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2、第 2 章

　　眼看终于轮到自己了，纪延掏出了身份文牒，将其递给了守卫。因为九州地缘辽阔人口众多，为了便于管理，每一个九州之民都需要登记一份身份文牒，以便出行。各州的身份文牒都有不同的标志和样式，领取身份文牒只需要去城里的文牒府登记就可。
　　“纪延，越州鱼城，华族。”守卫看了一眼纪延的文牒上的红点，赶忙行了个礼，“纪先生请。”
　　纪延点点头，也不多话，就进城了。这便是九州，有姓氏的通常会高人一等。有姓氏的人的文牒也会和没姓氏的平民的文牒不同，领起来也会方便很多。因为在赐予姓氏的时候，被赐予姓氏的新贵族都会服用灯幽草，这种草对于华族人来说有着延年益寿的奇效。不过因为数量稀少，所以只有九姓贵族才掌握这种草。这种草被服下之后其草籽会埋在服用之人的体内，一生护佑着该人，而且这份草籽会随着血脉延续到后代之中。凡是有姓氏之人其体内都会有灯幽草籽，血液中都会含有灯幽草汁，若想领取身份文牒，只需要将血液滴在文牒上，以灯照之，含有灯幽草汁的血液就会在灯光下泛出幽幽蓝光。那么这份身份文牒就能够予以发放。若是血液不能泛出幽幽蓝光，那么就是冒充氏族的大罪，会被立即处死。也正因这一检验方式，凡是有姓氏的贵族身份文牒上有会有一个红点，这个就是检验其血脉的标志，同时也是氏族身份的象征。
　　也许是因为姜家三公子来的原因，鱼城里有所戒严，很多小的商贩都不见踪影。纪延叹了口气，幸好让春雨大娘给自己煎了两个饼，否则自己只能乖乖去店里吃那些偏贵的吃食了。纪延倒也不是吃不起，毕竟自己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村子里写写算算的活都是自己在做，自己还教村子里的小孩儿识些字，也算是颇有些钱的，只不过纪延生性有些节俭，不爱乱花钱，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攒些钱来游历九州。纪延捏着装饼的布包，往元神庙走去。
　　九州华族信奉元神，据传元神乃是蛮荒时期的华族首领，其姓为元，有神力，统领华族创立九州。故而在元神死后，华族人奉其为元神，世代供奉于元神庙中，以祈元佑。
　　脚步在元神庙前顿住，纪延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元神庙心里有点犯怵，这是怎么了，怎么元神庙好端端地被围起来了？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是纪延还是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元神庙门口，果不其然就被拦下了：“姜家公子和城主正在庙里祭祀元神，一干人等禁止入内。”
　　纪延挑了挑眉，看着架势今天还要另寻住处啊。自己这个有姓氏的身份在平民面前还管点用，但是在姜姓和越姓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也罢，今天注定是个破财日了。纪延捏了捏腰间的钱袋，轻叹一声可惜。脚步刚一转，就被一股大力推向一边，在毫无防备之下，纪延就这么摔向一旁。耳边还伴着轻喝声：“让开让开，城主出行，别挡道。”
　　“嘶。”纪延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好在纪延反应快，用手肘撑了下，这才免除了脸与地面接触的尴尬，只是着手肘在着地时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到了，有些疼痛难忍。
　　“听到没有，叫你让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记狠踹，踹得纪延眼冒金星往外飞了几分，脸结结实实地着了地。
　　“放肆，谁允许你对纪先生无理的！纪先生，你没事吧纪先生。”
　　纪延疼得没回过神，脸还贴着地一动不动，好在偏了下头，不然这鼻子定是要塌的。纪延暗自庆幸了一下，不过脸立马又皱了起来，疼，实在是太疼了。
　　元神庙庙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那个护卫踢得狠了，赶忙撇下身后二人，小跑过去把纪延扶了起来，转头对那个踢人的护卫冷哼一声：“平民冒犯贵族是要断肢的，就冲你刚刚的那一推和那一踹，你的一只手和一条腿都保不了了。来人，把他拖下去按规矩办事。”
　　纪延在庙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没去看那个被拖走了的护卫，心道还好庙祝来得及时，不然他说不定要遭更多的罪。纪延和元神庙的庙祝算是忘年之交了。庙祝为人和蔼可亲，很是欣赏纪延的为人与谈吐，因而每次纪延来鱼城都会住在元神庙，与庙祝一同品茶谈天。在庙祝看来纪延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学识是十分不易的，尽管纪延从不曾提起他的过往与来历，但是他可以看得出来，纪延的出身绝非一般的破落小贵族。能够当上元神庙庙祝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算起来如今鱼城的城主越渔还得尊称他一声叔公。
　　“这位先生，是我驭下不严，伤了先生，还请先生能跟我回城主府养伤，以此聊表我的一些歉意。”说话的人是跟在庙祝后面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也就是鱼城城主越渔。越渔大概三十上下，大腹便便，圆脸小眼，耳垂肥厚，看上去一脸福相。越渔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的来历，但是看叔公的反应，就知道这个青年一定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他是一个有姓氏的贵族，就冲这一点来说越渔就不愿得罪，不管是有名望的贵族还是破落的小贵族，他手底下的贱民伤了这位先生，就是他的疏漏，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能被人落以纵容下属以下犯上藐视贵贱的口实。
