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39、章三十九 清静心

　　对于裴元来说，林复一意味着他那比洛风更显青涩的曾经；而对于洛风来说，林复一一样是裴元的曾经，是他不曾参与的曾经。
　　洛风担心的是自己的相形见绌，裴元则担心的是洛风会介意这件事，会感到有些莫须有的自卑。
　　现下林复一根本志不在此，两个人都有些松快，有些事说是没有用的，只要它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芥蒂。
　　“他要你看着我？”裴元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人这么说了。”
　　“他也是不放心。”洛风打蛇随棍上，“你学长的话总该听，真的，以后有事我要是能处理就我来，你别自己出头了。”
　　“说得好像你全能一样。”
　　“最起码我能兜住啊，”洛风哭笑不得，“我很清楚自己走出的每一步会往哪里去，所以有个底线在那里，不会太越界。”
　　这话意思就是我知道你能量大，但你根本调动不好那些人脉，一个不小心就收不回来了，徒有声势在那里张扬。
　　裴元眼神有点飘忽，“以后不会了。”
　　洛风有点不敢相信裴专家会答应地这么利索，心说快算了吧，还是我多照看着比较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就不好讲了。
　　这桩事洛风就此按下不提，心里却藏了根刺，他也很清楚要是从蓉城惹上的那些人真的耿耿于怀的话，那对他下手是迟早的事，只是目前自己洁身自好，应酬是应酬，倒不做什么越界的事，想要抓住他的把柄，且得等着呢。
　　所以洛风不打算做这种风声鹤唳的准备，整日价提心吊胆，他还要不要做工作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行端坐正，除非恶意黑他，他还真不怕。
　　于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裴元与洛风的足够重视，在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盲目乐观的理想主义，总认为该是邪不压正的，不用太紧张。
　　似乎是，只要存了一颗清静心，一切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无有艰险。

　　市一院药剂科的裴医生，最近很为家里那位操心。
　　他是在半夜里被一个电话叫起来的。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三更半夜被叫起来出诊很正常，以前还在急诊部实习的时候经常这样，值夜一趟能被喊起来好几回。
　　这时是凌晨三点半还多，而家里的书房还亮着灯。
　　裴元当时心里就烧了点火。真有你的，工作带回家不算，这么晚还不睡？熬夜能熬出个好来？
　　他站在门边叩了叩门，“洛风。”
　　眼睛扎进电脑里的人闻声应了一下，“嗯？怎么了？”
　　“急事，出诊。”
　　“哦，又是哪家老爷子吗？路上多小心。”
　　裴元的质问就此噎在肚子里不上不下的。“知道现在几点了？”
　　洛风瞟了一眼屏幕右下角。“三点四十六了诶，是不是没车，我送你？”
　　裴元要被他气笑了，“有车来接，不劳您操心。就不能早点睡么？稿子稿子，你是组长啊，不会叫晓元他们来？”
　　“可是印厂那边五点之前要排版付印了嘛。”
　　裴元甩手带上门走了。洛风愣愣地盯了一下门，转头又开始审稿。
　　黑色的挂了特殊牌照的轿车等在楼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裴元拎着他的医药箱就下楼了。来接人的是两个年轻的警卫，客客气气地把裴元请上车，一路上裴大夫冷着脸没说话，心中计较着洛风那档子事，两个警卫面面相觑，还以为半夜把人家叫来人家心里有怨呢。
　　裴元气的是洛风对自己身体的不照顾。现在的“明镜观察线”已经渐上正轨，社里几位主编——当然除了祁进，都很看重洛风做事的能力；再加上宣委那边挂上号了，竟还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红人”，有要紧事一般都会交付下来，洛风也不负众望，都是按时高质完成的。
　　他们的工作基本会按周期来，紧忙一阵肯定就会松懈一阵，总要给人休息调整的时间不是。洛风就不一样了，裴元就没见他好好休息过，前天问他还在做一个司法部的case，转眼再问又在跟国家电网的接触，不要问，又是一个新case了。
　　你就不休息的吗？裴元没好气。
　　洛风嘿嘿笑着，不能歇啊，到了拿季度报表的时候，这时候不出成绩什么时候出？
