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27、偷师学艺

　　“还有一篇是徐安作的《伤赋》，是哪一位？”

　　“啊？居然不是凌汐的文章！”田小园立刻惊讶道。

　　沈凌汐表面上浑不在意，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她自我安慰：无妨，这里人才济济，比自己出色的大有人在。

　　她和其他弟子一样好奇徐安是哪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只见那位面容愁苦的老成男子缓缓站了起来。其实仔细看看，他的长相也不是太沧桑，可就是通身带着忧郁的气质，与“不识愁滋味”的少年相去甚远。

　　元漪仙子忍不住发笑，“都说文如其人，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年纪轻轻，何以作出此番泣血之作？直教人伤情彻骨！”

　　徐安平静答道：“我自非伤情人，只因见多了伤心事，便为天下痴男怨女言之一二。”

　　“然也。此赋情感之深痛，便是江郎《别》、《恨》二赋亦不及也。”元漪仙子叹道，“只是情深必伤，感情的抒发亦是适度为宜，过犹不及，作之人与阅之人俱心内郁结。”

　　所有人都以为文章的讲评到此结束，元漪仙子的眼中却含着欣喜的光彩：“唯有一人之文，兼采你二人之长处，列为上上之佳作。此乃沈凌汐所作《红尘梦忆》，是位女弟子吧。”

　　众人皆屏住呼吸，沈凌汐也愣住了。她听到身旁田小园得意道，“俺就说嘛，你比他们都要厉害！”然后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她有些惶恐地起身。

　　元漪仙子打量这个有些清瘦的女孩，她面色泛红，目光闪烁，双手紧紧抓住衣袂，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便微笑颔首，示意她坐下。

　　“你文心文采兼得，实在难能可贵！”元漪仙子轻拂广袖，沈凌汐的文章便在白壁上一览无余。“你们看她的文章，所写不过是琐事，却短小精妙，淡而有味，深得小品文之韵致。情感并不灼烈，却字字句句关情，点点滴滴淌入观者心内。”

　　纵是欢欣鼓舞，不知为何，沈凌汐却有种心事暴露于人前的感觉，窘意顿生。身后传来掌声，她愕然寻找，发现范易仁认真地注视着她的文章，拍着手掌。在他的带头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覆盖住了课终的铃音。

　　元漪仙子又一拂袖，白壁如初，弟子们的案上出现了各自的文章。几家欢喜几家愁，沈凌汐看着批有“上上”的文章暖如三春，田小园赶紧折起“下等”的文章，塞到别处。

　　沈凌汐对着自己的文章傻笑，“嘿嘿，原来我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啊！”文章突然从眼前被人拿走，只见田小园得意洋洋，甚至可以说是耀武扬威的姿态：“凌汐，你就说神不神吧！”

　　“啊？”沈凌汐不明所以，“什么神啊？”

　　田小园眯起眼睛，“早上俺就说，你今儿个会有好事发生，你忘啦？”

　　“是是是！我哪敢忘啊。”沈凌汐闭起眼睛，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姿态：“感谢神灵庇佑。”

　　只听田小园长叹了一口气，沈凌汐睁开双眼，发现她还拿着自己的文章看。她左瞅右瞅，气鼓鼓地说：“你写得本来就好，哪里用得着神灵保佑！俺才要求神拜佛，乞求他们施舍点儿啥文心文才的。”说罢，田小园将文章放回案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了虔诚的祈祷。

　　“你的文章是否可以借我一看？”耳边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田小园又惊又喜，以为神灵大发慈悲，派人来指点她了。回头一看，范易仁的大圆脸赫然出现，有惊无喜。

　　“好。”沈凌汐点点头，刚要把文章递给他，却被田小园挡住。

　　田小园若有所思地看着范易仁：“凌汐的文章大家都看过了，你为啥还要再看？”

　　范易仁挠挠头，面有异色，看着沈凌汐说：“我想要抄录下来，时时欣赏，不知是否可以？”

　　田小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趴到沈凌汐耳边揶揄道：“看来……他很崇拜你啊！”

　　“别胡说！”沈凌汐白了她一眼，然后对范易仁说：“自然可以。你的诗作也备受赞赏，可否也给我瞧一瞧？”

　　“拙作不堪入眼，还是不看为好。”铃音响起，范易仁接过了她的文章，转身离去。田小园对她挤眉弄眼，笑嘻嘻地晃了晃狐狸尾巴。

　　·

　　并非所有人都急着回座位听课，陆璞正和薛君颜慢悠悠地走在去往不辍道场的路上，他们两派将同时修练功法。

　　方才小憩的时候，陆璞一出门，便看见薛君颜站在楼梯处，向他的方向张望。她的眼神真实而灼热，笑容简单而灿烂。他这才意识到，昨夜经历的种种，并非一场虚幻。

　　现在她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微微仰视他。他细细端详，她的五官的确有些硬朗，带着几分英气，身材却是纤细婀娜。她不施粉黛，亦未曾佩戴任何饰物，墨发仅用一条发带挽起，大气潇洒，颇有些巾帼女将的气质，与庸脂俗粉迥然相异。