　　“既然如此，就劳烦城主了。”听意思，纪延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如此一来纪延也不好推拒，虽然嫌麻烦，但是从礼节上来讲，自己是该让主人家负起责任。纪延并不关心那个护卫的下场，并不是说他有多么铁石心肠，而是一来那个平民确实僭越了，二来能够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到随意对他人动手，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姜公子见笑了。”越渔见此事已了，赶忙折回去向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姜寻赔礼。
　　“越城主言重了，只是我没想到这刚来鱼城就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实在是有趣，有趣。”姜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看向纪延，“我看这位先生伤得不轻，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让医者来瞧瞧这位先生。”
　　越渔赶忙应道：“姜公子说得是，这位先生请吧。”越渔心中明白，这位姜家三公子来到这个小地方肯定不简单，如今形势还不明朗，他所能做的就是不奉承、不得罪，既然主家摆明了不管此事的态度，那么自己也不好去做什么，就当这姜家公子只是来鱼城游玩，自己就好好做个东道主，招待着就行了。
　　纪延点了点头，拍了拍庙祝的手，示意自己能走动，庙祝不放心地松了手，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去城主府瞧瞧：“阿渔，说来我也很久没去你府上看你爷爷了，今儿个我就和我这小友一同到你府上叨扰叨扰。”
　　纪延知道庙祝是担心他，不免有些感动，他也没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跟在庙祝的身后向马车走去。纪延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平日里都是别人问话他答话，再多的话也是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和庙祝相处也是谈论学识上的东西多些，场面话客套话什么，自己其实并不在行。庙祝也知道纪延的性格，所以并不为纪延的沉默而感到不悦。
　　庙祝是真的很看重纪延，纪延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也就二十刚出头一些，与姜家三公子倒是差不多年纪，但是纪延有着超出他年纪的稳重，不骄不躁，让人不自觉地就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因而纪延虽是小辈，庙祝也还是唤他一声“先生”，以示对这位小友的尊重。
　　因越渔与姜寻来时是坐的同一辆马车来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多余的马车，所以四人是同乘一辆马车回的城主府。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马车是极为难得之物，也就是身为城主的越渔才能弄到那么一辆。不过即便是越渔，弄到的马车也是那种轻便的小马车，装四个人还是显得略为拥挤的。四人相对而坐，越渔与姜寻一道，庙祝与纪延一边。纪延正对着的是姜寻，两人挨得有些近，颠簸间膝头会有些碰触。纪延心里有些别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姜寻的，所以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后绷，尽量控制着腿不去碰到姜寻的。
　　姜寻则有些自得地闭着目，手里拢着那柄羽扇，他能够感受到对面人的紧张，毕竟自己乃是九姓贵族，而那位纪先生不过就是个小贵族罢了。姜寻也不想他太过于拘谨，因而索性把眼睛闭了起来，那纪先生不用跟自己对视，想必也会轻松不少。
　　到了地方，姜寻就立马把眼睛睁开，率先下了车。纪延看到姜寻清明的眼神，知道姜寻是故意阖目好缓解一些自己的尴尬，不免心中有些感激，姜家三公子虽然举止之间有些轻浮，但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什么架子，也能为他人着想。纪延不禁想笑，却又不小心牵动到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了龇牙。唉，本来就长得一般，如今这么一摔，怕是更加难以入目了。
　　纪延其实很爱美，他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好看的人，好看的景，好看的物。其实纪延本身长得还是不错的，五官柔和，样貌端正，再加上一身温润的气息，总能让人第一眼见了就产生一种亲近之感。只不过纪延自己没这觉悟罢了，总觉得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因而也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外表，不过倒也是因为如此，让纪延多了几分自然与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