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志》宇文扬

4、第 4 章

　　“姜公子多虑了，我要找的不过是燃香的原料罢了，公子不必太过紧张。”纪延看出了姜寻的警惕，心里转了几个弯就明白了姜寻要找的绝对不会是龙心。龙心虽说珍贵，但也还没有珍贵到让身为九姓贵族的姜寻紧张成这样的地步。姜寻要找的东西绝对是稀世珍品，而且其背后牵连到的人和事绝对不是纪延这种小老百姓可以想象得到的。
　　姜寻以羽扇半遮着面，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这位纪先生猜出来了，他也不恼，正相反，他非常地高兴，能和聪明人相处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纪先生果然是玲珑心思。那我就直言了，我来这里确实是来找一样东西的，只不过这东西不一定在这，世上也没人能够知晓它到底在哪，我来这里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并没有别的想法。既然和先生遇上了，不如我就陪先生去找你要找的东西，至于能不能找到我要找的东西，就看元神的旨意了。”
　　姜寻都这么说了，纪延也就不再推拒，反正自己已经感应到了龙心所在，要找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姜寻爱跟着就跟着吧，自己也算是顺手帮个忙，积德行善一回。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纪延一早就选定好的一株龙心边上。
　　“这……这是龙心？”姜寻看着纪延正拿小竹片一点一点地把龙心连土挖出来，而后用一早就准备好的布将其抱起来。
　　“不错，这正是龙心，姜公子也知道龙心？不过姜公子来寻的应该不是这个吧。”纪延将布口扎紧，把整株植物放入了随身带来的竹篓子里。这竹篓子是他新买的，原来那个旧的在他被踹飞时就压变型了。好在那竹篓子上的竹片没有被压断，不然自己那日受的不仅是无妄之灾，更是血光之灾了。
　　龙心喜阴凉潮湿，所以竹篓子一坏纪延就立马买了个新的把它日日浸泡在水中为的就是能把那份湿气完全透进竹子里，免得太干，损坏了龙心。这竹篓子上的竹片已经被泡得微软，刚好适合用来装龙心。
　　姜寻并没有接着纪延的话，而是细细地回想着看到过的关于龙心的记载，“龙心花点燃可以安神助眠，难怪你说来找燃香，看来纪先生夜里睡得不好啊。”
　　“原先夜里容易惊醒，睡不安稳，纪某想着曾经见到过有古籍记载这种植物，就来了鱼城想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这埋骨之地刚好就有，所以我就常常来这里摸摸地形，以便我寻找龙心，今天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一株，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纪延将一切打理好，就把竹篓子横跨在腰间，起身看着姜寻。
　　姜寻并未看他，而是凝视着纪延在地上挖出来的坑，“这么说来，那个龙族的尸骨一定就埋在这附近了。”
　　“哦，姜公子为何如此肯定？”纪延感到有些诧异，这龙心和龙族的尸骨有什么关系？
　　“纪先生不知道？龙心的生长是要靠龙族的骨血来滋养的。有龙心的地方，必然就有龙族的骨血。此处雾大湿气重，那龙族的血气得以在此凝聚数百年而未全然散去，而这里龙心长得最密集的地方，就必定是那个龙族尸骨的所在之地。难道纪先生就没有往深处探过吗？”
　　纪延来这里本来就是找龙心的，找到了就回去了，哪里会对里面是什么东西感兴趣。再说了，他现在探出来的路，不过是埋骨之地的边缘地带，再往深处去，纪延可没信心可以安然回来。
　　姜寻看纪延不语也不再多问，而是话头一转，将羽扇指向埋骨之地的深处：“不如纪先生陪我走这一遭，看看里面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有那龙族的尸骨，如何？那里面说不定会有很多的龙心呢，将那里的都带出来制香，也许纪先生这辈子就不用受失眠之苦了。”
　　纪延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毕竟再往里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迷雾之地辨认出方向靠的还是在这埋骨之地的巨石，谁知道再深入进去还会不会有巨石。固然他能够感应到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隐藏在埋骨之地深处，可是这力量只能引着他进去，不能引着他出来啊。怎么想自己都不应该陪着姜寻疯。
　　姜寻装作没有看见纪延眼中的拒绝之意，拉着纪延就要往深处去：“纪先生不说话，那我就当纪先生是同意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探一探吧，”姜寻又突然回过头贴着纪延的脸盯着他的双眼，“还是说，纪先生想要出尔反尔，戏弄本公子？”
　　纪延就知道，跟这种贵公子讲话，自己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不听自己的意愿，强行歪曲自己的意思。纪延愣愣地看着姜寻贴近自己的那张俊脸，不知怎的有些慌乱，说起话来也有些结巴：“在下……在下并无戏弄姜公子的意思，只是……”
　　“好了，就别再只是了，那我们就走吧。”姜寻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直接就拖着纪延往里走。
