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3、第 3 章

　　虽说纪延这是一个无妄之灾，但也不全然是灾劫，最起码纪延这几日在城主府是吃好睡好，小日子过得还是挺享受的。只不过伤养好了，也不好在别人家多赖，于是就拜别了越城主，独自离开了。至于庙祝，与他的哥哥也就是越渔的爷爷还有好些话要说，因而就不与纪延同行。
　　纪延倒也无所谓，毕竟他独来独往惯了，更何况他一会儿还得去个老地方走走，而这个老地方并不太适合和人一同前往，这个地方的名字叫做——埋骨之地。
　　此地之所以称为埋骨之地，一是因为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二是因为这里埋葬了蛮荒唯一的一个龙族，曾经的蛮荒众族之首。数百年前，龙族为恶，元神集九位英雄围剿恶龙于埋骨之地，九位英雄尽丧于此。自此之后，分九州、封九姓，以此守护九州安宁。
　　不过这些都是历经了数百年的传说罢了，其真假实不可考，如今龙族绝迹，也没有人能够证实龙族是否真的生性残暴，为恶人间。说不定这场大战不过是华族的一场阴谋呢。纪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还质疑其自己的祖先来了。
　　这埋骨之地是纪延常来的地方，理由嘛，倒是与传说无关，而是埋骨之地里长有一种特殊的植物，花瓣肥厚色丹红，状若龙心，其叶金，有异香。其花燃后可助眠，其根茎味苦性热可驱寒，其叶色灼灼，于黑夜中可见幽光。此花在上古草集中有所记载，名为龙心，极为罕见，只生长在龙族所在之地。
　　这种植物对纪延来说十分的重要，纪延睡眠很浅且极不安稳，夜间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着实有些痛苦。纪延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突然就想到龙心的，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阅读过有关记载，然后就想着寻找这种植物。后来联想到埋骨之地的传说，纪延就来到埋骨之地想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刚好就让他碰上了这株植物。数量不多，但是也不少，一圈下来也有十几二十株。龙心花的效果极好，点燃之后纪延都能睡得香甜沉稳，因而纪延对龙心格外看重。
　　纪延每回来鱼城都会到埋骨之地来，取上两株龙心，把它带回家研究，一株用来制做燃香，另一株则是用来尝试栽种的，若成了，以后就能省下不少功夫，若是不成，那么龙心用完之后的日子纪延想都不敢想。后来纪延发现，龙心并不是不能被栽种，但是活不久。离开埋骨之地的龙心只能生长月余。运气好，在这月余时间里龙心能在分出小芽开出新花；运气不好，就只能把花制香，白白栽种一个月。
　　之前的龙心早已化作了纪延的燃香，只不过存货富余，纪延也不爱在外面多走动，所以就一直没来。这次正好借着买纸的机会来鱼城一趟，顺便带走几株龙心。
　　自从数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埋骨之地就荒芜了，这也算是鱼城的一个禁忌之地，因为血气太重不宜居住，一般的人也不能够承受那种死亡的沉寂与压抑，待久了容易在那种沉寂压抑带来的痛苦之下变得癫狂，再加上不知为何此地常年被迷雾笼罩，人们在里面很容易就迷失方向，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接近这个地方。纪延第一次来时也是有些害怕的，他的胆子其实并不大，从小就怕一些暗的东西，也害怕独处。但是因为他是家中的独子，所以他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后来，他不再惧怕了，只不过这个代价太过于沉重，沉重到他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沉重到只要他一试图回忆就会满脑空白泪流满面。纪延记得的只有如潮水般源源不断让人窒息的痛苦。
　　埋骨之地给纪延的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既让他痛苦，又让他安心 ，纪延循着那个让他安心的方向找到了龙心。在那之后他就明白了，在埋骨之地，哪里让他安心，哪里就有龙心，也许这就是龙心的神奇功效吧。至于为什么没人发现这里的龙心，纪延把它归结为因为埋骨之地的传说太可怕，所以没人敢靠近这里。大概只有饱受失眠之苦外加知道龙心存在的纪延才会不信邪地走进来吧。
　　“这里就是埋骨之地？”姜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延心中一惊，赶忙躲到一旁的巨石后头。好在埋骨之地周围散落着许多巨石方便纪延隐藏身形，再加上这迷雾，相信应该没有人能看见自己。
　　姜寻来这里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来游玩的吧？纪延蹲下身，盯着自己的鞋尖，支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姜寻瞥了眼纪延藏身的巨石，装作并没有看到的样子。这个地方他应该是第一个来的，所以躲在巨石后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九族之人，既然不是九族之人，那么就很好解决了。姜寻索性就不管那个躲在石头后面的人，将目光投在了越渔身上。
