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诀》钟情梦

16、初临不复

　　山中没了老虎，野猪都能称霸王了。

　　猥琐副岛主悠哉悠哉地踱到宝座前，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矫情的演讲：“弟子们，我是不复岛副岛主。为不妨碍岛主他老人家清修，你们大小事务皆由我主管。”

　　弟子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痛苦的表情，个个暗自哀叹，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猥琐副岛主似有察觉，开始撕掉他伪善的面皮，语气变得恶劣：“无规矩不成方圆，不复岛也一样！接下来的半个月，会对你们进行入门试练，这是其一。此后你们每日卯时必须准时在道场集合，绕道场腾云御剑五个来回，日日潜心修炼，任何人都休想偷懒！”

　　道场上一片哀鸿遍野，显然众人不满这种灭绝人性的要求。沈凌汐平常巳时才起床，更害怕腾云御剑，也是叫苦不迭。田小园平常在家干活起得比这还早得多，但她的得意也因腾云御剑变成了十足的失意。

　　“都闭嘴！”猥琐副岛主直接用上了粗鲁的责骂，然后接着下规定：“不复岛上任何地方都不允许大声说废话和私自议论不正经之事！”

　　沈凌汐撇撇嘴，他本人不就在大声吵嚷么？

　　“须保持房间的整洁，不染一尘一垢，被褥叠成四方形状。夜间按时就寝，熄灯后不可多言，更不可外出闲逛。”

　　弟子们面面相觑，这不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哑巴一样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猥琐副岛主提高了噪音，小眼散射出凶狠的光芒，“不复岛上禁有一切情爱！”

　　似乎所有修道之地、得道之人皆需断情绝爱，沈凌汐实在疑惑不解，情爱就那么可怕，害人不浅吗？

　　“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会尽收眼底，另有监视之人随处巡逻，确保万无一失。恶行暴露后，虽不会受皮肉之苦，但会减损修为，严重者直接逐出不复岛！”

　　油滑做作的腔调使副岛主所言并无多少威慑力，虽然话说得吓人，众人也没拿他当回事儿。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一个个低着头必定害怕极了，故而露出诡谲的笑容：“你们用不着害怕，我其实平易近人得很，呵呵。”

　　弟子们愣了几秒，之后附和着笑了，浓稠的尴尬气息阴云一般笼罩在道场上空。

　　猥琐副岛主自己高谈阔论的时间富裕得令人发指，却将众人期待的十二掌门介绍一笔带过。他倒是有歪理，说什么以后时间长着呢，慢慢认识呗！不过，他有句话却让沈凌汐心中一动，“现在的门派只是暂时的，是一年的适应期。一年过后，你们再选择仙术和仙道两大派系，我也就不细说了。”

　　“到时候，我一定要入‘包青天’门下！”沈凌汐在心中立下誓言，转念一想，陆璞又会选什么呢？

　　不管他选了什么，希望和他心有灵犀。对于这个念头，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此次集会用时之长，超乎众人意料，罪魁祸首就是猥琐副岛主！弟子们又累又饿又困，一个个萎靡不振。猥琐副岛主心中暗喜，抓住时机宽袖一扫，六百个缤纷绚丽、流光溢彩的琉璃牌出现在每一个弟子的面前。这一下，弟子们才发觉形貌差强人意的他倒还有些小本事。

　　沈凌汐庄重地接过琉璃牌，躺在手心里的它轻若无物，精雕细琢了与岛服左胸前一样的倒悬岛屿，下用小篆写着她的名字。翻到后面，竟刻着水波纹，似有流动之势。另有两句八个笔画繁多、姿态奇异的字，她自是不识。

　　田小园也正琢磨着背后的字，递给沈凌汐看。田小园的琉璃牌背后刻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另有两句六个大字。沈凌汐幡然醒悟，这琉璃牌注入了不复岛的独特用心，上面写着的或许就是她们的使命，只是暂时不想让她们知道罢了。

　　猥琐副岛主对弟子们眼中的崇拜很是满意，心道这些小家伙给点甜头就乐不可支，岛主给了他件美差啊！

　　他摆摆粗胖的大臂，“好了好了，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他着重强调了这个“我”字，“此乃注入仙力的琉璃牌，也是你们弟子身份的象征。带着它就能岛上各处出入，获得你们需要之物……”

　　“哇！”

　　“天啊！”

　　“这么神奇啊！”

　　弟子们很合时宜地发出一次又一次惊叹，猥琐副岛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现在就带着它去吃晚饭吧！”

　　猥琐副岛主话音刚落，弟子们就四散而去，速度不亚于绝尘而去的岛主。他跺着脚大叫，“各位掌门，你们倒是看看！”

