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花/裴洛裴]家信》满心如愿

30、章三十 左右行

　　有时候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正好，不用我介绍了吧……”
　　宣委的人说了什么两人都没太能听进去，面对面干看着，有点尴尬。
　　散会之后裴元没跟保健局的车，他跟那边本来也不太熟，而是直接上了纯阳的采访车。车上是摄影师聂冲和负责开车的楼彦，他们见裴元上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直到洛风也上了车且一直一言不发后才察觉出不对，也不好多嘴，于是一路无话。
　　“师父啊。”下了车，聂冲拉住洛风的衣服小声道，“你跟裴医生这是怎么了？”
　　“明镜”的人都知道洛风跟裴元要好，好到不能为外人说的地步。
　　“没什么。”洛风低头哗啦啦理着资料，“会场外边儿遇到了，顺路一起走而已。这些东西你拿着，我就不上去了。”
　　“哦。”聂冲乖乖地接过资料，没再问下去。
　　裴元没听见这番对话，他在车的另一边低头看手机，等着洛风处理完工作事务。洛风交付完手头的工作走到他身边：“我们走吧。”
　　他终于说话了。裴元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紧张。
　　“对不起。”裴元决定直接解决这个问题，不把它随意混过去。
　　“你道什么歉啊。”
　　“答应你不参与，结果还是被卷进来了。”
　　“你都说了是被卷进来了，而且一事不二罚，我没什么好责怪的。”
　　“真的没生气吗？”裴元看着他。
　　“……好吧，是有点生气。”洛风慢慢走着，“我知道有些事不应该都说出来，但我担心你就是担心你，不能同一而论，但感情是真的。”
　　“这次没有那么危险。”裴元已经能看见纯阳家属区的大门了。“而且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这就是我最生气的地方了。”洛风截住他的话头，“因为我与你共事，才有机会知道这件事；这次要是交给社里其他组，那我岂不是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了？”
　　裴元沉默了。
　　“算啦。”洛风摆摆手，“我就是情感上有点懊恼，理智上完全接受了。总之，先把这回解决了，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吧。”
　　小组初初成立，有一堆前期的材料要准备，裴元不愿在这个环节插手，他知道这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有张老爷子在背后盯着也不会快的。有些材料能递上来有些材料不能，背后是多家势力集团的博弈，他可没心思纠缠这些东西。
　　没过几天，谢云流亲给洛风打了电话，简明扼要一个主题：你师父我要回一趟京城。
　　洛风一开始没跟组里其他人提这事儿，不声不响地把人直接接到了订好的宾馆里，待一切安顿好了才跟几个年岁长些资历老些的细细说了。几个人一合计想着先找个好地方请师父吃一顿，去了长途跋涉的乏累之后再做打算。
　　谢云流落座之后也不废话，倒了杯酒后微抿一口便放下杯子直进主题，对洛风道：“上回萧孟问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问我为什么不走吗？”洛风比谢云流还平静，“师父，你知道的，我真的没法儿走。”
　　桌上其余几人脸色立时变得有些奇怪。他们都是今天才知道萧孟私下里找过洛风，心里是既担心洛风真走了把“明镜”留给他们，又心疼洛风成天为“明镜”奔走忙碌，一时之间竟无人接话。
　　谢云流开始点名：“张潇，你跟我走吗？”
　　张潇叹气，“大师兄在这里，我不敢答您。”
　　“楼彦。”
　　“我不会让大师兄难做的。”楼彦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冷淡淡，一双眼眸却热切地看向谢云流，眼里亮晶晶的，辉如星辰。“师父，其实我们都想着您只是一时意气，大师兄他……一直在等您回来啊。”
　　“是啊，师父他很记挂您的。”聂冲小声接道。
　　谢云流一挥手，“行了，你们知道这不可能的。”
　　几个人都一阵沉默。明明心里都明白，只是还有几分期待罢了。
　　“你们社长，他怎样？”谢云流清了下嗓子，洛风左右看了看，道：“您离开的头一个月，主编他真的累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吧。”
　　谢云流皱眉，“什么叫‘习惯’了？”
　　“之前主编上班的时候还会特意路过我们这层楼，后来就电梯直达，再没中途停留了。”
　　“哦？”谢云流食指扣扣桌面，“是吗。我知道了。”
　　饭后谢云流找理由遣散了其余人等，单单留下了洛风：“你是打定了主意不愿去横刀么？”
　　“不是这样说……我不是不愿去横刀，只是不想走也不能走，我不能放着‘明镜’不管啊。”
　　这回轮到谢云流苦笑了，“你这倔脾气，积习不改，还真像我当年。”他叹了口气，“有没有怪过我？连我自己都放弃了，你倒比我还固执。”
　　“没有。”洛风摇摇头，“我不怪您。您有自己的东西想去追，我怎么能责怪您？您也没有放弃啊，这不是——把‘明镜’交给我了吗？我怎么能走呢，‘明镜’不能散，也不会散。”
　　“只是苦了你了。”谢云流大力拍了拍洛风的肩膀，他这个大徒弟，倔起来有股憨傻的劲儿，让人有点心疼。“萧孟说得没错，我们欠你的。”
　　师父的目光温和宽厚，洛风把背挺得笔直。“以前不在这个位置上，我体会不到您的难处；现在在其位谋其事，才知道您的不易。您怎么会欠我的，教诲之恩，我不敢忘。”
　　谢云流在心中长叹一声。他知道洛风是劝不过来的了。
　　“你们社长最近在社里吗？”
　　“在。怎么了？”
　　“没事，过两天我想去看看他，怕走个空。”
　　“最近也没什么事，主编应该都在的。”
　　“那就好。”
　　谢云流状似淡漠地转开眼，洛风只看见他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的样子，于是没再追问下去了。
　　“什么时候想走了，就来兰城吧。横刀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临走之前谢云流背对着洛风轻声缓道，洛风嗯了一声，忽然很想趁着师父在跟前狠狠哭上一场。
　　他不是没有过怨怼，只是他无比清楚地明白着，怨怼是没用的。想护好“明镜”，就只能站出来把每一件事都做好，让别人挑不出刺来。
　　有时也想过退缩，只是没有“明镜”他就一无是处，左右想想，退无可退。
　　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猛兽困斗，最起码，他还有退路可走。

