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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霸王条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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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唯棠看了林湘芸一眼,平日里并不觉得娘子记性差啊,不太相信她会忘了,但是林湘芸就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自己,杨唯棠咽咽口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艰难开口:“娘子曾说,在我登科及第之前,任何……任何不隔衣服的肌肤之亲都是对娘子的不敬和冒犯。”
杨唯棠的话一落音儿,林湘芸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叫苦不迭。
原主竟在新婚之夜说出这种话!这种规定好奇葩,这意思就是说:我虽然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但是你功成名就之前不得碰我的肉,不然就是流氓行为。
这是怎样一种功利心态?这是怎样一种不合理的霸王条款?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人格侮辱啊,“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怪不得成亲多日,杨唯棠一直这般规规矩矩,袭胸也只是误打误撞,而且确实是全都隔着衣服,即使这样,这少年郎每次都还窘态尽显。
原来并不单单因为他君子风度,还有这样的前因作怪。
但是,事已至此,谁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穿越回去,总不能背着这样的黑锅别别扭扭过下去吧?虽然按史书记载,杨唯棠中状元是必然,肌肤相亲这种事儿我林湘芸也并无太大兴趣,但是给人留个母老虎的印象总不太好,再说我也不想这么见面行礼、举案齐眉、客客气气啊,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日同床共枕的,多别扭!
我还是喜欢你好我好大家好,热热闹闹,甚至黏黏糊糊。
于是使尽浑身解数,不遗余力的装傻充愣。依旧瞪了一双大眼,闪烁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光芒,在一边反复自言自语:“这话是我说的吗?我说过这样的话?相公莫不是记错了吧?我万万不可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想来还是相公记混了。”
这回轮到杨唯棠瞪大了眼:难道这种话也能忘了?娘子记性果真差到这种地步?
看杨唯棠神情有反应,林湘芸趁热打铁:“相公,一定是你记混了,这几日下来,你也应明白我并非霸道之人,我娘自小也教我谦让有礼,夫唱妇随这话更是耳提面命,我也深知相公虽是读书之人,但登科及第绝非易事,怎么能以此相狭?夫妻之间即同床共枕,又怎可能做到泾渭分明,我断不会说出此等违背纲常的话来。相公一定是梦中听得,想来也应是我平日里言行举止不当,惹得相公做此等噩梦,我只好在这里替梦里的自己向相公赔罪了。”
说罢红了眼圈,眼里汪着泪,真的双腿一曲,欲向杨唯棠行礼道歉。
杨唯棠听此一番话,脑海里闪过林湘芸这几日孝敬奶奶、和睦叔嫂、宠爱子侄,何等知书达理,心里一下糊涂了:难道真是成亲那日饮了几盅薄酒,朦胧中自己臆想出来的?
又见林湘芸眼圈红红的要行礼,慌得赶紧伸手相扶,嘴上说着:“娘子,我信你便是,夫妻之间何必行此大礼。”
林湘芸见自己的手腕又被握住,看一眼杨唯棠,腮边还挂着一滴泪,破涕为笑,顺势又把手塞进杨唯棠的口袋里。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两人携手往梅林外面走。树林边的茅屋里有两个人也在看雪。
雪地里寂然无声,只有两个人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梅林出来,两个人都落了一头、一身的雪花。
俩人在茅屋前面的空地上住了脚,杨唯棠看看她头上的雪花说:“娘子勿动,小心这雪融化,湿了你的绒帽。”正要抬手拭去林湘芸披风帽子上的雪,忽听得茅屋内一声咳嗽。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茅屋里怎么还有人在?
林湘芸装在杨唯棠口袋里的手还不及拿出来,屋角就转出两个人,一个瘦瘦小小,一个身形单薄,两人面面相觑:“梁管家怎么在这儿?”
那梁无悔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诧异,遂挤出一个恰当的笑来,眉头上那道伤疤也跟着扯了扯,双手抱拳道:“杨秀才、杨夫人,果真都是风雅之人,寻到这僻静处看梅开雪中,但愿我贸然来访没有惊扰到二位的好兴致。”
林湘芸一边听梁无悔说话,一边以女人敏锐第六感觉察到,旁边那小厮放箭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的敌意,虽然他站得规矩恭敬,未发一言,但是那眉眼间布满冰渣子,眼神简直比这雪还冷。
“难道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这般眼里带刺?”林湘芸不悦的暗想。
只听见杨唯棠答道:“娘子喜欢这美景,相伴随意一游,图半日清净而已。梁管家两位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还未等那梁无悔答话,那小厮皮笑肉不笑的接腔:“杨秀才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志趣相投啊,我家……”
梁无悔干咳一声,侧过脸严厉的看了一眼那小厮,截住了他的话,小厮低下头去,涨红了脸垂手而立,不再说话。
梁无悔脸上带了歉意道:“我家老爷向来宽厚,向来不会责罚下人,惯得府上丫鬟小厮忘了天高地厚,以为天下人都像老爷那般宽宏大量不在意呢,冲撞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杨唯棠摇头,“不妨事,并未介怀。”
林湘芸脸上则全无表情,我可不是你们家宽厚的老爷,他没礼貌,我才不要和颜悦色呢。
梁无悔这才入了正题说:“我到贵府拜访,家人皆不知你二位去向,还是你家两位小侄相告,说自己偷溜出来玩雪,瞧见二位往梅林方向来了,我们才循迹而至。我家公子特意要请杨秀才到府上一聚,另请几位才学出众的,趁此时腊梅盛开,举办一个咏梅诗会。不知杨秀才可否赏光?”
