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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章三十一 摆对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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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社里大门的时候洛风还特意看了下表,他觉得自己也挺拼的,折腾了半宿居然还没迟到。打完卡直奔办公室,他想起桌上剩的那堆昨天没看完的报表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简单收拾了一下,洛风端着杯子绕到茶水间接水。他一边走一边揉腰,这半年多没有跑素材净泡在办公室里头了,身体素质急速下降,怎么就那么累呢,上回腰肌劳损不是养得差不多了么……
他忽然刹住步子,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哭声?谁搁那儿哭呢。
“晓元。”打开拐角里杂物间的小门,洛风第一反应是皱眉。这纯粹是下意识的。
谢晓元抬起泪眼朦胧的一双眸子看他师父,然后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起来,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组长……”
“怎么回事。”洛风用脚扫开地上横陈的杂物。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间半废弃的杂物间会成为小组员的秘密根据地,隔着门听见动静还以为闹鬼了,心说不应该啊,大早上的整什么鬼夜哭,纯阳也不是什么阴魂集聚的地儿……谁知道做足心理准备后推开门叫他看见这副场景,小徒弟哭得形象全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委屈十足的模样。
——心理准备没白做就是了。
“我、我没事。”谢晓元扯着袖子抹去脸上的泪,声音仍然抽抽噎噎的。洛风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想来也不会太好看:“没事嚎什么,你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起来幽怨得很么?”
他也不是多想埋汰这个小徒弟,只是这孩子实在是有点太小,抗压能力没跟上不说,性格还天生如此,害羞又爱哭,洛风真怕再过十年谢晓元还是这样儿,不敢出头跑素材,只能在社里待着拿拿笔杆子。谢晓元是传大高材生,算起来还是洛风学弟,今年刚毕业,还不到二十一,又是娃娃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特嫩特想让人欺负;来组里实习两个多月了手脚也挺勤快的,什么活儿都抢着干,组里上下都觉得这孩子可以留下来。
可不知道怎么搞的祁进总爱挑他毛病,连带着隔壁整个“紫气东来”组都不待见他,洛风本身又护短,结果就是“明镜”和“紫气”的关系每况愈下,差不多快要势同水火了。
“对不起……”谢晓元眼泪又下来了。洛风无奈,左右看了一圈委实没有可以搁住手中水杯的地方,只得就手摆在堆得颤颤巍巍的破转椅拐角上,腾出手之后拍了拍小徒弟背上的灰,放缓了语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祁主编又——”他掂量了一下,“又欺负你了是吧?”
谢晓元拼命摇头。洛风捏了捏眉心一时有点无话可说,卡了几秒才续道:“晓元,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或者你张哥他们,都能帮着处理的。”
“可,你们平时都很忙的,不想再多麻烦你们了……”
还不是忙你那档子破事儿,“那没事就赶紧滚出来,跑这里待着像什么话,你以为你那稿子昨儿过了?还不去改,想偷懒啊?”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退回来了,“来拿你的稿,再把我杯子带过来,听见没?”
谢晓元乖乖地“哦”了一声。
回办公室没多久谢晓元就追来了,脸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眼圈红得太明显,一看就是哭过了,拿着稿子走时还顺手帮洛风带上了门。孩子不好带啊,洛风心里不住感慨着,自己当年可比他还难带呢,师父是怎么做的来着,呃不对,他师父好像根本就是放任他不管来着。
拿过咖啡杯打算喝两口提提神,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聂冲吓了一跳,差点失手摔了杯子。
“组长!主编找,现在就要去!”
“找我?”
洛风怔了一下,迅速起身往外赶,骤然动作刺激得他眼前一阵发黑。“确定是主编找?他说什么了吗?”
“呃,好像是稿子的问题吧,主编没细说。”
又是稿子?洛风暗自咬紧了牙关。几次三番地找茬,还不够吗?
他一路大步疾走到李忘生的办公室,聂冲这么着急催说明事情已经有点麻烦了。
“主编,您找我?”他反手带上门,面前的阵容有点华丽,组合起来分量颇重:
社长、总主编李忘生,“中正风云”组组长华子杉,“清朗万象”组责任主编于睿、组长雨卓承,“紫气东来”组责任主编祁进,“明镜观察线”组组员秦鹤、谢晓元,以及他这个组长,还有跟在身后的聂冲。
嚯,这是要三堂会审啊。洛风心底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晓元?我说怎么哪儿哪儿都见不着你人影,你可还没转正呢,不好好写稿乱跑什么?”
