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33、章三十三 清明雨

　　谢云流完全不理会祁进，同李忘生僵持着不上不下，最后只得放下手转头训斥洛风：“你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多少也算个公众人物，搞出这种事来就不怕招了流言蜚语吗，到时候被人扒出来可有你好看的！”
　　洛风面色发白，“我没想着要往外宣扬，而且我选择跟谁在一起过日子是我的自由……”
　　“呵！”谢云流冷笑一声，“别人想拉你一把，随随便便编些料都够你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这种时候你就不想着‘明镜’、不想着纯阳了？上回跟我打包票时的决心哪去了！”
　　李忘生眸光沉沉地望着他：“生活作风跟工作能力是两码事，你说这个有用么。云流，他是你徒弟，仅此而已，你管得太宽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还不是为他着想。”谢云流给师弟面子，不再继续让洛风在外人面前难堪，“洛风，你自己多想想吧，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见我——想不好，你就别来了！”
　　好啊，好，这是被迫公开出柜了。洛风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想象过无数种跟师父摊牌的景象，唯独没想过这种最坏的情况，他师父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拿这事再刺激一下，不是上赶着讨打呢吗？
　　谢云流气呼呼地走了，李忘生和于睿随后跟了出去，始作俑者祁进走过他身边时笑了两声，洛风没心思跟他闹，垂着头最后一个退出了办公室。
　　这都是怎么了，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太繁，还全赶在一起了，一个个的，都来逼他。洛风觉得自己颈上那颗大好头颅昏昏沉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视野里一片模糊，恍惚间眨眨眼色调只剩了黑白灰。
　　像踩着云彩一样，洛风轻飘飘地趟回楼上，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人，脚下一空向前一扑，登时便人事两不知。
　　“组长？！”

　　洛风醒来的时候，满耳都是淅沥雨声。忽然便想起这几天正是清明前后，京城合该落一场细雨，洗去纷繁春日里的浮躁气息。
　　“感觉怎么样？”一把清冷的好嗓音。洛风努力去看床边人的模样，待看清之后便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裴元是从外地赶回来的。突然接到聂冲的电话，他急得买了当晚最近一班的航班匆忙赶回，落地直接前往市一院，结果他家洛记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仔细看了脉，并无大碍。
　　——怎么说呢，还是有点生气的。他抛下手里开到一半的会着急忙慌地赶回来，结果这人在床上呼呼大睡，当然，更多的还是庆幸与心疼，真要出点什么事他又人在外地，怕是会赶不及。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说的，可你的脉象又告诉我你只是睡得太少、过分疲劳。你应该去看看你同事们当时脸上的表情，真的，可有意思了。”裴元缓声，“早跟你说过吧，不要太勉强自己，现在是不是报应来了？”
　　洛风无辜地眨眨眼。裴元瞪他，“行了，你好好睡两天，等休息够了就起来干活。调查小组那边又有进展了，材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就等着进一步核实了。”
　　“辛苦你了。”甫一开口，洛风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嗓子哑得简直不能听。“很急吗？”
　　“还好。”裴元不想让他心慌，“你先歇着，有什么事我会直接跟你组里的人沟通。”
　　“也行吧。”洛风又有了些困意。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着落下，翠色浓得化不开，叶片之上生气横溢。
　　他阖上眼皮，“裴元，咱俩这关系，你介意往外说吗？”
　　裴元微微一惊，“怎么了？”
　　“可能现在整个纯阳都知道了吧……”
　　“什么？”裴元以为自己听错了，“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被祁进直接说出来了呗。八卦消息传得最快，保不齐这会儿功夫连横刀那边都知道了。”
　　“我没什么的，大不了回长安开个诊所，还能继续做大夫。”裴元顿了顿，“但是你，洛风，你要直接面对这些东西，我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你跟我不一样。”他握紧洛风搁在被子外面的手，“这份工作是你的理想，要是被迫放弃了，你一定会不甘心吧。”