杨唯棠略想一下,歉意回道:“多谢陈公子美意,不过后日便是元宵佳节,家中长辈极重节日团圆,若离家在外,恐长辈们心中不快,恐怕难以抽身同去。”
林湘芸也暗自点头,这大过节的,都是各家团圆,虽然这时候不像现代社会,一年到头就那几个不过瘾的假期,大批在外漂泊的人都要候鸟迁徙一般,但是元宵节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以家人团聚为主题的节日,还是老老实实和家里人待在一起为妙。
再说了,冰天雪地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看梅花,能有什么意思?哪儿有在家里窝着舒坦。
那梁无悔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思虑一会儿正待开口,忽又听见远处一声马的嘶鸣。
几个人齐齐回头,路上马车的窗帘掀开,却是陈舒明露出脸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这几个人。
杨唯棠脸上诧异,上次相聚,见陈公子才华出众,心内确实佩服,散场他又亲自送客,礼数周到,不过除此之外二人并没有过多接触,不过是见面之交,此刻见到他在此处现身深感意外。
不过,来者都是客,既然人家亲自前来,还是要以礼待之。林湘芸默默叹口气,这简直是要赶鸭子上架,从他口袋里将手抽出,颔首轻声道:“去招呼一声吧。”
杨唯棠对林湘芸点点头,大踏步的朝马车走去,而那陈公子只撩着窗帘在车上坐着,并不下来。林湘芸有些不快:这算什么诚心相邀?既然是上门邀请,都已经到了,却端坐车上,只掀起帘子来看人。
那边小厮好像有透视眼似的,不阴不阳的说:“我家公子自幼不能受冷,一到阴雨寒冷天气便双膝酸疼,只能尽量在避风处保暖。杨夫人不会生气吧?”
林湘芸牵强一笑,摇摇头一言未发。
那陈公子见杨唯棠过去,也便下了车,林湘芸得以看见他全身,也如陈家小厮那般文弱,身材不高但很挺拔,面皮白净,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见杨唯棠初时脸上十分为难,后来一脸勉强。
不一会儿,杨唯棠折返了回来,带着歉意和对林湘芸说:“娘子,陈公子极力相邀,我只好答应今日随他一块去,明日午后便回来,后天咱们仍可共度佳节,你看如何?”
林湘芸看杨唯棠眼神里为难,知他难办,平日在家里整日苦读,现在人家绑架似的来约他,就当出去放松放松吧,于是笑嘻嘻的说:“既然他这么看重相公,相公还是赏脸去一下吧。”
杨唯棠眼神纠结,自言自语“赏梅何须热闹?”
轻叹一口气,带了感激望着林湘芸说:“多谢娘子谅解,我一定尽早返程。”
林湘芸抬眼看了看又坐回车里,依然掀着帘子的陈家公子,虽然只露一张脸,仍挡不住冷冽之风扑面而来,那神色那么漠然、高深,不像活力四射的一般男子,反倒像深入简出的大家闺秀,见了人连个笑都没有,更别说打招呼了,标准的清高文人一枚。
既然你如此高冷,我也不以俗礼待你,离你远远的便是。
林湘芸见杨唯棠确定要去,便叮嘱了几句少饮酒、多保暖之类的话,杨唯棠一边听一边像个孩子似的频频点头。
边上的小厮冷眉冷眼的瞧了一会儿,一扭身,自顾自回车上去了,上了车又一把把那陈公子的帘子给放了下来。
林湘芸眼睛余光瞧见了,心里暗笑:这小厮还真是个性!
梁无悔看看天色,眯起一双肉肉的小眼睛说:“杨秀才,天色不早,不如咱们这会儿就启程吧。”
杨唯棠却说:“梁管家,烦请稍等片刻,待我送娘子回家,也好给家中父母交代一声儿。”
梁无悔想说,这村里民风淳朴,大活人一个,自己回去也必安然无事,带话给家里就好了,却见杨唯棠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只好点头答应。
这回杨唯棠主动指指自己的口袋,林湘芸会意一笑,乖乖的把手塞进他的口袋里,直到村口才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