他一上来就把谢晓元摆在实习生的位置上,这样祁进反而没什么可指摘的了,洛风护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么,要不是祁进见天儿鸡蛋里挑骨头谁乐意护短示弱?这不是摆明了欺他们“明镜”无人么!
于睿咳了一声。她私心里觉得祁进这次有些小题大做,只是立场不能变,她也不好帮腔。李忘生冲洛风招招手,“小洛你来。这稿子你看过了么?”
洛风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样板刊物,余光瞥见秦鹤面色一派镇定,只是难看两分;而谢晓元竟也没有后退畏缩,目光澄澈平静,倒让洛风暗自诧异起来。他抖了抖样报,寻到被红笔圈出来的文章细细读了几行,心下泛起一股无奈。
又是这样。
“主编,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坐在李忘生旁边的祁进接话,语气冷淡,却又透着令人不舒服的傲慢。他比洛风大不了太多,风格完全不一样,脸侧两绺稍长些的头发被挑染成了炫酷的银白色,鼻梁高眼角细,看着傲气得不得了——用杨宁的话说就是“恨不得能把丫打一顿,欠揍劲儿”。“洛组长,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审稿啊,这种论调也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吗,要不是我发现及时叫子杉拦住了,你知道会造成多恶劣的社会影响吗?”
洛风眼里藏着笑意去看华子杉,后者撇了下嘴角摇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祁主编觉得这篇社评有问题?”他松开手,稿件轻飘飘地落回桌面。“秦鹤,你撰的稿?晓元,是你负责校对的吧;谁排的版?”
扶着桌角的聂冲默默举手:“我。”
“很好。那秦鹤,你来给我讲讲立意?”
秦鹤是个爽直的姑娘,文笔老练而犀利,做事干脆利落,当下应了一声大大方方地简单叙述了一下全篇评论立意。这本来是一则跟踪报道公安部一桩经侦大案的时事热点,涉及到形象问题就跟宣委打了招呼,要纯阳全程对外实时介绍了;原先一直是楼彦负责的,正好他手里另有别的case要跟便委托了秦鹤来接这期的收尾社评,然后就给闲来无事的祁进逮到了。
“咳,小秦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嘛。”李忘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从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但这句话包含的回护之意还是挺明显的,洛风有点明白为什么三位主编会齐聚一室而李忘生又偏偏在这个时间把他喊上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看看,这都写得什么,啊?洛风你要搞搞清楚,你是在给谁写东西,这社评你敢写人厂里还不敢印呢!”
洛风有点不爽,心说你文风刻薄但又笔力软淡,自己写不好倒来埋怨我?“祁主编,我认为秦鹤写得挺好;校对排版也没问题,厂里怎么就不敢印了。”
李忘生没有打断他反驳的意思,他对祁进的不上道很有些不悦,而且上纲上线得毫无缘由,实有无理取闹之嫌。于睿则是存了看戏的念头,看祁进吃瘪她还蛮开心的。
祁进恼了,“你就是这么当组长的?这叫以身作则?纵容!狂妄!谢云流不管了你就嚣张起来了是吧,我看这组长你也趁早别当了,都写的什么东西!”
聂冲忍不了了:“你——!”洛风一把拉住他,转头直视祁进的双眼:“社评的偏向性太明显确实有失偏颇,不过评论么,本就是个人的一家之言;祁主编也请不要把您的观点强加给我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栏目。”
秦鹤不过是言辞上稍有方向倾斜便被斥责地如此不堪,那若是换成谢云流那种主观色彩浓厚、文辞更加犀利透彻一针见血的评论风格,岂不是会被批得体无完肤?
……会打起来的吧?想到此间的洛风差点没笑出声来。
“更何况,我师父如何还容不得他人来置喙。师父他能亲手创办‘明镜’,而您这么多年了还是把‘紫气’做成这个样子,这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您说是么,祁主编?”
跟“紫气”早就势成水火,祁进吃相难看,洛风已经不介意把矛盾摆上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