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32、章三十二 争执起

　　洛风这话虽平淡，可嘲讽之意却是实打实的。祁进终于恼羞成怒，这不是讽刺他评论写得不如谢云流么，“你还有理了？”他拍桌而起，“随你怎么说去，总之，这稿子要撤！我是绝不会让一个人的恶劣行径败坏我们纯阳的整体形象的！”
　　他颊侧的那两绺银发气得发颤，站在于睿旁边的雨卓承捂着嘴无声地笑。
　　“好啊，撤就撤咯。”对比祁进的失态，洛风显得很平静。“晓元，公安部那边的人来问的话，你就报上祁主编的名号好了，谅他们也不会不给我们纯阳面子对吧。”
　　祁进脸色难看起来。李忘生适时地咳了一声：“行了，成什么样子？让人看笑话么？”手指叩了叩硬木的桌面，“祁进你坐。小洛，你少说两句。”
　　洛风笑笑。祁进慢慢坐回去，平复一下呼吸才冷声道：“拿回去改！改不好，我就是去向公安部的人解释也会毙了它！”
　　“悉听尊便。”洛风态度恭谦，微微笑道。他拈着稿纸，一转身表情就变了，“聂冲秦鹤谢晓元！还不走，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么？”
　　三人连忙应声跟上。回到办公区洛风第一件事便是下狠劲将那两张薄纸攥成一团“啪”地一声掷在垃圾桶里，发泄完之后脱力一般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用力喘气，眼前一片发黑，目光中却现出几分狰狞。
　　三个人在后头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声不敢吭。
　　不是第一次了。祁进本就不爱给他好脸色，谢云流离职后更是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地给他添不痛快，换做是谁都不太能忍吧。今天话说到那份上已经够给祁进面子了好么，祁大主编怎么就这么不知收敛呢。
　　“聂冲。”洛风唤了一声，捏着眉心只觉得身心俱疲，“去，把秦鹤那稿子拿去给张潇修一下，偏主观的全改了；晓元你来重新校对排版。记住，务必要让祁主编挑不出错处来。听见了吗？都干活儿去吧。”
　　三人应声答是作鸟兽散。洛风陷进座椅里拿过桌上的资料慢慢地看，只觉得工作上是处处不如意，小组之间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正在日渐消耗他对这份工作的积极与热情，他亟需一个转机，从而逃脱这场困境。
　　只是这个转机，目前看来似乎还遥遥无期。
　　下午裴元那边来了消息，SYD小组调查有了进展，要洛风打点人马前去跟进。叫上聂冲晓元，洛风直奔地点去抓素材，一通折腾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整理，熬夜加班加点地赶出来交付给印厂，又在祁进那关被卡住了。
　　洛风凌晨三点给印厂打电话叫那边放开了印，言明出了事责任由他来担；第二天祁进知道后大怒，纯阳例会上当面把这事拎出来说，洛风不甘示弱地反问他临时撤稿开了天窗这责任又谁来担，是你吗，祁进说我有稿能替，洛风便冷笑道我一宿没睡盯着印厂那边，你昨夜呼呼大睡跟我说有稿能替？什么稿，梦里写的稿吗？
　　会上其他人俱都没有开口，不愿站这个队。他们从没见过洛风在会上发火的时候，事实上这是他跟祁进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公开对立，之前再怎么不对付也是隔着朦胧一层窗户纸，大家默契地不去打破，好像这样就能维护一贯的和谐似的。
　　祁进摔门走了。洛风没他那么恼羞成怒，平静地坐下来直到例会结束，会上再没有一个人来挑“明镜”的刺。
　　裴元则一直在审材料，也是快两天没怎么着家。两人现在在一起最多的时候反而是在调查小组共事的时候，只是没什么机会多说话，工作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日常内容。
　　这也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洛风的工作强度，忙起来时不输给一线的外科大夫。像个陀螺一样，晚上十点时医生可能在进行最后一台加塞的手术，而洛风可能还在审稿；凌晨两点时医生可能在值班室里打盹，洛风则在前往印厂的路上。洛风曾经在吃饭时笑说，也许你们能每天见到十二点的马路，而我们能时常观赏凌晨四点的天空。
　　“你得歇一歇了。”裴元劝他，“别那么拼，身体要吃不消了。”
　　“等忙过这阵儿的吧。”洛风低头扒饭，声音被嘴里的饭菜挤压地含含糊糊的，“不是有你嘛，到时候给我调养调养啊裴大夫。”