　　她见后面有很多弟子过来，连忙对他说：“同要去学功法，我们边走边说。”

　　出了无涯斋大门，陆璞想起早饭时余漾探听到的消息，便对她说：“听说在入门试练的时候，你是你们派的第一名，好厉害啊。”

　　“没什么。”薛君颜心中窃喜，原来他去打听过她的消息了。“我之前是太一阁的弟子，已经修行多年，自然超出寻常弟子啦。”

　　“就是那个西域荒漠中的太一阁吗？”陆璞隐约记得在书上见到过太一阁，不成想她曾是太一阁的弟子，自然激动万分。

　　她笑着点头：“没错，不过准确来说它是在荒漠里的绿洲上。”

　　“那你为何又到不复岛上来了？”

　　“嗯……”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正色道：“偷师学艺吧。”

　　“是吗？”陆璞将信将疑。

　　“师父说，不复岛突然广招弟子，此中必有蹊跷，于是派我来探个究竟。”薛君颜满脸委屈，

　　“你说，这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好像是吧。”陆璞点点头，又见她粲然一笑：“我现在特别感谢师父，让我来到这里，才能遇见你。”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陆璞只好也报之一笑。目光触及到路旁的借目花，他又说：“我们现在走在一起，不怕被猥主发现吗？”

　　薛君颜叹息着说：“唉，我们现在还没什么呢，你就怕被发现了？不知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陆璞觉得她说话很是有趣，不禁发笑。她停下脚步，冲他眨着眼睛：“其实你不会害怕吧。你是一个不喜欢束缚的人，也是一个无所畏惧之人。”

　　陆璞点了点头，没想到和她不过初识，她却已如此洞悉自己。他打趣她：“你怎么这般了解我呀，该不会用了什么法术吧？”

　　“才不是呢。”她连忙否认，“我在这里可不敢轻易使用法术，以免暴露身份。不过，我猜不止我一人有此种忧虑，说不定天心峰和神霄廷也在这里安插了眼线呢。”

　　“哈哈，看来仙界也盛行明争暗斗之风呀。”陆璞忍俊不禁，“那我希望你们赶快揭穿不复岛的真面目，好让我赶快收拾行李，离开这个鬼地方。”

　　薛君颜有些迟疑：“求仙问道，是多少凡人求之不得的美事，你竟不愿如此？”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洞悉我啊。”陆璞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我来此地，是在我爹的计划之中。我呢，从小就体弱多病，而且不务正业。文不能为经世之鸿文，武不能于沙场建功立业，不过是俗世中一个多余人而已……”

　　“只要成为一个你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就好，不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她牵起他的手，真挚地看着他。“而且，我们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对上她的目光，陆璞竟有一种浑然物外之感，恍若天地茫茫，只余他二人。眼前忽然晃过一张熟悉的面孔，满含着凄恻与酸楚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余漾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两三步，忽然转身，斜睨着他们，像个怨妇一般大喊：“哎！要修练了，站队吧！”

　　看着余漾同手同脚地向道场中央走去，薛君颜扑哧一笑：“他的样子很有趣啊。”

　　陆璞无可奈何地说：“也不知道谁得罪他了，像是要吃人一样！”

　　薛君颜松开他的手：“我们过去吧，休息的时候再继续聊。”

　　·

　　陆璞刚走了几步路，便眼睁睁地看着，乱成一团的两派弟子瞬间变得井然有序。他悄无声息地插到了余漾身边，凑近他询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被欺负了，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

　　余漾目不斜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陆璞刚想捅他一拳，忽听得仙师喊道：“按照身长站队，高者在前！”他便义不容辞地站到前面，只留给余漾一个坚毅决绝的背影。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他看到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立于前方，身着粗布短褐，与他家的仆从别无二致。那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声如洪钟：“先绕着道场疾奔三个来回，再回到原地集合！”

　　“啊？不是修练功法么？咋又要疾奔了！”

　　“该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

　　弟子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没一个愿意动弹。

　　“都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一声怒斥之下，弟子们这才跌跌撞撞、推推搡搡地出发了。

　　陆璞奋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用跟刚才一样的步伐，缓步香茵，悠哉游哉。“你！”那男子忽地飞到他面前，怒目圆瞪：“给我快一点！”陆璞撇撇嘴，三步并作两步。

　　“你要是我家仆从，我一定让你挨上一百大板，让你的后丘艳若红霞、直插云天！”陆璞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又听到那人的一声断喝，只得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