　　裴元这一天都觉得少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他在一片黑暗里打开客厅的吊灯，看见了答案。
　　他的洛记者烂泥一样歪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过道上，空气中散发着烟味与酒味，混合成一种特别的氛围，似是放纵又似是发泄。茶几上的酒瓶立了一个倒了一个，不用细察也能猜到度数，不然也不会把一大老爷们儿灌成这个样子。烟头戳在烟灰缸边上，还有掉在地上的，残灰落了一圈。
　　凌乱不堪。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洛风。本以为这人已经喝到醉死过去，谁知下一刻洛风便睁开了眼。
　　他在那双迷蒙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洛风忽然露出一副如见慰藉的表情，仿佛久旱的旅人长途跋涉后骤遇绿洲，能得小憩。
　　“你——”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洛风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拽便将他拉到了对方怀里，然后是一个拥抱，一个拼尽全力的、颤抖着的拥抱。也许是从中汲取到了莫大的安慰，洛风松开手，整个人软在裴元肩头，下巴靠在他颈窝处，呼吸轻而急促。
　　裴元有点不知所措。但他一个字没多问，迟疑了一瞬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
　　“我在这呢。”他说。
　　洛风抬头看他，裴元一怔。这是……哭过了？
　　“我要是去了兰城，你会跟我一起走么？”
　　裴元眉头微皱，“大概会吧。”他不知道洛风什么意思，不过也没什么，他的工作性质特殊，真去兰城也行，那边有军区，顶多工作内容会有一些变动。
　　洛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微妙，“猜到你会这么说了。那我更不能走啦。”
　　“你要去找你师父吗？”
　　“想过，经常想。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要是真想去，那就去。”裴元抱抱他，“不要太勉强自己，理由随时都有，人活着要是完全不为自己，太没劲。”
　　“也许是吧。”洛风想，自己肩上的担子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到底是别人强加的，还是自己主动接过的呢？“但真要是一走了之，太不负责任啦……”
　　“那也不是你了。”裴元笑笑，“放纵了，发泄了，你还是会留下来的。”
　　洛风也笑，“对啊。”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绕过去圈住裴元的脖子，仰着头送上一个轻悄的吻：“所以无论如何，我走不了。太随心，那不是我。”
　　“抱我吧。”他贴住裴元的耳边轻轻叹息，“裴医生，抱我，好吗……”