　　“一个个像饿了一天的猪，吃饭的积极性比做正事都高！”显然他没什么自知之明，十二位掌门笑而不语，作揖告退。

　　弟子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同一饱”，也就是他们就餐之地。沈凌汐本想寻找陆璞，可是茫茫人海，谈何容易。不仅没找到，还和田小园一起落后于人潮。等她们赶到那个青绿菜地里的二层竹楼时，已有弟子陆陆续续地出来。沈凌汐不免担忧晚到的坏处，田小园却觉得大家都吃完了更清闲。

　　进去之后，其内陈设古雅素朴，清新怡人，然而密密麻麻的用餐之人和排着的长龙颇煞风景。沈凌汐正迷惑间，田小园眼疾手快地拿了两个餐盘，还有筷子、汤匙，分给了她。

　　“竟然要自己排队取餐！”沈凌汐大惊失色，她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田小园自然不懂她的惊讶，心里对她的娇气有了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她们排了大概一炷香之后，却只打到了清炒竹笋、莼菜羹和杂菜粥三道菜。田小园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沈凌汐没有扫她的兴，只是自己默默感伤。她是多么怀念陆夫人船上的各色美食啊，那些才是只应天上有的仙菜！她不讨厌素菜，甚至喜欢淡而有味的素菜，而不复岛的素菜恰好是淡且无味，而且半生不熟，很容易胃痛……

　　田小园吃得欢快，沈凌汐吃得囫囵，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楼，一苦一乐。

　　沈凌汐回头望了一眼树藤编织的“同一饱”牌匾，想起了东坡诗云：“我与何憎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苏东坡吃着鲜美的蔬菜，吃得饱饱的，自然不用吃鸡肉猪肉了。但是她吃不饱，好想吃鸡肉、猪肉、各种肉！

　　不复岛黄昏时的天空淡抹了鹅黄和嫩粉，熹微的光映在悠闲漫步的弟子们脸上，更衬出他们的青葱稚嫩。他们的脸上大多洋溢着微笑，虽然被多条岛规束缚着，而且刚咽下味同嚼蜡的饭菜，可他们仍为自己的奇遇和幸运而欣喜万分。来这儿仅仅一两天，就结识了一些小伙伴，三两成群，欢声笑语。
　　他们暂时还没发现，路旁随处可见的高挑如树，垂下头来投射温润灯光的花儿们，被猥琐副岛主用以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花儿们的名字是“借目花”，纵有成千上万朵，也只是猥琐副岛主一个人的耳目。在他阁楼的白色幕布上，正放映着他们天真无邪的面庞。

　　沈凌汐和田小园一起走了很久，她们都放慢了步调，欣赏着五光十色的美景。其实沈凌汐的仍然在四处寻觅陆璞的踪迹，但往往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所吸引，直至忘记并放弃寻找他。高耸的发光的花儿，袖珍的会动的小树，没有水的池子里鱼儿游啊游，长着翅膀的小猫飞到她面前任她抚摸……现在她对不复岛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路过一幢直插云霄、清透纯净的宝塔时，沈凌汐清晰地看见其中排列着不可胜数的书架，摆放着浩如烟海的书卷。她目光所及之处，书卷居然漂浮起来，衬着深蓝夜空中的熠熠星辉，悦动着、呼唤着。

　　田小园告诉她，这里是藏经阁。沈凌汐看见奇石上镌刻着的“天机云锦阁”，感叹不复岛果真命名不俗。当她脚步远去的时候，书卷们都悻悻归位，她在心里告诉他们：“我一定会经常来这里看你们的！”

　　她们还路过了“无涯斋”，这五层结构复杂、设计考究、雕梁画栋的楼阁，便是六百名弟子们共同念书修习的地方。沈凌汐想起了在桃源镇上过的学堂，不过是茅草搭成的两间屋子，连不复岛随便一间茅房都比不上。天上人间，相去甚远啊！

　　田小园似乎认识她们路过的每一个地方，虽然她并不理解名字中的深意。沈凌汐对此惊讶且疑惑，不禁问道：“小园，你已经把岛上逛了个遍吗？”

　　田小园咧嘴笑了，“俺只不过比你早来一天，这岛大得很呢，哪里逛得完！有些地儿压根就不让你进去……”

　　这时她们正走过男弟子们的住所，沈凌汐以为自己的房间到了，差点就要拐进去，被田小园及时拉回了正道：“这就是不能进的地儿，咱们的家在那边！”

　　家——很温馨的称呼，有家的地方就会有亲人，有温暖吧。

　　原来男弟子和女弟子居住的雅舍只是一溪之隔，然而彼此不能涉过溪水到另一边去。看起来，不复岛意图营造“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唯美意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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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惟愿初心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