　　“此处……正是埋骨之地，不过这个埋骨之地，死……死气太重，寻常人是承受不住的……待久了容易失心癫狂……更何况此地……迷雾重重，人在里面……是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的……公子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小心为上。”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越渔却说得分外艰难，看着一脸从容的姜寻，越渔暗道惊奇，这个埋骨之地寻常人挨在边上就已经有些痛苦难当了，为何这姜三公子却一脸的从容，莫非姜家主家有什么宝物挡住了这死气？越渔当即释然，虽说自己是九姓贵族，但是算起来也不过就是旁支的旁支的旁支，充其量比那些平民身份高些，也就在鱼城坐井观天一下，哪能和人家主家出来的人比。
　　姜寻看越渔双腿轻颤，还不住地用袖子抹自己额上的汗珠顿时心中了然，而越渔身后的护卫也都是面露惧色，强撑着让自己站直，可见此地的死气确实威力惊人。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埋骨之地对自己的影响并不是太大，自己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阵阵钝痛，不过也不是难以忍受。不管怎么说，自己来了，就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走了，万一东西就在这埋骨之地呢？
　　姜寻笑着面向越渔：“我看这里说不定就有我要找的东西，越城主你就和护卫先行回去吧。”
　　“可是……”要姜寻一个人呆在埋骨之地，越渔那是一万个不放心。姜寻现在看着没事，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姜寻在埋骨之地出了事可怎么办，自己绝对担待不起。
　　姜寻轻笑一声，迈开步子就往前走：“本公子这么英武不凡能出什么事？罢了罢了，随你们吧，反正本公子是要进去的，放心不下就跟上来好了，不过先说好了，你们出事，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越渔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嘀咕，你英武不凡？谁不知道你是姜家出了名的纨绔，埋骨之地也是你随随便便说进就进的？越渔自认没胆子跟进去，但是又不好回去，留姜寻一个人在里面，于是吩咐底下的一队护卫轮流在此地等候，等姜寻出来了跟着姜寻一块儿回城主府。护卫心里虽然认定了姜寻此去是凶多吉少，但是自己也不好违抗城主的命令。护卫们也都不傻，清楚地知道若是姜寻出了事，自己也一定会跟着没命，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这位公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很快姜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越渔暗道一句听天由命，就带着随从离开了，只留护卫们在心里不住地祈求元神，让元神能保佑姜三公子平安归来。
　　姜寻来这里是要找东西？莫非……他也是冲着龙心来的？纪延扶着巨石慢慢地站了起来，蹲了这么一会儿腿还真就有点麻。
　　“纪先生好雅兴，居然散步散到了这里。”温热的呼吸打在纪延的耳朵上，让纪延弹了起来，双脚的麻木感还未散去，纪延寻不到平衡，最终瘫软在岩石上。说话的人正是姜寻。
　　“姜……”纪延刚要开口，就被姜寻的羽扇抵住了口。
　　“嘘，小声些，这里离那些护卫并不远，声音大了会让他们听见的。”姜寻将扇子挪了下去，往纪延那里凑了凑，“不知纪先生是误入此地，还是有事前来？”姜寻嘴角虽是含着笑的，但是眼神却很犀利。纪延甚至怀疑他下一秒都有可能出手杀了自己。
　　“在…..在下是来找一种植物的。”纪延选择了如实相告。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谎，万一被看穿了惹得姜三公子不高兴，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哦，是么，这么巧，本公子也是来找东西的，就是不知道纪先生要找的和本公子要找的是不是同一种东西了。”纪延的话姜寻并不全信，虽然自己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和自己想的一样，不去筮卦上的西北找，而是来到了这个东南偏远之地。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一定不简单，敢只身来这埋骨之地，怎么看不都像是普通人。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别的九姓氏族的人派来的，不管怎么说，跟着他走总是没错的，关键时刻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的话……杀了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