去。此刻眼前的一切再如何有趣，她也无法从恬澹泉边脱身。耳边也不断回响着一些聒噪的、恼人的话语，“……做什么呢？”“肯定是那种……”

　　“那种……”她反复思量，那种，又是哪种呢？

　　会不会只是朋友谈心呢？

　　可那些人戏谑的语气又是为什么——见不得别人交朋友吗？

　　对！可能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嫉妒心。

　　沈凌汐刚要被自己说服，又觉得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也算是一对璧人了。

　　不！不应该这样想，他还有玉姐姐呢。记起当日被她的口水玷污的丝帕，还有那拙劣的字迹——“暖玉融香，璞质华章。”她不禁脸红起来，仿佛自己总是鬼使神差地做一些傻事。现在呢，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可笑！

　　就在她准备认真听课的一瞬间，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隔壁盈竹门的弟子们浩浩荡荡地从门口跑过，地动山摇。剑术仙师疑惑不解：“明明没听到铃儿啊，怎么就都走了？”他两手一摊，“算了，咱们也放！都赶紧吃饭去！”

　　仙师话音未落，云梨门弟子就在“弄潮儿”应杰的带领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追赶前方的“抢饭大军”。这个应杰，在正经事方面从不争先，倒是在吸引仙师注意和带领众人抢饭这两项，发挥了“弄潮儿”的良好带头作用。

　　他们跑出了无涯斋，却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时候清脆的铃音才真正响起，整栋楼骚动起来，而盈竹门弟子已经在同一饱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玉梨门的弟子们尾随其后。其他门派弟子只能摩拳擦掌，在抢饭的阵地上拼个你死我活。

　　田小园和沈凌汐这两个常年落后的可怜虫，也得了便宜。她们坐到苏乔和闵玥的对面，田小园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让他们尽情地享受排队的乐趣吧！”

　　苏乔不屑道：“要不是沾了我派的光，你现在还被困在半路上呢。”

　　“你们派怎么结课这么早呀？”沈凌汐极为好奇。

　　闵玥抿了一口汤，缓缓开言：“因掌门担心我们吃不上可口的饭菜，所以提早了些。”

　　田小园满眼艳羡之色，“哇！你们的掌门真好啊，多有人情味呀！”她又嘟囔着：“不像那个冷冰冰的仙女，话都不跟俺们说几句。”

　　苏乔冷笑道：“你还真是见识短浅，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她用自带的白玉箸拨弄着饭菜，“我派掌门不过初列仙班，居然还把心思放在吃饭上，不可理喻！那云姬仙子的身份地位多么尊贵，我还巴不得呢。”

　　“那你现在在干啥？”田小园不甘示弱，赶紧加以还击：“有本事别吃饭吶！饿个十天半个月的，包你早日位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