　　“等……等一下！”纪延憋着一股劲不让自己被姜寻拖过去，“这么走很容易迷路的，姜公子还请等一下。”
　　姜寻饶有兴致地放开了钳住纪延的手，看纪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纪延一边展开手里的布一边说：“这个地方虽然大雾弥漫，但是这里有很多巨石。我就是通过记录这些巨石的位置来辨别方向的。”
　　姜寻配合地凑上去看着纪延展开的那块布，上面标了好几个点。纪延打开了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面掏出了一根针。这个瓶子是纪延专门用来放针的，野外本来条件就艰苦，针这种细小的东西很容易就不见了，多备几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姜寻看着纪延把东西一一掏出来，煞有介事的模样觉得有些新奇。
　　“用来记路的啊。”纪延又在心里默默地补了句，像你这种纨绔子弟大概是没有这种出门记路的意识的吧。
　　“哦，记路用得着这么麻烦的吗？”姜寻看纪延已经对照着布上的点找到了方位，就跟着凑了上去。
　　“当然，现在你跟着我走吧，我会把我们走过的路都尽力记下来的，你只要跟着我，就能平安出去。”纪延已经摸准了方位，将自己用来正路的细绳捆在了腰间，细绳垂出长长的一条曳在地上。
　　“你有特殊的方法能找到龙心。”姜寻说的是肯定句。别看纪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但是那么多的工作都是用来正位，方便他记录位置的。在姜寻看来，埋骨之地这么大，其实龙心并不好找，但是纪延的图似乎就画了一点点，可见他并没有像一般人找东西那样先把地形全部摸清。因而纪延是有特殊的方法能够锁定龙心的所在的，而这种方法只能保证他找到龙心，却不能保证让他安然出去，所以他才会需要用到那么多的东西来方便他记录自己的方位，找准自己的方向。
　　“姜公子何必意外呢？在这九州之内能人异士多得很，我有什么特殊的方法也并不奇怪。”其实纪延也说不准这到底算是什么，能够不受死气的影响在这里走动本身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到底为什么他能感应到龙心，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做到了，根本不用去费什么功夫，也不用去追问原因，自然而然的东西没有什么原因可言。
　　姜寻摇摇头，暗笑自己管得有点宽了，别人有什么手段，有什么异能，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只需要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让人把自己带到地方就行了，至于别的，还真的是不需要自己操心，何必管那么多，说那么多呢？
　　只是……姜寻看着在前面认真探路的纪延，这个纪先生给自己的感觉很不一般，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想和他多说些话，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这个纪先生本身所有的某种能力了，和他亲近的人可确实是不少呢……姜寻联想到在城主府待的那几天，府里的下人都不自觉地对纪延流露出一种亲近之感，眼里多了几分警惕。作为一个华族人，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纪家……姜寻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知道什么纪姓人，那么这位纪先生究竟是来自于哪个家族呢？姜寻意味深长地看着纪延，而后眸光一闪，将所有的心思都隐藏在了笑容的后面。
　　“那里有块巨石。”纪延比对着布上的标记，“我们是往正东面走的，走了一百八十四步，那么我们现在是在这里，面向东方，石头在东南侧……一……二……三……十一，正好是十一步。”纪延走到大石底下，用针将自己的手指刺破，挤了一滴血印到了布上纪延已经选定好的位置上。
　　“为什么要用血来标点，是因为被我强行带进了所以来不及买墨吗？”姜寻看着纪延皱着眉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内心有些愧疚。
　　纪延知道姜寻大概想了些什么，赶忙解释道：“姜公子多虑了，我用血不是因为没墨，而是在这里用我的血标地图更为方便。”
　　“方便？”姜寻思索了一会儿旋即释然，“纪先生果然异于常人，绘制地图确实用血更方便。”
　　纪延是有姓氏的人，血液里有灯幽草汁，用纪延的血来绘图，即便是遇到阴沉的天气，光线不明朗也不用担心，只要点了火折子稍微凑近些，那些点就会发出幽光，更便于人查看地图。
　　“正是如此。”纪延知道姜寻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也不再多说。这种方法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好像他生来就知道这种法子一样。纪延的身上有很多他自己都解不开的谜团，他的学识、他的想法，很多东西仿佛就是一种天生的本能。他说不上来是从哪学到的，也说不上来是听谁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让人无从考究，因而纪延也不想考究，就当这是天赋予的一种技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