　　“那也没办法啊。”洛风无奈，“只能说，我尽量。要是真干不下去了，到时候我就跟着你了，你开诊所我就负责帮你抄方子，你出去给人治病我就帮你提药箱，多棒啊。”说到这里他还笑了，“想着也挺不错的，还不用受什么非议，完美。”
　　裴元知道洛风只是在开玩笑。他把追求真相看得比命还重要，要他放弃这份工作无异于让他去死。
　　“别想太多。”裴元只能安慰道，“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呢。总之，我们有的是退路，所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好吗？”
　　洛风嗯了一声。“我会尽快回去跟组的，工作的事不要担心啦。”
　　谁担心工作了，裴元心想。我担心的是你啊。
　　清明这场雨没下太久，洛风歇了两天，重新回归工作。SYD调查小组开会时，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嘴当年洛风在西南暗访的事，会场的人一听还有八卦可以餍腹，顿时都从死气沉沉的会议氛围中清醒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等着下文。
　　坐在角落里旁听的洛风还没说什么，裴元有点不高兴了，脸色一拉，一点参与讨论的兴趣都没有。
　　当年西南那事儿裴元心里清楚得很，那真真是奔着正义与良知去的，结果现在在这些人嘴里只成了一道略显滑稽的谈资，除了显示出洛大组长年轻时的冲动与无知外，毫无意义可言似的。
　　“诶，话说这次咱们要不要也来个暗访啊？”那个起头的笑着看向洛风，“洛组长，接下来要挨个儿找那些代购了，不暗访，这一手资料不好拿啊。”
　　“是吗？”洛风眯眼笑笑。
　　裴元忍不了了，手里笔一摔，“都按程序来，今天会议预定的议程里可没这一项。要实在想讨论也可以，把议程报上来，我们明天讨论。我希望接下来的会议过程中不要出现其他的无关因素，大家配合一下，谢谢。”
　　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人几句或有心或无意的调侃便把洛风推上焦点，洛风充其量只是个记录者，这事又不是洛风发起，凭什么要旁观者站出来出力？
　　那个起头的忌讳裴元身份，含糊两句这个小插曲就过去了。会上其他人纷纷侧目，心说这两位私交不错啊？还是裴元古道热肠，真这么操心SYD这事儿？
　　暗访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在后期宣传上，对于广大民众来说比密密麻麻的数据更有说服力。洛风把这事儿交给了谢晓元，小实习生开始时当然不愿意，洛风这回态度强硬了，几乎是拿手指戳他脑门子逼着他上，谢晓元被激得狠了，一拍胸脯就跟着工商局的专门人员走了，洛风在他临走前好一番谆谆教诲，晓元嗯嗯啊啊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这事儿有谱吗？”洛风问裴元。
　　“你说什么？”
　　“就是这事儿啊。”洛风比划了一下，“牵扯进这么多，最后能办下来吗？”
　　“不好说。”裴元不敢保这个底，“把责任推到药监局或者海关任何一家身上都是不对的，这事真的不好管，走量太大，管不过来啊。”
　　他叹了口气，“了解到这里，我已经能理解他们的有心无力。当时不该那么冲动，现在骑虎难下，只能一气做到底了。”
　　“要是成不了呢？”
　　“成不了，至少努力过。”
　　洛风就笑了，“我感觉吧，裴元你也变了。之前还满腔愤懑，现在冷静了？”
　　裴元耸耸肩，“也许。”
　　谢晓元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同时带回了第一手的音视频资料。洛风很高兴，小徒弟终于成长了一回，尽管有工商那边的专业人士保驾护航，无论如何是他第一次出去抓素材，值得称道。
　　经过组内讨论，洛风决定在周一的“明镜”版头条报道此事，完整披露SYD的前后因果。轩然大波是肯定的，只是洛风没想到的是，似乎公众中有一种另类的呼声往事情更深的层面去了——
　　“断了这条拿抗癌药的路，你们这是要逼死得癌症的人吗？”
　　“人血馒头又怎么样，首先要活下来才有人血可沾吧！”
　　“最后拿不到药了，还不是要倾家荡产高价去买米国的进口药……”
　　对于这种声音，洛风并不是完全没有过预估。或许药监局和海关可以联合打压从印国走私SYD，但是国内市场的空白仍然是空白，没有足够的药品来填的话，只能是将癌症患者最后一条后路给断掉，那样就太过残忍了。
　　但那都是对后续问题的解决方法，当务之急是处理走私药的真假，不能让药品代购商赚取这层黑心的暴利差价。
　　洛风便没太注意这股舆论的暗流，直到宣传委的电话挂过来，说是舆论有点不可控了，网监那边正在删帖查IP，你们纯阳怎么回事，万一出了问题可不好收场。
　　他这才隐约明白，有什么人已经悄悄下场，开始引导这场舆情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