　　裴元很想骂一句出你大爷，别把你这把不大利索的骨头给折进去了，嘴上只淡淡地冷笑一声，说你忘了上回累晕倒的那事了是吧。
　　没忘没忘，我这有数着呢，累了肯定知道睡，真的。
　　你就会骗我，聂冲都告诉我了，说你连轴转了好几天，等你二进宫的时候吧，我肯定叫市一院根本就不收治你，让你落在大街上的。
　　消消气我的裴大医生，哪儿能啊我，不至于这样……
　　裴元懒得听他做这种没什么效力的解释，这人说话一套做事又是另一套，忙起来比陀螺还转得快些，这个时候要他停下基本不可能，只能先由着他去。
　　车队悄声行驶在夜晚的京城，路上没什么车，就算有，看到这个特殊的车队飞速驶过也会着意避开，不敢近了引起冲撞。
　　到地方了问明情况，原来是老首长的老毛病了，心脏不太舒服，直大喘气，家里担心万一有点什么，赶紧电话叫来御医救急。医专委唯一一名年轻人就是裴元，其他的大夫一个个的指不定比这些首长们年纪还大，不好半夜三更地突然叫醒他们；送医院又显得夸张了些，正好老首长记得裴元，便有了这次出诊。
　　老首长在床上躺着，床边跪了个年轻人，垂头丧气的。老人家心脏都这样了还挺精神，吹胡子瞪眼儿的，当着裴元的面还在骂那年轻人，裴元也不避着，听诊完了把脉问话，拿笔开药。
　　他还挺闲，一边慢慢写方子一边注意听着那边的动静。蛮有意思的，这年轻人是首长亲孙子，一直跟他关系亲近的一个姑娘珠胎暗结了，还想着瞒着家里；那姑娘就是个普通人家出身，跟这位少爷有同窗之谊，不过这可远远够不上少奶奶的资格。老人家气不过亲自上皮带打了一顿，结果把自己气着了，因为也跟裴元挺熟，觉着这个小伙子稳重理智，竟然硬拉着他要他评评理。
　　裴元笑吟吟地打圆场，轻描淡写含混两句，只一味跟老首长和近旁的几位家里人讲着接下来的养生注意事项。
　　这种时候可不能多嘴，首长的家务事你多掺和干什么。
　　年轻人在底下跪着，裴元坐在床边，眼尖看见这位好像还想说点什么，顿时站起来打开了自己的药箱，说我给你您扎两针，烦劳清下场，周围要保持安静。
　　老首长疲累地摆摆手，不想自己这不省心的小混蛋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围人呼啦啦全散了。裴元慢慢打开自己的针袋，老首长本来闭着眼，这时候睁开眼看着他，问道：“我真的需要扎针吗？”
　　裴元就想到了洛风说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许不是敷衍。
　　“扎也行，不扎也行。活血祛瘀，您身体里有陈年冗疴，还是按时行针比较好。”
　　“那你还特意遣散他们啊。”
　　“有话想跟您说两句。”
　　“有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吗。”老首长叹了口气，“刚刚要你说你不说，现在，不许说了。”
　　裴元于是笑笑，抽出一枚长针来，找准穴位，深呼吸，使稳力道探了下去。
　　老首长也是气他不在人多的时候说实话，也就是气一阵，一会就过去了。“诶，小裴，你说吧。”
　　裴元没立马开口，等彻底扎完了针，针尾颤巍巍地立在皮肤上，这才舒一口气，悠悠道：“我跟您说一桩我自己的事好不好？”
　　老人家虽然有些奇怪这位御医先生怎么忽然转了话题，却来了兴趣，“哦？”
　　“我家那位，最近特别忙，忙到不顾自己的身体的地步。我也劝呀，想他好好休息，因为他不大不小也是个领导，不该这么辛苦。他听是听，但根本不去做，还是忙，就像——像陀螺一样，转起来没完。”
　　“您看，我该怎么做呢？”
　　老人家面露难色，又有些疑惑，“这，毕竟年轻，忙一点也是好的。”
　　“可是他熬夜又连轴转，不瞒您说，之前他累晕倒过，送医院的那种，这就有点严重了吧。”
　　“都是小两口，有什么事不能谈一谈呢……”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谈一谈？”裴元微笑着，“您也得给他一个机会啊。”
　　说到这里老人家又不高兴了，“我没给他机会吗？小崽子一回来就跪在那，给我气的，又犟，我还能怎么说？”
　　“那您再看，我有跟我家那位好好谈过，真的没什么用，工作态度是他的底线，就像我也不会耽误自己的工作一样。”
　　“这，不是常说理解万岁么，”老首长再次卡壳，“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都是你的家事。”
　　说完也回过味儿来，拿眼刀子剜了裴元一下。
　　“还是的。您理解一下，再说了，这是您的家事，我都不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好去评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