　　裴元想打人了，“我是医生，不是营养师，净想着平时糟蹋事后弥补啊？你现在不注意，等老了一定会后悔的。”
　　“但是时间不等人啊。”洛风也想歇，问题现在根本没机会歇。“桩桩件件的，都得我去做，下面那帮小家伙还嫩得很，让他们去我可不放心。”
　　“总要放手的。你是组长，结果天天跟包身工一样卖力气，纯阳也太剥削了……”
　　“好了好了，不抱怨，看开点。”洛风风卷残云一样扫完盒饭，“饱了，开工！”
　　裴元无奈，“你就自欺欺人吧。”

　　“明镜”的护短传统到底是打哪儿来的，雨卓承总算是见识到了。
　　——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我还当是谁呢这么大威风，原来是你小子啊。除了会难为我谢某人的徒弟，你还会干点什么啊祁进？”
　　总主编办公室，雨卓承正跟几位主编汇报工作，不请自来之人推门而入，一室皆惊。
　　“……云流。”喃喃失语，这是表情复杂的李忘生。
　　“大师兄？！”惊叹连连，这是满面欣喜的于睿。
　　“谢，云，流！”咬牙切齿，这是面色扭曲的祁进。
　　门口保卫科怎么能把这纯阳的败类放进来！“谢云流，你还有脸回来？”祁进拍桌，声音都压低了。
　　谢云流似笑非笑地睨他，“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地方我比你待的时间长。”步伐轻松而闲适地走到几人面前，他同纯阳的社长大人隔桌相望：
　　“忘生，好久不见了。”
　　李忘生浑身一震。那称呼遥远飘渺，快要颜色褪尽，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师兄，欢迎回来。”他勉力笑了一下，“这次特意过来，是找我有事么？”
　　谢云流微微偏着脑袋看他，李忘生恍惚间以为回到了他们的求学时代：“是啊，回来解决一些——沉疴冗疾。”
　　楼下的洛风刚把颈枕搁在脑后预备忙里偷闲地歇上一歇，门便被大力撞开了。他阴着脸抬起头，谁啊这是，他困得站着都能睡了，还要来找事吗？
　　楼彦是跑着进来的，“师父回来了！”他语气有些激动，面色却一如既往地沉如止水。
　　“啊？”洛风一愣，脑子还是困成一团浆糊的存在。“回哪儿？”
　　“回这里啊！”
　　洛风一扔颈枕站起来，“师父现在人在哪？”
　　两人迅速赶至楼上，主编办公室里纯阳几位当家主编正处于微妙的对峙状态中。洛风推门进去时一眼看见他们的社长大人一把揪住了他家师父的衣领貌似有所冲撞，只是角度问题，看着跟两人在那什么什么似的。
　　“你再说一遍？”一贯好脾气的李忘生动怒了，或者说，又因为谢云流动怒了。
　　谢云流攥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你心里不愿，多说也是无益。”
　　“呃，”洛风都不敢靠近了，“主编……”
　　李忘生缓缓卸去力道，谢云流却一直没松手。他握着李忘生的手，面上带着诚挚，“一定要困死自己么，忘生？当年学新闻的初衷我可还替你记着呢。只要你想走，谁能阻你拦你？”
　　“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懂？云流你太任性了，纯阳庙小，容不下您。我宁愿坐井观天，你自在逍遥好了，又与我何干？”
　　“你太固执。”
　　“你不会懂的。”李忘生叹了口气，“老师说得没错，你眼里是没有责任可言的，你能看到的只有自由。别说了，没可能的。”
　　洛风在边上都看愣了。他甚至回头看了一眼大门，还以为自己走错片场，情景剧么这不是？
　　“洛风。”谢云流终于松开手。李忘生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两步。
　　洛风没靠太近，脚步堪堪停在谢云流身外两米左右。
　　“师父。”
　　“跟我去横刀，这儿留不得你了。”
　　“……啊？”
　　“呵呵，你以为他会走？”祁进唯恐天下不乱，“他情儿在京城呢，凭什么要跟你去兰城。”
　　洛风猛一转头看他，然后飞快低头敛去眼中惶恐之色，再看谢云流时表情已经不太自然了，“师父……”
　　“你女朋友？”谢云流皱着眉，“不能带着吗。”
　　这又不是行李，能说带就带吗？“恐怕不行啊师父。”洛风调转目光苦笑：“他是裴元。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走。”
　　谢云流怔了一下，“是那个万花的裴医生？”继而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变：“洛风？！”
　　他的右手已经扬了起来，李忘生连忙拦住他，“你干什么？”
　　“哈！”祁进在一旁笑得毫无压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